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三十四章 不寧靜的夜

作者 ︰ 雁舞流年

被她這麼一哭,李隆基似乎也沒了主心骨。只得抱著她,匆匆告辭︰「失禮了,兄長。改日隆基設酒賠罪。」說罷,已急急抱著李元往外走,又回頭叫道︰「二郎!」

被他一叫,薛崇簡才回了神,丟下酒杯,大步追了出去……

「三郎——」沒料到李隆基竟是說走就走,李重潤跳起身,只來得及喚了一聲,李氏兄妹早已下了台階直往府外沖去。「這……」有些失措地低喃了一句,他搖頭苦笑道︰「不過一小兒便亂了他的心,這還能做什麼大事啊……」

李重潤還在感慨,李裹兒卻已「騰」地一下跳了起來。恨聲道︰「我看李隆基分明就是借故而去!不過是傷到手,哪里會是什麼大傷了?偏就這樣不顧而去,分明就是不給大哥你和姐姐的面子,不願意與我講和罷了!」

李重潤抬眼看她,不以為然地搖頭,卻沒有開口說話。反是李仙蕙扶著腰走過去嗔道︰「裹兒,你不要亂想了。你也看到了,元元是真的傷了……」

「傷了傷了,她李元可真是有個好哥哥,不過是傷個手指也這樣大驚小怪的……」李裹兒冷哼一聲,回頭瞪著早就喝得滿臉通紅的武崇訓,厲聲喝道︰「你喝夠沒有!若是還醒著,就回去了……」說著,便拂袖向外走去。

「裹兒……」李仙蕙見喚不住李裹兒夫婦,只得低聲一嘆,身後武延基已經柔聲相勸︰「娘子,你莫要難過了,你也知道裹兒就是那樣的性子。或許再過幾年懂事了也便知道你的苦心了……」

李仙蕙回眸一笑,輕輕握住武延基的手,在丈夫相扶下又坐于胡床上。

那頭李重潤也揮手斥退樂伎,回過頭來嘆道︰「若真如裹兒所說,三郎是借故告退,那事情可就是不妙了。」

「此言何意?」李仙蕙不解地低聲相問。李重潤卻是一嘆,沉聲道︰「我不過是才起了個頭,他便嚇退,豈不是說三郎心中也懼那張氏兄弟?!」

听到李重潤就這樣把張氏兄弟之名說出,李仙蕙不由得神情一黯,垂下頭去。反是武延基點頭道︰「張氏兄弟現在權傾朝野,若是李隆基畏懼,倒也不奇怪。只是,連被叫作‘阿瞞’的李隆基都這樣畏懼,那怕是再沒什麼人敢于反抗了。」

「可恨!」一拳擊在案幾上,李重潤借著一股酒氣怒喝道︰「不過是祖母的面首,以色侍君的賤人罷了,居然也能高官厚祿,權傾朝野,這算什麼世道?!祖母真是……」

「大哥!」李仙蕙厲聲尖叫,雖然是阻止了李重潤說出更嚴重的話來,卻仍是臉色煞白。

武延基看了她的臉色,忙過去安撫,又命婢女扶著李仙蕙先行安歇,自己卻是返身拉了李重潤笑道︰「兄長好不容易出宮,咱們不說別的,只飲酒一論歲月……」說著,便喚上燕樂,舉杯勸酒。

李重潤一聲嘆息,舉杯飲盡,便又立刻去抓酒壺︰「且飲三百杯,一醉解千愁……」

月色迷朦,仰頭相望,頭頂卻是一彎新月。只是,這月亮,怎麼看,都顯得有些抹糊……

薛崇簡打了個酒嗝,晃了晃腦袋,扒著車廂,大聲喚道︰「停車停車,讓我也上車去。元元,你到底是傷得如何?怎不讓我看看?」

被他這樣扒著車廂,那御者沒奈何,也只得停了車讓他跳上車來。擠進車廂,薛崇簡硬是往里擠。卻被坐在邊上的李隆基信手推開,「醉了便好好歇著,莫要讓酒氣燻了元元。」

薛崇簡捂著嘴,卻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酒嗝,原本就發紅的臉色便更紅了三分,笑容越發顯得憨直。為了掩飾窘態,薛崇簡笑著嗔道︰「元元恁地不小心,不過一只琉璃杯,摔壞了便摔壞了,還去撿它作什麼?」

他這頭抱怨,只當李元必又是跳起駁他。卻不想他一句話說罷,竟是沒人理他。李氏兄妹兩個都緊張地看著李元,甚至李儀還推開秋眉,親手為李元包裹傷處。

薛崇簡撇了撇嘴,探頭看去,只見李元白皙的掌心一道劃痕,竟是直接橫過左手掌心。心頭一驚,他的酒倒有幾分醒了。「怎麼會傷得這麼重?不過是撿個碎琉璃片,怎麼竟能劃到那兒?」聲音突然一頓,他眨巴了下眼若有所思地審視著臉色有些發白的李元。

看看李元,李隆基緊張地問道︰「阿儀,元元的傷可會留疤?」李儀還未回答,他已重重一掌擊在腿上。恨聲道︰「都怪哥哥無能,才害小妹這樣傷了自己。」

李儀目光一閃,抬頭看著李隆基,囁嚅著唇卻到底沒有問出話來。李元卻是伸出手來拉著李隆基,溫言道︰「誰說我家三郎哥哥無能?今夜要不是哥哥警醒,怕是大家都要陷入麻煩了。要我說,三郎哥哥最是聰明了……」說著,她偏了腦袋倒在李隆基的肩頭蹭了蹭。一副討好的神情讓原本一臉沉郁的李隆基漸漸柔和了表情。雖然仍是沒有笑,目光卻是溫柔起來。

半眯了眼,薛崇簡試探著問道︰「莫非剛才李重潤說了什麼?可是……」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外面突然傳來大聲喝問之聲。馬蹄達達聲里,一個洪亮的嗓門在大聲喝問︰「四門落匙,眾坊宵禁,何人如此大膽,深夜犯禁?!」

薛崇簡挑起眉來,剛嘀咕了一句「金吾衛」,外面隨在車旁的王毛仲已朗聲回話︰「不知哪位將軍當面?咱們是‘五王宅’的。車上乃是臨淄郡王與燕國公……」

听了這話,那擋在車前的將軍也是一怔。抬眼看看不顯奢華的馬車,驗看過令牌後,才讓開道路,又策馬于車旁,恭聲問道︰「可是郡王與國公當面?還請一見。」

李隆基抿唇一笑,還未說話,薛崇簡已經一把推開車門,怒道︰「正是本公在此,可還要我下車與你看個仔細?!」

那金吾衛被他一聲喝斥,卻不顯恐慌,只是于馬上抱拳道︰「得罪了。職責所在,望國公恕罪。」話說得客氣,卻是一番從容之態。

薛崇簡目光一閃,仔細打量了幾眼那身材魁梧,胡須濃密貌似胡人的金吾衛。笑問︰「究竟是哪位將軍當面?」

那金吾衛目光微閃,卻仍是不卑不亢地答道︰「某名野呼利,小小校尉,不敢當國公將軍之稱。」

「野呼……」李隆基定定地看了那野呼利兩眼,忽然笑問︰「可是李將軍之婿?」見他頜首默認,便微微一笑,卻未如薛崇簡一樣直接拉關系。

雖同是武皇孫輩,他的身份卻比薛崇簡更為敏感,到底不好與這些武將結交。倒是薛崇簡不象李隆基一樣想得多,大大方方地與野呼利閑扯數句,又定了改日請他喝酒,這才作別各往東西。

遠遠地望著李氏車馬遠去,野呼利臉上的笑容便漸漸淡去。在他身後的一個侍衛便低聲道︰「看起來好象是從安定坊那邊出來的,永泰郡主府便在那邊。」見野呼利轉頭看來,他又低聲加了一句︰「听說今夜東宮邵王便是赴郡主府赴宴的……」

瞥了他一眼,野呼利只是低哼了一聲︰「若是喜歡傳話,不妨學舌坊間風月,皇家事你還是少說為妙。兩京里這麼多年,你不知什麼是禍從口出嗎?」。

正說話間,突听一聲厲喝,野呼利忙拔轉馬頭望去。卻是從前面一馬飛馳而來。饒是巡夜的兵士大聲呼喝,來者也未放緩速度。野呼利大怒,一聲令下,便有兵士彎弓相向。那騎士無奈,只得放慢速度,卻是大聲道︰「某乃麟台監屬下,身負要務,爾等還不快快讓開!」

野呼利目光忽閃,眼中難掩一絲厭惡之色,臉上卻還是放緩了神情。令手下上前查了令牌,這才放行。眼見那騎士快馬加鞭,竟是直奔大明宮方向。不禁皺起眉來,心中暗自思忖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麟台監是近年武皇命名,其實就是前朝的秘書監,管理國家圖書檔案,權勢並不大。可是現在出任麟台監的卻是武皇身邊的寵臣張易之,所以這麟台監也便風生水起,成了炙手可熱的好去處。

雖然打心底里有些瞧不起張氏兄弟,可野呼利也不是莽撞之人,自然不會輕易開罪張氏門人。倒是他身後的侍衛看著那漸遠的背影,「呸」地一聲啐道︰「有什麼大事?還真當自己身負緊急軍情不成?竟敢如此縱馬長街,怕是那些親王都沒有他們來得囂張。」又竊語道︰「將軍可看到,這人也是從安定坊而來,莫不是東宮邵王那邊……」

「閉嘴!」野呼利一聲冷喝,嚇得那侍衛乖乖閉嘴。野呼利卻是瞪過他之後沉著臉轉目遙望著遠處高聳的宮牆。

牆內飛桅斗拱雄渾壯麗,沉沉夜色中,重重宮闕直如連接著天際一般威儀莊嚴……

此刻的大明宮,就仿佛是沉睡的巨龍,肅穆中透著令人畏懼的森然……

野呼利靜靜地遙望著這座宏麗的宮城,忍不住一聲輕嘆︰「看來今夜有很多人要睡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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