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 第二卷 第一百四十七章 甜的

作者 ︰ 冷蘇

她跟隨那些士兵一齊朝山頭跑去,而那些士兵都沒有理會她的存在,卻是見到鐘離的人,便上前擒拿,若是反抗不投降的,便就地處罰。

心底升起的希望促使她不停地跑不停地跑……即便累得腿腳無法使力,她依舊做著重復的動作,朝那里靠近……

終于在走到半山的時候,她見到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身影。

此時他雪白的綢衣上已經沒有完好的布料,破爛的掛在身體上,上面彌漫著他血紅的血液。

蒼白了臉上幾乎沒有血色,卻在看到她後,烏紫的唇揚了起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楮直直地盯著她,仿佛要把她深深地刻入骨髓中。

力氣在這一瞬被抽空,她腳步虛浮地朝他走近。目光絞在他遍布傷痕的身體上。

山頭的士兵依舊在忙碌,而楚昀身邊的青山見此情景,眸中閃過一道無人能察覺的黯然,然後轉過身,帶著人遠遠離開了這里。

眼眶被濕潤的霧氣彌漫,甚至看不清他蒼白憔悴卻帶著微笑的面容,她一步一步地靠近。終于走到他身邊的時候,她卻不敢抬頭去模他,滿身的傷,滿身的血,仿佛一吹就會倒下。

楚昀卻突然伸出手來,把她緊緊地捆入自己懷里,那麼用力,好像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髓,「我想你了」

洛歆渾身一顫,眼淚更是嘩嘩地落下,「你為什麼這麼傻?明知道琉夙恨你,你還束手就擒,你不想活了嗎?不想要我和暄兒弘兒了」

她哭得用力,很想伸手去捶打他,可是看到他胸前破爛的衣衫里已經沒有一絲完好的幾乎,伸出的手僵直地垂下,淚水也更加肆無忌憚。

他臉上的笑容沒有收斂,伸手替她抹掉了不停涌出的淚水,「別哭……」他的嗓音沙啞,剛說了兩個字,便劇烈地咳嗽起來。

洛歆顧不得在哭,臉上驚慌不已,「你怎麼了?」

楚昀彎著身子咳了一陣,擺了擺手,「我沒事」

「沒事?你都這樣了,還沒事」

看著她為自己哭,為自己擔憂,他臉上的笑容更深了幾分,經過這一次,他更加明白,自己這一輩子,即便什麼都沒有了,但一定不能失去她。

他在決定用自己換回兒子的時候,即便安排好了後面的事情,可也沒有萬全的把握能成功。也如他所料,琉夙一直牢牢地防備著他,監牢外面重重看守,更是一天十二個時辰會來此看他二十次以上。

他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在每次想到自己興許會死,她將獨自一人帶著兩個兒子長大,他心里便沒有了初時的豁然以及放下一切的決然。

他想她,想和她相守一世,一起看著兒子牙牙學語,看著兒子蹣跚學步。

所幸,上天是眷顧他們的,讓他反敗為勝,可以有機會去實現自己與她白首偕老的願望。

他手下用力,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這一刻,甚至感覺不到身體上的痛楚,只有那絲絲漫溢而出的幸福和溫暖。

「我愛你」他的嗓音依舊沙啞,發音甚至有些不清晰,可洛歆還是听清楚了,她身子輕輕一震,淚水更加洶涌,埋頭在他懷里更加肆無忌憚地哭。

從沒有哪一刻,她像現在這麼放松,她好像找到了避風的港灣,這個懷抱是屬于她的,能為她遮風擋雨,能令她放松身心……

這一瞬,她突然覺得自己再不是一個異時空的孤寂游魂,她有家,有愛人,有兩個兒子,她的歸屬就在這個時空里。

兩人相擁的場景,所有過往的士兵都裝作看不見。

但時間流逝,終歸要回到現實里。

兩人正相擁動情,突然身後一聲輕咳。

洛歆剛剛太過激動,以至于忽視了別人的視線,但這會兒清醒過來,才發現自己和楚昀在所有人的視線里上演了一場感情大戲,讓她臉上也不由羞紅起來。

楚昀看著她微紅的臉頰,微微一笑,依舊把她抱在懷里,自己則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青山,「怎麼?」

青山抱了抱拳,盡量把眼楮垂到最低的地方,「反賊已經全部俘獲。」

楚昀點了點頭,清了一下嗓音,才說道︰「全部押回京都。」

「是,」青山應了一聲,沒有勇氣再抬頭看兩人一眼,轉身離去。

楚昀看著他離開的方向,漆黑明亮的眼眸里閃過一道微光,然後轉過頭來看著依舊趴在自己懷里的那張嬌顏,漸漸的,笑容又浮上他的嘴角,他伸手捋了捋她的額發,輕輕在她額間印上一吻,「走吧,我們回家。」

山風輕輕吹拂,洛歆扶著他慢慢往山下走去,兩人時而對視一眼,眼里都有柔情慢慢漾開。

楚昀抱著她的肩,沒有令任何人跟隨,而是與她緩緩慢慢地伴著夕陽緩緩走入了李家村。

李家村的村民們並不知道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他們依舊忙碌,臉上帶著樸實憨厚的笑容。

回到家時,鐘離已經回來了,看到兩人相攜而回,臉上已經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他淡淡地點了點頭,就消失在兩人視野中。

楚昀和洛歆都沒有再主動提起他,兩人進了房間,洛歆就把他安置在床上。小桃聞訊出來,表情很激動,洛歆安慰了幾句,也是一番劫後逢生的喜悅,看過兩個兒子,才打了熱水回房去。

走進房中的時候,楚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緊閉的眼楮上長長的睫毛對著呼吸輕微地顫動,睫毛下的陰影映照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臉上,這樣的他,安靜不動,好似一踫就碎的瓷器,展現在她面前的是在他身上從沒看過的脆弱。

忍住眼里的濕意,她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搭上他破爛的衣服。

尚未踫觸到衣料,就被他寬大的手掌握住了手,繼而對上他明亮帶著絲絲笑意的眼楮。

「你裝睡」洛歆嬌嗔了一聲,掙扎著要起身。

楚昀卻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氣,緊緊地握著她的手,並快速地扯入了他的懷抱。

她一不留意,整個人救趴在了他的身上,她不敢再掙扎,害怕弄疼他的傷口,于是乖乖地趴伏在他胸口上,低聲道︰「你別亂動,讓我先給你洗一洗傷口,不然傷口感染了會和很嚴重的。」

「讓我先抱一抱你。」听著他微啞的嗓音,洛歆掙月兌不過,只能任由他把自己抱在懷里,卻在他看不到的角度,嘴角露出一絲滿足的,幸福的笑容。

兩人就這麼靜靜的相擁,屋子里漸漸彌漫上一層溫馨的霧氣,把兩人籠罩其中。

良久良久後,洛歆才撐著手臂離開了他一段距離,「好了,快讓我給你洗洗傷口。」

這一次楚昀沒有再欲絕,松開搭在她腰間的手,含著笑直直地看著她。

洛歆故意忽視他的目光,轉身去端水,再回來時,手中握著一塊帕子,想要伸手去替他解開衣服,可是伸出手後,卻不知該如何下手。

這一路來,楚昀都沒有表露出受傷嚴重或是很疼的模樣,但是這些被血色彌漫的衣服分明告訴她,他受到的折磨,受到的痛苦。

而那些干涸的血也早已和衣服黏在一起,她若是想月兌下他的衣服,必然會再撕裂一次傷口。

楚昀看著她握著帕子沒有動,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他緩緩地坐起身來,沒有給洛歆動手的機會,而是自己緩緩地月兌下了衣服。

洛歆反應過來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他慘白的臉色雖然看不出來有什麼表情,可當洛歆看到那再次裂開的傷口里流出鮮紅的血液時,心還是忍不住抽了一下。

楚昀沒有抬頭看她,動作雖然緩慢但沒有遲滯,臉上看不出有多痛,但垂著的睫毛卻在輕微的顫動。

「別扯了,我來。」洛歆伸手制止了他,楚昀卻抬起頭來,看著他,明明臉色難看,卻強行擠出一個笑容,「你不怕嗎?」。

「沒見過你這麼蠻的人這是你的身體不是破布,怎能眉頭都不皺一下地強行撕扯」她語氣有些重,急惱他不心痛自己,也惱造成他現在這種境況的琉夙。

楚昀的表情微僵,「這只是一點小傷而已,傷口裂了還會愈合的,死不了就沒事。」

「死不了就沒事?你難道感覺不到痛嗎?」。洛歆瞪著眼楮看他,明明會感覺到痛,還強忍著,害怕她擔心。

楚昀沒見過洛歆這種表情,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輕輕地說道︰「其實沒那麼痛」

「沒那麼痛?」僅僅是看著,她就覺得痛到了自己身上,他竟然還說沒那麼痛,「可是我會痛。」情不自禁地,她喃喃地說道。

這時楚昀已經除掉了大半的衣服,他想伸手來抱一抱她,可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因為他身上的血液此時還沒有干涸,他只能安撫道︰「你別擔心,從小到大,這樣的傷幾乎沒間斷過,過兩天我就痊愈了。」

洛歆看著他的模樣,微微嘆了口氣,「不管你以前如何,以後不可以這樣,要愛惜自己的身體,因為這身體不止是你的,還是我和兒子的,你必須保護好」說話間,她沒有抬頭去看楚昀,也沒察覺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動容和溫柔,只垂著頭,從腰上取下特意準備的葫蘆。

楚昀是見過這葫蘆的,稍稍一想,便明白她要做什麼,所以在洛歆拿出匕首的時候,他一把搶了過去,「你想做什麼?」他的眸光中閃爍著微微怒火。

「我……」洛歆張開了嘴,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

楚昀卻接著道︰「你剛剛才說我的身體是屬于你和兒子的,要愛惜,一轉眼,你卻要傷害自己的身體來治我嗎?你的身體同樣是我的,我不準你隨便傷害自己」說罷,把葫蘆和匕首都放到了一邊,語氣也放輕了一些,「這些傷無礙,養一養就好了。」

「可是……我不是傷害自己,只需要割一個小口子,你身上的傷就能完全恢復。」洛歆還想勸服他,可楚昀就像一頭倔牛,根本不听她勸解,只把放在床上的帕子放在她手中,然後仰過頭去,用一雙彌漫著溫柔笑意的眼楮盯著她,繼而無賴地說道︰「快伺候我洗漱吧。」

洛歆剜了他一眼,繼而笑了出來,心底卻漫溢上一種難以描摹的幸福和甜蜜,他寧願自己承受這種撕裂的傷痛,也不願她再割傷自己動用異能。

洛歆沒有再多言,微垂下眼皮,掩蓋這一瞬心底的悸動。

當她握著帕子擦拭他傷口的時候,分明感覺到了他身體的輕微顫動,她知道傷口沾水後會引起刺痛,若是傷口面積小,那刺痛也許沒那麼明顯,可他全身都是傷口,且創口面積大,那痛楚恐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顫抖著手清洗完傷口後,她才拿出在暗衛首領哪里拿來的傷害金瘡藥替他一一抹上,然後包扎。

這一番收拾下來,她要控制著力道,還有忍住心里的慌亂,著實費了不少的力氣,身上也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再看楚昀,卻被她包成了一個木乃伊,可他絲毫不覺影響美觀,側躺在床上,用一雙溫柔的眼楮直直地看著她,直到看得她心慌意亂地爬下床,端著水離開,才听到他喉嚨里逸出一聲輕微的笑聲,那笑聲雖然有些沙啞,可是卻是滿足的,幸福的……

洛歆形色匆匆地走出房間,臉頰雖然微微發紅,可是臉上也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剛拐過彎,卻見小桃端著一盅湯水走了過來。見到洛歆,小桃笑道︰「小姐,剛剛熬了一碗雞湯,你趕快端進去給陛下喝了吧。」

洛歆把手里的盆子放下後,接過她手中的盅子,「謝謝你,小桃。」

「小姐,你這是什麼話?」說著還佯怒道︰「你是奴婢的小姐,陛下是奴婢的姑爺,伺候你們應該的。」

洛歆搖了搖頭,沒有把接著的話說出來,小桃如此對她不過是把她當做了陸妃舞,若是讓她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陸妃舞,那麼她會怎麼做?但是眼下她沒有時間跟小桃細說,只是暗嘆一聲,然後對小桃道︰「鐘離也回來了,你去看看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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