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女冠 第一卷 神都日暮 第五章 後妃

作者 ︰ 雁舞流年

終于,還是留在長安。

或許是因為李隆基那一句「倦鳥尚知歸,我家九妹難道便不知親人念你嗎?」。

或許是因為已遷往親仁坊獨居的豆盧阿母雖然一句怪責都沒有,可溫柔的眼神中卻隱隱帶著期盼之意。

更或許是因為小小的李亨牽著她衣角時那份無言的眷戀……

李持盈最終還是決定留在了長安。在長安,她是玉真公主,是皇帝最寵愛的妹妹,是整個長安城中權貴都爭先拉攏的紅人。

只是,到底如今的女人們已經勢微,再不象武皇時或是中宗朝和前朝一般風光無限。

就連玉真這個被所有人視為將會成為第二個太平公主的公主都顯得極為低調。

說她低調,是因她從不未參與政事,更不曾如太平一般開府設官。之前那些個還想著通過公主門路,再闢「斜封官」盛況的人只能失望而回。

對于所有期望能透過裙帶關系成為大唐新貴的人來說,「斜封官」的存在就意味著女人參政的權力。如今「斜封官」算是在開元年間退出了政治舞台,那他們就是想借助女人之勢也成了奢望。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遲,便有人發現了他們所認為的那個清心無欲,一心向道的玉真公主遠非他們所想。

座落于輔興坊的玉真觀,自從玉真公主回來後,便日日夜夜笙歌不絕,門前車水馬龍之態尤勝當年金仙觀最盛之時。只是,不同于當年金仙觀中凡是年少俊美的男子便可出入的規矩。今日要想出入玉真觀,還要看你是不是真有那個本事……

因有無數稍有名氣的詩人自玉真觀中傳出最新詩作,又有傳某某某因玉真公主舉薦而作了官雲雲的傳說,一時間,坊里便有傳言,說玉真公主大概是要效上官昭容的作派了……

「貴主,你可曾听到坊間是怎麼說您的?奴婢听著,覺得那說的都不知是誰了……」朝光掀起眉,因李持盈只與秋眉低語說笑,便又拔高了聲線︰「貴主可要奴婢去教訓那些多嘴多舌之人?」

李持盈愕然,回眸相看︰「休要多事,他們要怎麼說就隨他們好了。你不都說不知他們說的是誰了嗎?」。

她也知自己近來行事,未免過于高調。可留在長安,她已是應承了三郎哥哥要為他選拔民間拾遺的,所以這詩酒之宴還真是沒辦法停下。不過,雖然有時候听到有人在宴上搖頭晃首地誦著狗屁不通的詩文時也是渾身不自在。可至少因為這樣的歡宴,她夜里不會再覺難眠……這樣夜夜笙歌,倦極才眠,又哪里還會覺長夜苦悶,無法安睡呢?

苦笑著,她抬起頭,便發覺秋眉的神情有些古怪,竟不知是在望向什麼地方。

皺起眉,她低喚了一聲,秋眉才恍然應聲。「剛才,好象是……」

「貴主……」秋眉的話還沒說完,前面已有宮人匆匆奔來,面帶惶急地問道︰「貴主,您可曾見到忠王了?」

「亨兒?他怎麼了?」李持盈皺起眉來。她今日來南內,就是想探望王慧君與李亨的。

見那宮人吞吞吐吐的,她便有些不悅︰「到底是出了什麼事情?皇後娘娘呢?」

那宮人垂下頭,還在猶豫,遠處已有一群宮人簇擁著王慧君疾步而來。

「元元,你來得正好。亨兒不見了。」王慧君神情驚慌,似乎是有些失了分寸︰「我不過是才離了片刻,竟找不到他的人……會不會是——若是那小賤人害了亨兒,我定將他碎尸萬段。」

「嫂嫂」李持盈低喝一聲,皺起眉來,還未開口勸慰。一旁秋眉已經稟道︰「娘娘,奴婢剛才看到忠王的身影,好象是往西邊去了……」

「西邊?」王慧君還在沉吟,她身邊已有女官道︰「莫不是去了金桂院……楊才人那邊。」

王慧君的臉色立刻就變了。李持盈見了她的臉色,便別過臉去,不言不語。

李亨如今也有10歲了,一直被養在王慧君身邊。王慧君愛其如子,可到底始終也沒有得到三郎哥哥首肯收為嫡嗣。這些年她在外甚久,不知王慧君與那楊氏是何等關系,可現在看來,竟似乎是王慧君對楊氏與李亨相見頗為避忌……

「元元,我去接亨兒,你……」王慧君溫然淺笑,可目光卻是帶出審視之意。

李持盈見了,自然知道她有些忌諱,便笑道︰「嫂嫂自便,我倒想隨意走走……」

王慧君也不多言,自帶著宮人離開。李持盈卻是一聲低嘆,也不理躍躍欲試的朝光,便要走道回府。卻不想,才走出不遠,便撞上了她在南內最不想見著的一人。

遠遠的,見到在宮人簇擁下緩行賞花的武貞兒,李持盈便想避開。卻不想武貞兒卻已經望見她。離得尚遠,便已經大聲喚她︰「元元姐姐……既已來了南內,怎麼不看看我就走呢?」

「昭容不必多禮,我不敢當……」李持盈輕描淡寫,避開了她的施禮。她可不想回頭便成這女人口中以勢相欺的惡人。

雖然禮數周全,可李持盈的態度卻實在冷淡。武貞兒便抿著唇,似乎萬般委屈,怯怯地道︰「姐姐莫非是生我的氣?你我既是姑嫂,又是表姐妹,我若有什麼做得不對,姐姐盡管說就是,貞兒必然會改……」

李持盈聞言,不禁挑起眉來︰「姑嫂?昭容口誤了,這宮里我便只喚一人作嫂嫂的……」

臉色驟變,武貞兒沒有想到李持盈竟這樣一點情命都不留。心中又氣又恨,可臉上卻仍是怯怯的表情。

「是貞兒失言,姐姐也是知道的,貞兒從前便愛慕姐姐。所以每次見到姐姐便總有些失態……」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李持盈已經冷笑出聲︰「愛慕?武昭容愛慕我什麼?雖為親戚,可從前你我見面的次數一手都數得清了,你知道些什麼?而且,我只當那一夜之後,你見到我便會怕得要哭呢」

她迫近一步,臉上盡是揶揄之色。在李持盈身後的朝光也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武貞兒目光一轉,臉色更形難看。她如何還認不出這出聲嘲笑她的便是當年那個對她撥劍,險些把她嚇到的那個奴婢呢?

新仇舊恨,一起襲上心頭。她睨著朝光,冷笑道︰「大膽奴婢,這里是什麼地方?豈容你這般放肆」她才低喝一聲,自有身後有些頭臉的宮人立刻上前指著朝光的鼻子罵,甚至大有動手教訓的意思。

朝光一聲冷笑,閃過那上前就想打她耳光的宮人。目光卻是詢問地望向李持盈。李持盈冷下臉,冷幽幽地望著武貞兒︰「武昭容不會是忘了我這婢女身手如何吧?」

武貞兒一窒,也是心存顧忌。只是她還沒說話,朝光已經發飆,竟是直接揪住那不知進退的宮人的手,一下子就把她甩在地上。也不知是朝光使了什麼暗著,那宮人捧著手臂滿地打滾亂叫。駭得武貞兒也臉色發白。

李持盈偷笑,可面上卻仍是波瀾不驚。淡淡說了幾句不相干的客套話,轉身便走。只是她還未走出幾步,便听到身後有人驚叫「貴主救命」。

她茫然回頭,看著那跌跌撞撞闖過來的宮人,辯了半天才認出似乎是李亨生母楊氏身邊的宮人。

心頭一驚,她顧不得再有所避諱,忙快步迎上那宮人,也不多說,先就往西大步而去。

原本還氣得臉色發青的武貞兒望著李持盈漸遠的背影。不禁挑起眉,有些厭惡地瞥了眼那仍倒在地上的宮人,待她收聲才沉聲吩咐︰「還不去快打听一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楊氏那邊?或許是……」她的眼楮一亮,原本發青的臉色便漸漸緩了下來。或許,是個機會……

李持盈一路小跑,人還未走進去,就已經听到王慧君淒厲的尖叫︰「你不要再裝了」

又驚又愕,她頓了下才快步而入。才一進院中,就見楊氏跌跪在地上,半抱著王慧君的腿,伏地而泣。

王慧君卻是半側過身,恨恨地瞪著楊氏。而不遠處,李亨則面露驚惶之色。似乎是想要上前,卻被幾個宮人緊緊拉住……

一時之間也被院中的情形驚到,李持盈猶豫了一會兒,才笑道︰「這都是怎麼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這麼多宮人看著,豈不是失了身份楊氏,你說是不是?」

楊氏哽咽一聲,忙抹著淚起身。王慧君卻是扭頭望著李持盈,「元元,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的什麼?」李持盈淡淡一笑,轉身過去拉了李亨,「秋眉,先帶亨兒回去休息。」

「姑母,」李亨澀聲輕喚,與李持盈目光一對,卻又收聲。垂下頭便隨在秋眉走了出去。離去時竟是沒看院中對峙的生、養母一眼。

看著李亨走了出去,李持盈才轉過身來與王慧君面對面。雖然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就象王慧君所說的一樣。任何人看到這樣的情形,都會想到是王慧君以皇後之尊欺負了楊氏。就連李持盈,也不得不往這上面想去。

「嫂嫂,回去吧」深吸了一口氣,她低聲說著。

王慧君聞言,卻反倒更激動︰「我說了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信我?楊氏,你自己說啊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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