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楚昀一直未曾露面,而她則做了最壞的打算,原本豁出一切,只想引得魚兒快些上鉤,可沒想這不是普通的魚兒,而是只吃人不吐骨頭的食人魚
平心靜氣她是做不到的,畢竟此時她已成了那砧板上待宰的魚肉,而那陷害她的人卻沒有任何把柄被她捉到。
房屋外,來來回回巡邏的侍衛比前兩日多了一倍,每隔半刻鐘便會從她寢宮前走過,如此頻繁,鐘離也被隔絕在永慶宮外,她也斷絕了外界的一切消息。
看著巡邏而過得侍衛,再一次皺起了眉,楚昀安排這麼多侍衛做什麼?也懷疑自己是凶手麼?所以派了這麼多人來,害怕她再嫉妒成狂,濫殺無辜麼?
自嘲地彎了彎嘴角,這個時候了,還想他如何看待有何用?
三天來,她已經把自己的處境仔仔細細地想了一遍,目前形勢真的對她非常不利,不是她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而是那人的確比自己想象中更高明。
是柳玥,或者不是,現在她無法判定,也沒有時間讓她證明,若是楚昀大怒之下,直接一段白綾,一壺鳩酒,她就再也見不到第二日的太陽。
她不能這麼輕易地就丟掉性命,至少也得丟得有價值,所以她決定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萬不得已的時候,她只有先離開皇宮,保住了命,才能報仇
她順著敞開的窗戶看向外面層層疊疊的飛檐雕欄,握緊了拳頭。
今次是她敗了,可她絕不會忘記那人多次陷害自己,又傷害了小桃,她一定會報得這個仇
正想得入神,緊閉的門「吱」地一聲被推開。
門漸漸朝兩邊打開,楚昀筆挺的身影在夕陽下被拖得很長很長,但因背對著光,看不清楚面容,他負者雙手,修長的腿緩緩邁動,一步一步鞋底敲擊地面發出很微弱的聲音。
洛歆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出現,思緒還有些飄離,卻听楚昀緩緩沉沉的聲音在殿中響起,「你沒事吧?」
誒?訝然地看著他俊朗的面容,那張清雅絕倫的臉上沒有半絲怒氣,只一雙幽沉得如黑墨一般得眸子直直落在她身上。
看著他的眼楮,心中有一瞬的不知所措,她掩飾性地別開頭,「我沒事,你怎麼來了?」
楚昀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告訴她這兩日來發生的事情,「玥兒落水後,孩子沒了。」
她從鐘離那里得到過消息,但為了不讓楚昀起疑,面上佯作驚異,「怎麼會這樣?」
楚昀繼續道︰「太醫說她落水時,被硬物所撞,導致孩子流產,原本大人都無法保住,院判偕同幾位醫術高深的太醫一起診治,經過一日一夜才救回來。」
他說得很詳盡,語氣很平,仿佛只是在敘述一件事情,而沒有把聆听對象當做嫌疑人。
這樣的態度,讓洛歆多少有些模不著頭腦,他不懷疑自己嗎?可為何令這麼多侍衛守著永慶宮,看樣子,就連一只蒼蠅飛過,都得仔細審查一番。
想到的話不知不覺就被她說了出來,「你為什麼不問問我?」
楚昀站在房間中,離她不過幾尺距離,她盈盈的一雙眸子透著倔強迎視著他,房中的光線不太明朗,可她的表情就那麼清晰地映入了他眼中。
「你是想說朕為什麼不問是不是你做的?」
洛歆點了點頭。
「在事情發生的當日朕已經問過你。」他的聲音依舊淡淡的,听不出待有何種感情色彩。
洛歆有些急,「我說你就信了嗎?你為什麼不調查一下?」其實她是想說我說了你真的信了嗎?為什麼還要派人來守著她。
楚昀不知道是否听出了她的意思,負著手又邁近了一步,「因為朕相信你。」
「什麼?」她微張著嘴,楚昀月兌口而出的答案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也做好了反駁他的準備,可是他這話一說,她只剩下驚訝。
過得片刻,她緩過勁兒來,指著門外的侍衛,「你相信我?那這些侍衛為什麼還要守著我?」這就是你說的相信?
楚昀隨著她的手指看向門外剛剛走過的一隊侍衛,臉色沒什麼變化,反倒是轉過頭來後,便連走了幾步,直到她面前的些微光亮全部被陰影遮擋,她沒有抬頭,卻听頭頂上傳來他沉沉的聲音,「朕的侍衛除了看押人,還能保護人。」
他這話說出來,洛歆才知道完全曲解了人家的好意,可是他的好意是否轉變得太快了些,她匹自想著,楚昀的聲音卻在頭頂上繼續響起,「當日的事情分明是針對你來的,若朕不派人把永慶宮包圍起來,恐怕陷害你之人還準備了後手,」原本清越疏朗的聲音越來越沉,洛歆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怒氣。可他說到這里,下一瞬,卻突然伸出手臂,把她圈入自己的懷中,屬于他的淡淡氣息飄入鼻尖,她的整張臉被他按在他懷中。
即便姿勢不那麼舒服,氣息也不那麼順暢,可听到他的那番話,她此時竟生不出推離他的力氣,楚昀勾著頭看著懷中的女人,一動不動地趴在他胸口下方,嘴角輕輕一彎,露出一個極好看的笑容來,「朕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的。」
良久之後,洛歆揚起頭來,仰視著他,「你真的不懷疑我?」
楚昀臉上一片柔和,抬起手替她捋了一下在他懷中蹭亂的發絲,「並非朕不懷疑你,而是你根本沒有做這件事。」
洛歆繼續疑惑,「你怎麼這麼肯定?」
楚昀沒在回答,只是臉上的笑容不變,「這些事情你不用想多了,待在朕身邊,朕會保證你的安全。」
果然本性還是沒變的,還是那麼頑固,那麼霸道,洛歆忽地使力推開他,賭氣一般地說道︰「要是真就是我做的呢?或者我以後會做同樣的事情呢?你也能保我?你的其他女人呢?你都保?那誰來當這替罪羔羊?」
她原本緩和的臉部表情,突然變色,楚昀也跟著皺起了眉,可他沒有出聲,不知在想些什麼,盯著洛歆看。
那眼神落到她身上,讓她不自然的轉開,可她已經做了,後悔也來不及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都一遍又一遍地說了,不要再對這個男人動心,不要再想他的任何事,可偏偏每次事情發生,她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
不知道過了多久,楚昀沉著的臉漸漸軟化,可她卻沒有看到。他轉過身,邁動長腿,朝大門走去,待快要走出屋子的時候,他卻突然開口了,「朕說過,你是特別的,並非每個女人,朕都會如此用心去保護。」聲音落地的時候,人也完全消失在大門外。
特別嗎?洛歆撇了撇嘴,有些苦澀,也有些連自己也無法分辨的東西在心中滋生。
楚昀走後,永慶宮一如既往的守衛森嚴,既然有了楚昀的保證,洛歆也不慌著留得青山,眼下,她也可以趁機緩緩,看看柳玥接下來有什麼動作,或者那幕後之人還會做什麼。
皇宮外,夜色正濃,一輛單騎踏塵而來,馬上之人瓊須滿面,只一雙深邃冷凝的眼在夜下灼灼生亮。那人肩上系著一條純黑的披風,風急急掠過,發出「颯颯」的聲響。
路上行人無幾,馬匹行進速度極快,最後在一條偏僻的小巷中停下。那人下馬之後,把馬韁在巷中的一顆歪脖樹上隨意纏了幾圈,其間不經意地轉動角度,四下打量,發現周圍無人之後,才閃身飛入旁邊的一個低矮的院子里。
「來了?」那人雙腳剛落地,便听昏沉沉的屋檐下傳來一個女子嬌媚的聲音。
冷凝的眼直直鎖住那人,聲音里不自覺地帶著一絲寒意,「想辦法把這封信送進宮去交給陸妃舞。」說話間,他已經從懷里模出一封信來。
女人柔柔一笑,眼楮里流露著渾然天成的媚意,「將軍還真是痴情,皇貴妃都入宮多時了,將軍還念念不忘」
琉夙一張臉全被瓊須遮住,只剩一雙精光四射的眼在外面,散發著不怒自威的氣勢,女子一見他這副樣子,便知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收起常年混跡歡場的笑容表情,換上比較公式化的笑容才接過信封,「放心,將軍的信,我一定帶給皇貴妃。」
「我知道你是楚昀手下的刺客,這點小事難不倒你。你也給我記住,要是陸妃舞有半點損傷,我也有辦法從你身上找回來。」
「你……」
琉夙冷冷的一個視線飄過去,「你曾經追殺她的事情,想必除了我,楚昀更想知道。」
鶯娘咬了咬牙,恨聲道︰「好,我盡量保證陸妃舞的安全,但是也請你把這件事情爛在肚子里。」
琉夙冷冷地彎了下嘴角,「你放心,我不喜歡管他人閑事。」說罷,又如來時一般,眨眼間便消失在院落中,只听矮牆外「噠噠噠」的馬蹄聲減去漸遠,到最後歸于寧靜。
鶯娘從屋檐下走出來,嬌媚的臉上有些陰翳,卻又不得不隱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