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她與楚昀一齊出現在百官面前的時候,洛歆忍不住被眼前的場面震驚了一下,幸好臉上被十二旒明珠遮擋,不至于失態。
楚昀遷都丘離的時候,便尋了風水絕佳之處修建祖廟,此時百十余階長梯之下,是可容納萬人的廣場,廣場上,除了身著朝服的文武百官,還有內外命婦,全都肅容站立,外圍是排列有序的士兵昂揚而立,雄糾糾氣昂昂,頗有氣勢。
楚昀主動伸出手來,牽起她衣袍下的手,兩人雖然看不清楚對方的模樣,但卻能知道那十二旒明珠下,對方的溫柔眼神和嘴角的柔和微笑。
這一幕在眾人眼中是立後大典,可是在洛歆心中,卻覺得現代的婚禮也沒有這麼隆重。雖然和他已經有了兩個兒子,可作為女人,她還是想要這樣一個婚禮,讓眾人見證他們的愛情。
禮樂聲中,兩人緩緩地一步步往階梯上走去。洛歆的目光時而飄向站在階梯兩側如木偶一般絲毫不動的大臣和命婦,興許是站得久了,臉色有些發白,臉上卻還強撐著笑容。
慢慢走過,她眼楮時而往左右瞟一眼,最後在快邁上終點的時候看到了一臉喜色興奮的柔嘉,還有她的相公季荊,季荊面上雖然沒有表露太多情緒,可洛歆看得出來,他同樣祝福她和楚昀。
目光輕輕轉動,後又落到了柔嘉身邊一個白衣青年身上,白衣青年帶著柔和的微笑,盯著自己,似是知道自己在看他一般。
而洛歆看到他的一瞬,卻是愣了愣,繼而嘴角不自禁地揚了起來。
昶豐他竟然出現在這里。自己原本一直找機會跟楚昀說這事,沒想到他會主動放了他。且讓他參加封後大典。想到此,握著楚昀的手也緊了兩分,對方似是感受到她的心緒,也輕輕回握了她一下。
兩人邁出最後幾步,楚昀牽著她的手一齊面向眾臣,同時朝祭祀官揮了揮手。
祭祀官得到楚昀示意,上前兩步,朗聲宣讀,「自朕登基,已歷十五載。日思社稷之重,以安萬民之心;夜念興國之策,以立萬世之業,未嘗有松懈之意。而今中宮鳳位空懸已久,現咨永慶宮皇貴妃陸氏,肅雍德茂,溫懿恭淑,有徽柔之質,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靜正垂儀。特詔告天下,授綬璽,掌鳳印,統御後宮,以襄內室。」
祭祀官宣旨完畢,百官正欲叩首,突地,手中又多了一卷聖旨。百官命婦齊齊一頓,便又听得祭祀官頌來,「于今日起,陸氏乃楚昀唯一結發之妻,無論榮辱,無論生死,皆同心而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生同衾,死同穴……」
听到這兩份詔書的洛歆已經听不見祭祀官後面的話語,耳朵里面只有那反反復復的一句「生同衾,死同穴。」
而階梯下,更是舉重嘩然,第二份楚昀並未以帝王的身份下詔,而是一份誓言,對他妻子的誓言。
大臣們憤憤地盯著那個看不清容貌的女子,心中暗罵紅顏禍水。
內外命婦也看著那個被十二旒明珠遮擋容貌的女子,心如潮水翻涌,被自己的丈夫,被所愛的男人立下這樣的誓言,是任何一個女人幻想一生而不可得的可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當著幾萬人的面宣誓出口,她們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眼珠被一層水霧覆蓋,洛歆也覺得自己好似出現了幻覺,不是不相信他,而是覺得這誓言令她太過震驚,她知道他是為了安撫她的心,因為自己始終還是不那麼相信他會愛自己一輩子,可他挑著這樣一個日子,當著所有人的面立下了誓言,是想讓自己知道,自己在他心中的重要。
此時祖廟現場沒有一個人心緒平穩,柔嘉更是激動得臉色通紅,昶豐也含著笑,遠遠地看著她,祝福她,可是在這些視線里,除了興奮憤怒外,還有隱隱的一絲嫉恨怨怒,藏在人群深處。
洛歆若有所覺地往右轉頭,卻只看到一片人海。
遮擋在面前的明珠交錯,發出清脆的響聲,楚昀听到聲響,輕捏了她的手掌,「怎麼了?」他壓低了聲音輕輕問道。
收回視線,她暗道自己情緒波動太大,產生了幻覺,于是也壓低了聲音回道︰「沒事。」可是聲音里透出的喜悅和幸福,即便壓制也壓制不住。
楚昀彎了彎唇,握著她的手更緊了兩分。
祭祀官把所有頌文宣讀完畢,萬人的廣場上突然傳出齊齊的唱喏聲,「恭賀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恭賀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萬人一起發出的聲音震懾天地,傳回一波又一波的回音,洛歆看著這一幕,又看看身邊的男人,她心里被一片幸福填滿。
接下來時入祖廟,給歷代皇帝上香,楚昀與她一道,大臣們不得進入,只有負責祭祀,禮儀的太監跟隨其後。
走進去之後,洛歆稍微放松了下肩膀和身體,就被楚昀察覺出來了,「累了吧?」
周圍還有太監和祭祀官在,她也不敢太過放松,言行也有所顧忌,「只有一點,無礙。」
「我們在里面多呆一會兒,你休息一下,我們再出去,等會還要上山去。」
洛歆撩開明珠,看了一圈恭謹地垂著身子的太監們,瞪了楚昀一眼,這畢竟是封後大典,且還在他祖宗的靈牌面前,就算累,她這個做媳婦的也不能太過的。
于是按著祭祀官的提點,挨著給歷代皇帝上了香磕過頭,才又和楚昀一道走出祖廟。
祭天儀仗已經安排好,只是女眷和男人們得分開走。是以,楚昀也得和洛歆分開。
他帶著眾臣領著隊伍在前,洛歆則帶著柔嘉等一眾命婦在後。
祭天的地方在丘離京都外的一座山上,走路的話需得兩個時辰。還都得步行前往,這對養尊處優的眾多命婦而言無疑的酷刑,幸好也並不是常常做這樣的體力活的。
路途之上,不少命婦擠到洛歆身邊想與洛歆說幾句話,都被素月和玲瓏不動聲色地隔了開,至于柔嘉一人在她身邊。
洛歆便隔著臉上的簾子,壓低了聲音有一搭沒一搭地跟柔嘉聊天。
「妃舞,謝謝你了。」柔嘉歡喜地道,她原本不過是個亡國公主,只想幽閉後宮了此殘生,卻沒想因為洛歆的關系,她嫁了喜歡的人,哥哥也恢復了自由之身,這一切都是身邊這個人帶給她的,想起他們最初相識的時候,自己還把她當做仇人,卻沒想到得今日,竟然一笑泯恩仇,成了最好的朋友。
洛歆知道她指的是昶豐這件事,而她根本沒有給楚昀說過,可是她並沒有解釋,只是這份感激壓在心底,她回去後會好好報答她家霸王。
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人頭,根本看不清楚昀的身影在何處,可是知道他在前面,她的心就滿滿的,她從未想過兩個人會有這麼一天,會因為一個人心里滿滿漲漲的,再容不下他人,初始時,他不懂情愛,只知豪奪與霸佔,傷了她,又何嘗不是傷了他自己,在他終于一點點懂得情愛,卻是舉一反三,比她更知道如何去愛一個人。
她決定從今日起,好好地對她家的霸王,盡量在那啥上填補他的需要
洛歆發呆愣神,柔嘉並不知道,自顧自地說︰「哥哥也讓我謝謝你,還說你封後大典之後,他就會離開這里,恐怕以後也沒機會見面了,讓我給你說一聲。」
听到這話,洛歆回過神來,略略側頭,控制著那些珠子沒有發出聲響,說道︰「他這麼快就走了?」
「嗯,哥哥說他厭倦了這里,想出去走走看看。」
「他是不屬于這里,」說話間,頓了頓,「你也幫我給他帶一句話吧,就說一路好走,做他想做的事吧。」
「哥哥說你是最懂他的人,我怎麼不知道你和我哥哥很熟?」
洛歆笑了笑,「有時候最熟的人並非最了解對方,相對的,能了解對方,明白對方的,也並非是最熟的人。」
「哎呀,不說了,這什麼跟什麼,說得我頭暈。」柔嘉擺了擺手。
話音未落,人群突然一陣騷動,命婦隊伍里突然傳出數聲尖叫,既然混亂成一團,洛歆也被擠過來擠過去,很快跟柔嘉失散,只是素月和玲瓏始終守在她身邊不離一步。
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就想心跳突然沒了著落,這種感覺剛剛在祖廟的時候也出現過,可是沒有現在這般強烈。
素月和玲瓏則是雙雙皺起了眉,護著洛歆快走,混跡在命婦堆里。
「玲瓏,你快看看究竟怎麼回事?」素月緊緊把洛歆護在身後,對玲瓏說道。
玲瓏還未吭聲,又是幾聲命婦的尖叫聲,繼而有人吼道「殺人了,殺人了……」人群亂作一團。
素月的臉色很不好看,但是很快冷靜下來,對著洛歆道︰「娘娘,估計是有刺客,娘娘快把這身衣服月兌下來讓奴婢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