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婆婆愣了愣,對于刺輪法王的回答,她是早有預料的,畢竟,她曾那麼了解他,但當他真正說出口來的時候,南山婆婆還是有些難受。這些年來,她一直關心著他的一切,本還幻想著他或許還會改變,但他始終還是他,即使是錯,也要一錯到底
刺輪法王也不準備再多說些什麼了,他跪坐在地上,雙手撐地,眼楮緊緊的闔上,臉上的表情也平靜得很,似乎是在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驀地,南山婆婆抽出一把長劍,劍身朝上,劍尖極其尖銳,在半空中閃著刺眼的銀光。
柳青青分明看到南山婆婆握著劍柄的手在微微顫抖著,她知道,南山婆婆雖然嘴上說著狠話,但其實心底終究還是于心不忍的,面對著曾經親密的人,又有誰會真的狠得下心腸呢柳青青微微向前伸出手去,她甚至想要制止南山婆婆,連她這樣一個旁觀的人心都揪成了這樣,那南山婆婆她自己該有多麼的為難啊
柳青青正想走上前去的時候,卻猛的被訾風拉了回來,訾風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腦袋低低的垂下來,他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但他知道,這件事情必須有一個了解,而讓南山婆婆和刺輪法王兩個人自己去了解是最好的結果。他不想柳青青再攙和進去,所以,盡管他明白柳青青的糾結,他也必須狠下心來將她拉回來。
柳青青唯一能動彈的右手被訾風緊緊的拽住了,她無法上前,只能瞥過眼去不看。
「你以為我不會殺你嗎?」。南山婆婆的聲音在顫抖著,手里的劍也在搖擺著,晃動著。
「那你就趕緊動手吧一會兒等我體力恢復了過來,你們幾個誰也逃不了」刺輪法王說得堅定,他並未睜開眼楮再看南山婆婆一眼,眼楮依然緊緊的閉上。
「你……」南山婆婆抬頭望天,天空白茫茫的一片,沒有太陽也沒有雲彩,就像此刻她的心底一樣,什麼都沒有了,只剩下空蕩蕩的一片。南山婆婆握著劍柄的手顫抖得越發的厲害,一次又一次,她想要努力的將劍身壓下,但又一次一次的將劍身抬了起來,始終沒能真的狠下心來將一劍刺入刺輪法王的身體。
時間就是煎熬,南山婆婆此刻感覺非常的難熬,她的手每晃動一下,她的心也隨之顫抖著。跪坐在地上的刺輪法王同樣也不例外,原本他的表情是極其平靜的,但在這漫長的等待中,他的臉色漸漸也發生了變化,原本規整的眉目也微微皺了起來,但他仿若是怕被別人看到似的,終于又使力放平了一些,看上去依然平靜。
這時,地上那群刺輪法王手下的小嘍們發出了一聲聲的哀嚎,或許因此才將南山婆婆喚醒了。他們曾經也過著平靜的生活,只是因為刺輪法王的一個野心,他們才因此無辜的被卷了進來,而此刻,他們都身受重傷,而罪魁禍首還好好的在這里。
終于,南山婆婆一個狠心,猛的將手中的劍刺了下去利劍貫穿了刺輪法王的身體,直直的從胸口刺入,再從後背穿了出來劍尖上流淌過一行行的鮮血,再順著劍柄流淌下來,匯聚在劍尖上,往地下滴落。慢慢的,在地上匯成了一攤鮮紅
在利劍刺穿的那一刻,刺輪法王一聲也沒吭,仿佛那劇烈的疼痛根本就不存在一般。甚至,他臉上還帶著解月兌般的淡淡笑容。
南山婆婆望著地上那一攤刺眼的鮮血,她不忍心再繼續看下去了。南山婆婆轉過身子,閉上眼楮,眼角卻有一行清淚滑過。
刺輪法王的越來越微弱的聲音在南山婆婆背後響起,「能夠死在你的手下,我一點也不後悔……」刺輪法王的聲音劇烈的顫抖著,每一個字都要耗費他全身的氣力,身後的鮮血還在不斷的滴落,甚至,那鮮血滴落的聲音都快要將他說話的聲音蓋過去了,「阿蘇,我對不住你……」說完,刺輪法王便「噗通」一聲倒在地上,眼楮緊緊的闔上,身子不再動彈。
南山婆婆始終沒有回頭再朝刺輪法王看上一眼,但刺輪法王最後的那番話她卻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個字都深深的烙刻在她的心底,這是他最後的記憶了,以後,再也不會有一個叫玄烏的人出現在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隨之而逝去了。
看到這一幕,柳青青的心一揪一揪的痛得厲害,她側過身去抱住了訾風,她安靜的鑽入了訾風的懷中,用力的汲取著訾風身上的溫熱,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雖然只有一只手可以動,但柳青青卻從來沒有任何一次像此刻一般緊緊的抱住了訾風。
訾風在心中輕輕的哀嘆了一聲,將懷里的柳青青抱緊,她的心痛他全都懂,他又何嘗不是呢,雖然刺輪法王做了許多的錯事,但此刻真的要逼自己面對從他身上流出的鮮血,還真的有些于心不忍,每個人說到底都只是凡人而已。
南山婆婆站在荒野里,滿頭的白發隨風高高揚起,白發吹到了她的眼前,迷離了她的雙眼,但真正讓她視線變得模糊的卻不是那一絲一縷的白發,而是她眼里那盈滿的淚花。南山婆婆無聲的淚流,多少次她想要放聲痛哭,但她終究還是沒有這麼做,她想要將這一切的哀傷都吞入心底,不讓別人看見,只是自己面對,這麼多年以來,什麼時候她又不是一個人去面對的呢
漸漸的,南山婆婆忍耐得眼楮都變得通紅了,眼角那淚水嘩啦啦的直往下淌,但她卻一點細微的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只是在那里靜靜的站著,眼神不知道望向何處。而她寬大衣袍下的雙手,指節早已經因為巨大的握力而變得蒼白、慘白。
而南山婆婆身後,刺輪法王安靜的躺在那里,從來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如此時一般的安靜,他身下的泥土早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但他的眼楮卻閉得緊緊的,嘴角還微微上揚著,那是他最後一個最真摯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