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濃香沁人,園中蜜蜂飛舞,蝶影翩翩。濃郁的香里,隱隱浮動著曖昧……
眼中閃爍著暗暗的得意,安樂緊緊地盯著薛崇簡,不想放過任何一個會讓她大樂的細節。只可惜薛崇簡轉目望過去,在看清楚崔滌的面容後,原本繃緊的表情突然之間就放松了下來。
「九郎?」薛崇簡板住的面龐,因這一笑而漾出一抹和熙,就連目光也溫和了許多。讓一眾等著看熱鬧的女人不免不有些失望。
垂眉淺笑,李持盈暗笑不已。這些人不知道薛崇簡也和崔滌很熟,就是再怎樣,也不會疑心到她和崔滌有什麼不可對人說的曖昧。鬧出這麼大陣仗,還是要讓安樂失望了……
「表哥,你不是說不過來的嗎?怎麼這會兒又跑過來?」淺笑倩兮,李持盈故作不解。
薛崇簡哼了一聲,目光在安樂和長寧的臉上掃過,寒聲道︰「有些人總是那麼無趣,偏要鬧出事來惹人厭煩……」
安樂氣得臉色發青,卻不好與薛崇簡吵,只是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竟是連個招呼都不打。反倒是長寧,笑著指著前面道︰「啊,看那只蝴蝶真是漂亮……」說著話,已搖著團扇轉身。眾女一陣嘻笑,說說笑笑地轉開,倒好似根本就沒有這回事,全不見尷尬之色。
如今太平公主勢大,雖然不如韋氏一黨囂張,可眾女也都是聰明人,她們敢調侃李持盈,當著面冷嘲熱諷也不在話下,可和薛崇簡硬踫硬卻還要在心里掂掂自己的份量。
看著女人都走*了,崔滌終于松了口氣。抬頭對著薛崇簡一笑︰「還是二郎威風只要冷下臉這些貴女都怕了……」
「怎比得九郎你……」薛崇簡一笑,沒有再把後面的話說下去,他只是淡淡的笑。崔滌臉上便現出赧然之色,訕訕地又說了幾句就告辭離去。
李持盈也不拘留,只笑著相送。她知道薛崇簡一直都看不起崔家兄弟,曾經直斥崔湜不過張氏一流。更或者說,薛崇簡對姑母每一個面首都甚是討厭。如果不是礙著三郎哥哥的情面,怕是對崔滌連話都懶得說一句了。
「崔家九郎與你說什麼了?」看似無意,可薛崇簡的目光卻是緊盯著李持盈︰「他們幾兄弟一向口蜜舌滑,你可不要真信了他們的話。」
莞爾一笑,李持盈輕推了下薛崇簡︰「胡說什麼,不過是與我說些三郎哥哥的事罷了。」
「說三郎什麼了?」薛崇簡不以為然地問著,沒留意到李持盈轉開的目光有剎那的凝滯。
「也沒什麼,不過是笑三郎哥哥在潞州有美相伴,樂不思蜀罷了。」轉過頭來,李持盈笑得歡快,可心底卻是一聲低嘆。不是她想瞞著薛崇簡。可是她又怎麼能夠同他直說,說崔滌此來是來提醒她去信告訴李隆基,不可輕易應承了太平公主的提議嗎?
這種事,若真直說了才真是糟糕。到底她的心還是偏的。哪怕姑母對她再好,總還是要向著自家兄長。
沒有察覺到李持盈的異樣,薛崇簡只是笑道︰「我听說三郎表哥在潞州新納了個美姬,現在已經有了身孕,怪不得忘而復返。」
「是啊,這已經是三郎哥哥在潞州納的第三還是第四個姬妾了……」之前一封的家書。嫂嫂還特意說過這事,言詞間頗有哀怨之意。
說起來,對王慧君這個嫂嫂,李持盈很是滿意。可因為嫂嫂一直沒有生育,她就是想勸也無從開口。只盼著三郎哥哥不要因為新納姬人而冷落了嫂嫂才是。
心里這樣想著,李持盈寫信去潞州時,便小意地略提了下。又言明太平姑母是什麼意思,以及崔滌所言之事。問李隆基是怎麼個打算,是真的順了姑母之意趕回京中還是避之事外呢?
長安距潞州不近,李持盈又沒有叮囑送信的使者快馬加鞭,所以直待過了兩個月後才收到潞州那邊的回信。
在信里,李隆基只說潞州一切都好,盡述潞州風景與逍遙生活,未了只淡淡提了一句樂不思蜀,願于江湖逍遙。
李持盈便也笑著去回了太平,只說哥哥被美人纏住,暫時興不起重回長安之心。太平聞言卻只是微笑,最後只說了一句「身在江湖,心存魏闕。」
李持盈聞言只是淺笑,答應了再替太平去信相詢卻不曾有任何承諾。其實,在崔滌來提醒她之前,她就已經意識到此時此刻並不是三郎哥哥返京的最好時機。
且不說貿然插手到姑母與韋氏的爭斗之中是什麼後果。單只說三郎哥哥在潞州這幾年,又何曾只是納姬作樂,荒yin無度那麼簡單呢?雖然三郎哥哥信中所提甚少,可是隱約的,她也曾猜出三郎哥哥在潞州絕不會任大好時光就這樣偷偷溜走。
與其現在回京,倒不如仍留在潞州韜光養晦,待羽翼豐滿之後再做打算呢
所以她才特意吩咐那信使放緩了腳步,並不急著收到潞州的信。所謂寫信去勸,不過是做給姑母看的罷了。
時間,就在長安與潞州保持兩月左右一封的書信中悄然溜走。不經意間,就已又是一年。就在太平公主已經放棄了勸說李隆基回京的打算時,李持盈卻突然帶來了潞州的消息。
「怎麼這會兒又要回來了?難道潞州已經沒有美人了不成?」雖然嘴上調侃,可太平的動作卻是半點都沒有耽誤。
因為上官婉兒的插手,事情順利異常。景龍三年(公元709年)的十月,李隆基終于得以御任返京。
一早就得到了李隆基離開潞州的消息。雖然沿途李隆基一直有派人傳信入京,幾乎每天都能听到新消息,可李持盈還是日日派了人在明德門外候著。
終于,三郎哥哥還是回來了……
當她迎出十里外終于見著縱馬飛駛而來的李隆基之時,忍不住淚水盈盈。近三年了,好象直到這一刻,才覺得心底又踏實下來。
正如她所想的一樣,三郎哥哥在潞州果然沒有虛度光陰。此次返京,光是身邊的親衛隊就勝過離京數倍人馬。左右兩翼護衛的除了王毛仲外,還另有了一個叫李宜德的侍從。
據說,這李宜德原本也是他人奴婢,因身手了得,悍勇無雙,李隆基花銷五萬錢才得此良將。
不知是不是李隆基厚待李宜德引起了王毛仲的不滿。雖然王毛仲從不曾正面說過什麼,可阿勒,這個王毛仲的得意弟子卻是在李持盈面前嘀咕過︰「不過五萬錢,還不及我的身家。」
李持盈聞言,只是冷眼看他,雖不曾喝斥,卻叮囑了朝光教訓阿勒。這些年朝光的功夫雖然比不上阿勒,可阿勒卻偏偏怕朝光怕得緊。李持盈瞧著阿勒大概是有些意思,也同朝光說過這事,可偏偏朝光卻一直不曾應下。
「貴主,你剛才可曾見了那個趙氏,果然是倡人出身,恁地妖艷……」
不知是不是沒留意听李持盈的話,朝光並沒有順著李持盈的話,而是憤憤然,似為王慧君打抱不平。
「三郎哥哥本就是多情之人,那趙氏……」李持盈話說了一半,到底還是起了疑心,回眸望著朝光。暗在心里思忖。如今她早知朝光當年是三郎哥哥安排在她身邊的人,可這些年來因為朝光並未與三郎哥哥有什麼糾葛,她也就沒有往那方面想過,可如今看來,事情竟好象沒那麼簡單了。
「朝光,我之前同你說過阿勒雖是個昆侖奴,可是人卻是不錯的,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沒想到李持盈會突然又舊事重提,朝光怔了怔,才要開口,卻瞥見李持盈臉色頗有幾分不善。一時間便咽下了到嘴邊的話,眼角頗有幾分委屈。
秋眉在旁看得分明,想想便低聲道︰「貴主,阿勒雖好,可到底是個昆侖奴啊」
李持盈冷哼出聲︰「昆侖奴又如何?比之官奴婢也不見得低賤幾分。」
朝光咬住唇,眼中已有淚光隱隱。李持盈回眸望她,雖然心中也有不忍,卻還是沉聲道︰「朝光,你不喜阿勒,我也不會勉強你。可是有些事情,你自己要想明白了︰有些念頭,還是不要有的好」
朝光一愣,臉色立刻就白了。咬著唇,她呆了很久,才哽咽著道︰「貴主放心,朝光知道自己的身份,絕不會痴心妄想的。」
李持盈點點頭,聲音柔了幾分︰「不是我不疼你,前車之鑒,你不懼我還怕你受苦呢」
朝光苦笑,垂下頭去,想起年前郁郁而終的綠雲也是心下惻然。可是,她到底不是綠雲……
抬起頭來,望著遠處漸行漸近的一行人,她的眼楮一亮,旋即又黯了下去。貴主說得不錯,她是不該痴心妄想的。如今郡王眼中還有她,不過是因為她侍候著貴主,若她真是痴纏著貴主將她許了郡王,怕是一早就淪為郡王身邊眾多鶯鶯燕燕中的一員,早失了愛寵。不是連王妃都……
低聲嘆息,可目光望著遠處正仰面同郡王說話的美艷婦人,到底仍有意難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