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顛簸,幸好洋縣離京不算太遠,途中休息了幾次,在第二日傍晚便抵達京都。
洛歆攜著小桃回到永慶宮,惠荷高高興興地迎了出來,洛歆的視線在她臉上掃了一圈,沒看出任何異樣來,以往她只是把惠荷做隔絕處理,盡管猜測過她是哪方人馬,卻也並未太過往心中去,因為她始終認為自己是有機會離開皇宮的,可如今看來,短時間內再也無法離開。
她得穩扎穩打,尋求機會,其次,想惠荷這樣有嫌疑的人是定然不能再留在身邊了,需得尋個由頭打發了她才是。
洛歆面色未變,只吩咐她道︰「惠荷,好久沒吃你做的蓮子羹了,你去給我熬一碗來吧。」
惠荷不疑有她,笑著答應便下去了。
「小姐」小桃不解地詢問。
洛歆擺了擺手,示意她現在什麼都別說。此時此刻,她心中也挺復雜的,再看到這所居住了幾月的宮殿,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以往認定自己只是個過客,這里的風雲變幻,陰謀糾葛,只要她不去參與,小心避開就行了,可現在呢?她逃無可逃……
小桃伺候了洗漱一番後,洛歆也是真累了,倒在軟榻上昏昏欲睡,可是她不能睡過去,今夜一定要把身邊這個危險清除掉
此時正是仲夏時節,夜晚的空氣雖然比白日里涼爽一些,可也沉悶燥熱,小桃一個勁兒地在旁邊扇風,額頭上也覆著豆大的汗珠。
洛歆拿過她手中的扇子,「我來吧,看你一頭的汗」說話間,就拉著小桃坐在自己身邊,右手扇著風,小桃也能感受到。
可小桃抹了抹額頭的汗,說了聲「小桃不熱」就要接過扇子繼續扇。
洛歆擺擺手,「你坐下,我給你說點事。」
小桃听後,便不再掙扎,老老實實地坐在旁邊,認真听著洛歆輕聲吩咐。
兩人這才剛把話說完,就听腳步聲由遠而近地響起,「娘娘,蓮子粥熬好了。」
洛歆臉上故意揚起一抹喜色,端過惠荷手中的碗,笑道︰「我這些天特別想吃蓮子粥,可惜惠荷你不在,廚子熬出來的都不是這個味道。」
惠荷的表現像個普通宮女一樣,得了主子的贊賞,喜色遍臉,趕緊又道︰「奴婢害怕主子吃了發熱,又用冰水鎮過。」
她這樣一說,洛歆笑得更滿意了,她拿起調羹,迫不及待地吃了起來,吃相還算斯文,但神情甚是饜足,一面吃還一面笑贊,「惠荷的手藝就是好。」
惠荷不好意思地低了頭,是以沒發現洛歆眼中一閃而過的精光。
而她之所以這麼放心大膽地吃惠荷送上的東西,其一,是因為惠荷在此這麼久,她都驗過毒,並沒發現什麼,況且正常人都不會下毒來讓自己背罪。
洛歆一口氣吃下去大半碗,惠荷在一旁喜滋滋的,可接下來,洛歆卻突然捂住肚子大叫一聲「哎喲」
「娘娘(小姐)」惠荷和小桃同時喚道。
洛歆沒有理會他們,只捂著肚子,垂著臉,不停地叫喊。
小桃反應很快,連聲說道︰「娘娘是不是吃壞肚子了,奴婢這就去請太醫。」說罷,小桃就跑了出去。
惠荷一時間也慌了,她很肯定自己做的蓮子粥沒有任何問題,可是娘娘為什麼痛成這副模樣?
她小心翼翼地又喊了一聲「娘娘」,洛歆仍舊不答。
這時,惠荷心中閃過無數想法,會不會是有人要借她之手除掉婉妃,讓她來背黑鍋?越想越心驚,她還沒開始行動,就被人陷害了,要是主子知道,自己不管能不能完成任務那都是死路一條的
可她無論怎麼想,都沒有想到此事的始作俑者就是眼前之人。
她慌得團團轉,一個勁兒地往門外瞅,小桃怎麼還沒回來?
就在此時,門外有太監高聲道︰「陛下駕到……」
惠荷臉色瞬間一白,而勾著身子的洛歆也皺起了眉頭,楚昀可不想惠荷這麼好騙,惠荷不敢近前來看,楚昀不同,要是她知道自己有中毒的跡象,定然要近身查探。
腳步聲逐漸響起,她知道楚昀馬上就要走進殿中來了,接下來要怎麼辦?
眼珠飛快的轉動,突然間,她伸手猛地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還覺不夠,又掐了一把,直掐得自己冷汗涔涔,,痛得直皺眉,才停下手。
而此時,楚昀也近了殿,一見眼前情況,當下快步走到洛歆身邊,「妃舞……」
他不確定地叫了一聲,然後把彎著腰的洛歆抱了起來。
洛歆故意「嘶」了一聲,配合著略白的臉色,和額頭的汗水,怎麼看怎麼像是身體有異。
他見洛歆不能說話,視線便直直地掃向惠荷,「說,怎麼回事?」
惠荷一哆嗦,她也未想到婉妃中毒,而陛下又會在這個時候來此,她向來聰慧,不然也不會挑來做奸細,可今日發生的事情實在是太過突然,讓她有些措手不及,她一面在腦中措辭,一面擺手道︰「奴婢也不清楚,娘娘突然就叫肚子痛。」
「肚子痛?」楚昀重復了一遍,然後低頭看著緊閉著雙眼,眉頭深深蹙起的洛歆,一時間心也被揪了一把,他在宮中長大,自然知道後宮的陰謀,他神色大變,立馬揚聲道︰「快傳御醫。」
話音剛落,小桃就匆匆忙忙地跑了進來,後面跟著一個中年太醫。
楚昀立即把洛歆平放在軟榻上,見她仍舊大汗淋灕,心也越揪越緊。
洛歆知道中沒中毒騙不過太醫,但她要的就是要做出一副中毒已深的模樣,讓太醫一時無法判斷,只會以為自己無法判別,而不會懷疑她沒中毒
她緊緊地掐著大腿不松手,痛楚讓她不停地冒汗,為了掃除一個潛在的危險,這點小苦頭,她忍了。
果然,那中年太醫把過脈後,臉色一片凝重,眉頭也深深皺起,楚昀見他如此模樣,心也跟著一點一點往下沉,他盡量壓制著自己亂跳的心問道︰「怎麼樣?」
那太醫手一抖,立即跪在地上,「听小桃姑娘說,娘娘是吃過蓮子粥才這樣的的,微臣看過脈,無中毒跡象,應該是吃了不干淨的東西。」
楚昀正發火,洛歆突然勉強睜開眼楮,看起來有些無神,她拉著楚昀的手道︰「這會兒沒那麼痛了。」她從來就沒有想以中毒來借刀殺了惠荷,而且也不可能為了殺惠荷來給自己下毒,她只是需要這麼一件事,讓所有人知道惠荷做事不牢靠,不能留在她身邊,她要的不是惠荷的命,要的只是清除身邊一個威脅
惠荷見此,立即跪倒在地,連連叩首,「陛下,奴婢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此時此刻,她知道自己犯了這樣的事,必然要受罰,但只要推說干淨,說不定還能留在婉妃身邊。
楚昀的怒氣還沒消,根本不看惠荷一眼,只扶起洛歆,輕聲道︰「怎麼樣?還有哪里不舒服?」
洛歆在他攙扶下坐起身子,看著跪在地上連連叩首的惠荷道︰「今日沒中毒算是大幸了……」
她只說了一半,為的就是讓楚昀想另一半,要是中毒的話會有什麼結果。
果然,楚昀的氣焰更漲了兩分,他指著地上跪著的惠荷大聲道︰「來人,把她帶去浣衣局……」
惠荷听後,身子顫了顫,落在洛歆眼中,自然以為她是裝的,可洛歆不知道若是惠荷完不成主子交代的事,以她主子的手段,日後……
「娘娘,奴婢只是一時大意,一定沒有下次了,請娘娘繞過奴婢,讓奴婢還待在永慶宮伺候娘娘吧。」惠荷說得誠心,若是一般主子,這麼點事,打上幾板子興許就過了,可這事原本就是洛歆安排好的,怎能由著她來,自是巴不得她早早離開永慶宮。
是以,洛歆搖了搖頭,「惠荷……這宮里規矩多,但陛下的話就是聖旨,本宮不能因為你一人壞了規矩,你還是先去浣衣局吧,以後要是表現好,還能有機會回來。」
「娘娘……」惠荷被幾個侍衛押著往殿外走,一面走,一面回頭,看向洛歆的目光很是絕望。
可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她怎能心軟,況且她原本就是心存異心的
「娘娘……娘娘」惠荷的聲音有些淒涼,在永慶宮上空漸漸消散……
當夜,事情過去,洛歆吃過太醫開的藥後,身體便漸漸好了起來。
楚昀欲留宿,洛歆卻已身體不好為由,讓小桃送他離開,可楚昀卻不管不顧,月兌了衣服,直接躺在洛歆身邊,輕聲道︰「安心睡吧,朕什麼都不做。」
本以為惠荷被調離永慶宮,這個小麻煩就去掉了,哪想第二日竟發生了一件大事,昨日貶到浣衣局的永慶宮宮女惠荷跳湖自殺了
這個消息一出,宮里紛紛沸騰,一時間,關于洛歆的流言滿天飛
「陸妃舞,你還有閑情逸致在這里品茶看天」柔嘉風風火火地來到永慶宮,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洛歆半眯著眼坐在院子里的陰涼處,小桃在一旁坐著扇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