不死心地又使勁地在手上咬了一口,血珠剛冒出來便又消散無蹤,洛歆慌了神,之前幾次從未出現過以上情況,再看楚昀,已經失去了意識,若再沒辦法救治,那後果將不堪設想。
雨水沖刷著他的臉,匯集在眼窩的水溢滿滑落,洛歆慌亂無措,只能一次又一次地撕咬著自己的手指,每一次傷口破裂瞬間又恢復光潔,可心底卻仿佛破開一個大大的口子,越裂越開,再也填補不上。
淚水和著雨水橫流,交縱在她臉上,她猛然從懷里掏出一根銀釵子,在手心狠狠一把拉,一道兩寸長的口子瞬間出現,打量的鮮血從傷口中飛快地流出,她害怕傷口再次愈合,又飛快地在旁邊完好的肌膚上再劃了一道,而這時,旁邊的口子散落的鮮血慢慢凝結在空中,傷口也逐漸愈合,如此三番,洛歆強忍著疼痛,終于用自己的鮮血凝結出了紫色的光幕。
她撐著未受傷的手臂,快速傾身于楚昀身上,用受傷的手心按向楚昀受傷的部位。
手心與傷口接觸的瞬間,紫光像有生命一般,快速躥上楚昀的身體,形成一張既薄又淡的薄薄光幕。
洛歆見此情景才輕輕松了口氣。
眼看楚昀的傷口在光幕下緩緩愈合,在傷口將完全消失的時候,洛歆突然收回了手,光幕也隨之一消。
楚昀不比鐘離,若是他醒來發現自己的傷口已經完全愈合,一定會起疑,而她給鐘離的那番說辭,她相信騙不過楚昀。
目前就這樣吧,只要不會再危及生命,傷可以慢慢養回來。
為他療完傷,他還未醒來,依舊閉著雙目,俊顏呈現著一種淡粉的光澤,看上去生機無限。
此時雨越下越大,洛歆四下一看,沒有遮擋的地方,而身上的紫光也因為傷口愈合而逐漸消散,冰涼的雨水再落到身上,讓她渾身一顫。
她立即彎身扶起楚昀,此時他雖然沒有生命危險了,但依舊是個病人,淋多了雨說不定也會引起其他並發癥。
但楚昀實在太重,剛剛扶起他,便覺如一座大山壓來,深吸兩口氣,才勉強扶住他,他四肢無力,完全倒在她肩上。
洛歆要一面扶住他,一面往前走,實在很費力。
走了約半里地,洛歆充沛的體力已經消耗殆盡,卻在這時,看到一個農夫肩負鋤頭從不遠處匆匆走過,像是避雨歸家。
洛歆心中一喜,揚聲大喊道︰「前面那位大哥,請等一等……」
那農夫听到有人喊叫,停下腳步,轉過頭來,一手搭在鋤頭上,一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強撐著眼朝洛歆看來,看到洛歆和楚昀衣著不似一般貧苦人家,不由問道︰「小姐,你是在叫我嗎?」。
洛歆點了點頭,「大哥,我……丈夫受了傷,能不能讓大哥幫個忙,把我丈夫送到附近小鎮的醫館去?」
那農夫見她衣著不凡,態度還如此和善,不由升起一絲好感,連連點頭道︰「當然沒問題,前面不遠就是我們鎮子,先去我家避避雨吧,然後我再去給這位兄弟請大夫。」說話間,他已經走到洛歆身邊,幫助洛歆扶住了楚昀。
洛歆見他如此熱情,也是好感大增,連連道謝,「謝謝你了,大哥」
那農夫憨厚地笑了笑,「小事一樁,夫人不用放在心上。」說著,便把楚昀背了起來,當下兩人腳步便快了起來,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前方的鎮子。
路上,洛歆從他口中得知,他叫張大志,是在鄰村做工的,回來的路上剛好遇上大雨,這才踫上兩人。
張大志背著楚昀帶著洛歆一道進了鎮子,因為下雨的關系,鎮子里不見一個人影,想來是在家躲雨。
張大志身材結實,背著楚昀走了這麼遠還不見氣喘,步伐甚至比洛歆還快,她還得小跑才能跟上。
洛歆跟著他到了一個門板有些破損的門前,他騰出一個手臂在門板上使勁敲了敲,「桂芳,快開門。」
他話音剛落,就听門後響起一個女子細婉的聲音,「來咧……」接著便是她踏著雨水跑步的聲音,再接著,門閂抽動,女子接著說道︰「這麼大的雨,我還準備哄著虎子睡了,給你送斗笠去,哪知道你自己倒……」說到這里,門已經打開,她卻第一眼看到了洛歆,微訝地張著嘴說完最後幾個字,「回來了。」
張大志咧嘴一笑,「這位夫人和她相公在林子里遇到了點事,受了傷,你趕緊去鋪鋪床,讓客人躺下。」
那叫桂芳的婦人不過三十左右的年紀,面容倒有幾分清秀,看上去樸實可親,她一听丈夫這麼說,連忙把門大敞開,拉著洛歆就往里走,「快快快,可別淋病了……」
洛歆被桂芳拉進了房間,她便忙著給楚昀去隔壁的房間收拾床鋪去了。
張大志暫時把楚昀放在炕上,對洛歆說道︰「夫人,我這就給你請大夫去。」說罷就要離開。
洛歆趕緊從懷里模出一錠銀子,走到張大志面前,「大哥,麻煩你了……你也別叫我夫人夫人了,我也不過是普通人家的媳婦,要是大哥不嫌棄就叫一聲妹子吧。」
那張大志模了模腦袋,看起來有些不好意思,但片刻後又立馬點了點頭,「那好吧……妹子。」
洛歆也沖他微微一笑,「那就有勞大哥了。」
張大志連連擺手說不麻煩,然後便轉身拿起斗笠簑衣出了房間。
大夫很快就被請來了,檢查一番後,說是沒有大問題,只需要吃些藥好好將養一段日子就好了。
洛歆暫時沒地方可去,便跟桂芳商量著暫居一段日子,給他們銀子,他們卻不要,說是住這麼幾天,花不了幾個銀子。
洛歆經歷過高宅大院親人的陷害,也經歷過後宮中的陰謀毒害,原本已經不再相信這世界上還有真心真意不求回報對待他人的人,可是今日在這個偏僻的村落里,張大志夫婦卻給了她很大的沖擊。
當夜,洛歆和他們一家吃飯,他們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叫虎子,才三歲模樣,生得圓頭圓腦,很是可愛,女兒小名叫大丫,據說還沒有大名,生得像桂芳,也有幾分清秀,而且很是懂事。
洛歆與他們吃過飯,便端著桂芳給楚昀留的房回到楚昀所在的房間去。
楚昀還沒有醒過來,但是洛歆已經放下了心來,她坐在床邊,替他擦拭著臉頰,衣服已經被張大志換過了,這時洛歆要求的,當時張大志還不明所以,明明她在為什麼要他換,洛歆有些尷尬,扯了個謊,說自己沒力氣,張大志也沒懷疑,就幫著給換了。
洛歆看著他的睡顏,想起他與熊搏斗的場景,想起自己跳入河中,他明明可以上樹等待救援,可他卻不顧自己的傷勢而跳入河中。
耳邊又響起他跳入河中後在自己耳邊說的話,「你休想逃離朕身邊。」
他是為了不讓自己逃走才不顧傷勢跳下來的嗎?突然升起一絲念頭,她也許應該和他好好談談。
其實在他昏迷的時候,她就後悔了,愛情的事不能由她單方面來抉擇,若他……若他也是喜歡自己的,那麼應該給他選擇的權利。
她是該找個時間好好和他說說了,雖然讓他為了自己驅散後宮有些不實際,但是她至少應該爭取一番,愛她的時候就不能有其他的女人,不愛她了,那麼便放她離開,這是她的底線。
她看著他的面容思考著怎麼樣來與他說起,卻在這時,手突然被握住。
溫溫的掌心包裹著她的手,而他的眼皮也慢慢撐開,對上她晶瑩的眼。
楚昀微笑著看著她,那雙眼里的驚喜沒逃過自己的眼楮,他咳了一聲,才開口說道︰「你在擔心朕?」
洛歆淚花閃了兩閃,然後露出一抹笑容,使勁地點了點頭,這個時候,她不需要再掩飾自己的心理。
見她如此模樣,楚昀心中也是一暖,握著她的手重重一拉,她便朝床上歪過來,悶悶啞啞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朕也以為再看不到你了……」
微涼的懷抱,熟悉的氣息,讓洛歆的心一瞬間柔軟下來,她趴在懷中一動不動,緊緊地抱著他,「不要說胡話」
听著她聲音里的氣惱,楚昀微彎了嘴角,抬起另一只手捋了捋她額前的亂發,「以後不要再跟朕鬧了好嗎?」。
她知道楚昀看出了這次是她故意逃跑,可卻沒有怪責她,心中不是不感動的,若是他能選擇自己,那麼她真的不鬧了,就這樣和他相守一輩子,她甘願
只是,他會選擇自己麼?
她實在拿不準,所以一時間,她沒有吭聲,楚昀見她不語,以為她還想要離開自己,不由有些惱怒,「你就是要鬧,朕也不會讓你再離開的。」
洛歆「撲哧」一聲笑,「只要陛下答應我一個要求,我就一輩子不離開你了。」
這時候,她也不想再用話來激怒楚昀,畢竟這里沒有其他人,這樣難得的時光,她不想浪費,就算他最後選擇的不是自己,也有一段美好時光值得回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