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畢竟一起生活了那麼長一段時間,雖然兩人的心從來沒有完全為對方敞開過,可也至少了解對方的一些基本性格。
比如說以前,若是自己不去看她,她從來不會發火,從來不會扔東西罵婢女,甚至他還希望她如此,才能顯得她在乎自己,可是現在……真正這樣了,他又覺得有什麼東西不一樣
她是個知進退講分寸的人,即便對自己再失望,再不滿,她也不會大吵大鬧,只會用她的方式來讓他明白,她要的是什麼,從而讓他知道她不高興,她希望他一心一意地對她。
想到此,他長長一嘆,開始懷念起曾經小村莊那一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即便陸妃舞就在眼前,可他卻懷念起歲月流逝里那個她來。
而眼下,他心底還有一層懷疑,曾經來圖耐之前,他從陸淳正和柔嘉的話語里分別听到兩個不一樣的陸妃舞,當時他只是覺得奇怪,可始終想不明白,而現在……他似乎隱隱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將來撥開雲霧,出現在他面前。
這一日,陸妃舞發完脾氣,沖著婢女大吼,「快去叫你家主子來,否則……否則我就自殺,一尸兩命」
陸妃舞原本就是個刁蠻的人,經過被男人騙,好不容易再找到如此優秀的一個男人,她自然不想放手,甚至天真的想著,就說自己不小心流了產,他會因為自己和他夫人一樣的容貌而繼續寵愛她,疼愛她。
但是楚昀一直沒出現,讓她心急了。
那婢女這些日子被陸妃舞折騰得膽戰心驚,這會兒一個個地瓷杯落在她腳邊不遠處的地面上,濺起的碎片彈到她腳背上,生生地疼。
就在這時,楚昀突然推門而入。
陸妃舞轉頭看到是他,臉上的陰暗憤怒一瞬間變得陽光明媚,可是下一瞬,見到楚昀陰沉的臉,她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到嘴的話被她憋了回去。
「你在做什麼?」楚昀冷冷地看著她,絲毫沒有半點初始的憐惜疼愛,陸妃舞心「咯 」一跳,心中不好的預感慢慢籠罩了她的心,連帶著話都說不利索了,「我,我,不小心……打,碎了。」
「不小心打碎了?」楚昀一步步逼近她,聲音沒有半點溫度,「每天都不小心打碎幾十個杯子?」
「你怎麼知道?」她猛地抬頭看向他,隨之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轉頭朝那低頭的婢女看去,她明明警告過他們了,竟敢還告到他面前去,待她成功地俘虜了他的心,這些不听話的下人,一定要好好整治一番。
此時她儼然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女主人。
可楚昀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她入贅冰窟,「告訴我……你究竟是誰?」
他的話還沒完全消散,她的表情卻僵住了,甚至不敢去看他,目光閃爍,「你怎麼還問我是誰……」
「抬起頭來,看著我」楚昀的氣勢很強,盡管陸妃舞很想逃開,可在他的氣勢壓迫下卻不敢動彈分毫,只能慢慢地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卻不敢看他的眼楮,「我是你的夫人呀。」
「名字……」
陸妃舞有些頭痛,她有似乎有听過他叫自己妃舞,可是她不敢確定是不是的,因為她也無法相信這世上有兩個容貌相似,還名字相同的人。
可只猶豫了片刻,在他氣勢籠罩下,她不得不低低出聲,「妃舞。」
她的聲音極低極低,也不知道他是否听到了,可是她在說完後,發現他的臉色不再那麼可怕,反而有柔色閃現,暗暗地松了口氣。
心神一松,他的聲音又響起,卻比剛才溫和了許多,「過些日子,我們就回去看你爹,你爹這些日子一直在我們家里。」
陸妃舞心神不寧地「嗯」了一聲,心想那女人的爹關她什麼事。
楚昀觀察著她的面色,突然又輕輕叫了一聲,「陸妃舞?」
「嗯,」她沉思中迷茫地抬起頭來。
「陸淳正是琉璃國的奸細,如今被西楚皇帝囚禁起來了。」楚昀平靜地說道,眼神卻一直觀察著陸妃舞的表情。
陸妃舞驟然听到這個消息,她第一感覺就是腦袋里又悶雷轟響,讓她一瞬間恍惚起來,「你說什麼?」震驚,不敢置信,悲傷,後悔……種種情緒紛至沓來,雖然她刁蠻任性,從小沒了娘,可是爹卻一直很疼愛她。
而她也沒有那個深沉心思要第一時間在楚昀面前裝平靜,這些反應,表情都是最真實得寫照。
看到她的這些反應,也更加證實了楚昀心里的猜測,同時也更加震驚和不解
陸妃舞問完後,看到楚昀一直盯著自己,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什麼,剛剛又露出了怎樣的表情。
可轉而一想,他為什麼會說到爹?他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正當她忐忑不安時,楚昀又問道︰「你可有同胞姐妹?」
听到這個問話,陸妃舞心情稍定了一下,搖了搖頭,「沒有,我母親只生了我一個,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
她說完這話,見楚昀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片刻後,才又道︰「你離開家多久了?」
「你怎麼知道?」陸妃舞驚訝他竟然知道自己離家出走,于是月兌口而出,說完後,卻又猛然用手捂嘴,可奈何說出的話如潑出的水,收不回……
話說到這里,楚昀已經大致猜出了事情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沒有理會陸妃舞的掩耳盜鈴,繼續問道︰「你離開丘離多久了?」
陸妃舞猶豫了一會兒,想到對方連她爹是誰都知道了,自己想要隱瞞已經沒有希望了,猶豫了片刻,于是回答道︰「離開一年多了。」
楚昀點了點頭,「這一年多,你一直在什麼地方?可有見過你爹?」
陸妃舞搖了搖頭,「這一年多,我流落在圖耐國,沒有見過我爹。」
楚昀得到這些答案就已經足夠了,于是「嗯」了一聲站起身來,「你放心,我會派人送你回去見你爹。」
「那……你呢?」陸妃舞猛然從凳子上站起來。
楚昀回頭看了一眼那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心中微微一嘆,然後收回神思,對陸妃舞說道︰「你先回去見你爹,我還有事」
說完就出了房間,並吩咐青山送她回去。
青山等人並沒有懷疑此陸妃舞非彼陸妃舞,只是感覺兩者似乎有些不同,但一來,沒有幾人深入了解過洛歆,二來,青山又刻意疏遠,不敢太過靠近,怕自己的一些不該存在的心思作祟褻瀆了她。
而陸妃舞也一直提不起精神,看楚昀的態度,分明對自己沒興趣了,而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連自己跟人私奔的事都知道,這麼一想,她這一路上格外的老實,即便不高興,也不敢當著人的面發脾氣。
而青山送走陸妃舞後,楚昀卻開始著手查找真正的「她」去了那里。
不管她是誰,來自己身邊究竟有什麼目的,他都要她,要她一輩子呆在自己身邊。
這是他在慢慢得知陸妃舞與她之間的秘密後認清的自己的心思。
他看著茫茫夜色,突然難得的浮上一絲苦笑,妄他自以為聰明一世,最後卻連自己喜歡的人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去了何處。
就在這時,季荊慢慢走了進來,看著月光下那挺直而孤涼的身影,輕不可見地搖了搖頭,他親眼看著陛下成長起來的,也知道他不是一個輕易把自己的心交付出去的人,可是現在有了那個握著他心的人,那人卻不知道帶著他的心去了什麼地方。
不多時,他走到了楚昀身邊,「陛下……臣帶人一直守著仙雅公主,並未發現皇貴妃的身影。」
楚昀點了點頭,「她不是一個任由自己置身危險中的人,她一定是想到了辦法逃走了,逃離了仙雅的追捕,也逃離了朕的掌控……」
此時楚昀相信,她是離開了,遠遠地離開了這些是非,當初在皇宮里,她都能有法子離開自己,現在更是魚入大海,躲得遠遠的了。
「是否另派人去尋找?」季荊問道。
楚昀听後,沉默了片刻,方才說道︰「找……」說話間,他頓了頓,「但是別驚動她,以她的性子,現在只想遠遠地逃開,若非她自己想通了,朕越逼得緊,越是會起反作用。」
季荊得了令離開,而楚昀則是直接下令回西楚,至于圖耐國王,至于大妃,至于仙雅,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即便最後,她安全離開了,可若非她夠聰明,她早被圖耐這三人吃得骨頭渣子都不剩,所以無論結果如何,只要有人起了那個心思,都不該
這片江山,他要那個女人,他同樣也要。而她想要的一切,也只有自己有足夠能力了,才能保障在江山穩固的前提下,寵她一生。
所以他要盡快統一江山,然後再迎她回宮
楚昀帶著一行人匆匆回到西楚的時候,洛歆等人也在鐘離的安排下住進了一處環境不錯的小鎮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