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
平素都門庭幾近羅雀的白薔薇鎮魔法師工會門前,突然一反常態的排起了不小的長龍。而且更讓四周的商販與過往經過行人側目的是,這些在工會門前排起長隊的男女們。不但年齡各有不同,還大多身穿著魔法師們慣常愛穿的各色寬松法袍。簡直是把自己貼著‘我是一名魔法師’的標簽在展覽給周圍的人看的。
于是,當人們偶然發現有一個身著本鎮居民都相熟的,手藝學院所屬校服的女孩也排在其中的時候,他們臉上的那種不可置信的表情與充滿訝異的眼神都顯得是那樣的統一與滑稽。
「基路亞,你不用陪著我的。」拿了一本魔法書在看的洛梨亞神情十分專注,幾乎完全忽略了不斷從四周聚攏到她身上的好奇眼神。她知道現在不止是路過的小鎮居民,連和她一起在排隊的這些魔法師里,也肯定已經有不少人在看她了吧?
她的內心多少是有些惱火的,真想對著這些人怒吼上那麼一聲‘看什麼看,有什麼好看?!’的。明明本鎮的魔法工會會長家的公子,也是個年紀大不了她多少的小魔法師。甚至還有坊間傳說他會是這次魔法大會初級組的最熱門奪冠選手呢!
「我才不想跟著你呢,要不是諾爾那個家伙一直煩一直煩……喂,你到現在還不打算告訴我們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嗎?」。明明臉上的表情掛滿了不放心的憂慮。可是嘴上還是改不了不肯服軟的天性。第一次在鎮子上以銀發男孩樣子出現的幻獸基路亞,一如既往的邊扭到死卻寸步不離著陪同著與他同齡的女孩排著隊。
「你們差不多也該放棄了吧?都纏了我十天了,還不明白我是不會說的嗎?」。洛梨亞冷著臉,雙眼的視線仍然像架探照燈似的緊緊焦灼在眼前的魔法書上。也不知道那紙上的字和圖形她到底看進去了多少。
「倔牛似的脾氣,一輩子都好不了。」傷腦筋的男孩有些頭痛地,胡亂擼了一把自己額頭上已經被汗濕透了的齊劉海,「那麼,你又怎麼會突然心血來潮的,想到要來參加這個魔法大會?這個總可以說吧?」
「……因為,我有必須和想要做的事啊。」女孩終于稍稍移開了那本與其說是在看,不如說同時還兼具著掩護作用的硬皮魔法書。
而看到她臉上瞬間混雜出許多不同表情的男孩則變的徹底無語了。一如十天前他因為奇怪洛梨亞怎麼突然一反常態的,沒有在放學之後來到米洛迪克莊園報到。結果卻在久違了快一年的魔獵人家中,看到了臉上貼了好多膏藥。還用長袖的衣裙企圖遮掩起,纏綁在她身上的那些繃帶的女孩。
可是!
明顯被誰襲擊過的洛梨亞卻不管他怎樣追問,都不肯透露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麼。最後要不是他忍無可忍地強把女孩摁倒在床上,硬是撕開了那些纏繞在她手臂上的繃帶。基路亞恐怕事到如今都不會知道,女孩的身上滿是由人用魔法造成的傷痕!
他畢竟是在這片魔幻大陸上蹉跎了一百五十年的存在,對于傷口出自人類魔法中的風箭,這麼簡單的事自然一眼既明。基路亞的心里雪亮的很,洛梨亞雖然在諾爾的指導之下學習了整整一年的水系魔法,可是卻從來沒有經過實戰的培訓。遇到真槍實彈的對陣叫板,她只有挨別人揍的份。
那一刻基路亞真的是嘩的一下生起氣來了,大聲嚷嚷著女孩的愚蠢與自不量力。他罵她蠢的連豬都不如,自以為學了幾天魔法就可以出去和人打架了嗎?也不看看自己是個幾斤幾量重的超級垃圾大菜鳥。
結果引的原本只是被他摁在床上默默流淚的洛梨亞完全發了狠!不但哇哇地放聲大哭,還對著他進行了好一場只能說是胡來的拳打腳踢。最後更是過分的啊唔一口,就咬住了他的肩膀死命的下了狠嘴!
肩膀上如今還有著一個深可足見齒痕的牙印。基路亞心有戚戚焉的用自己的左手去隔著襯衫,撫模那個顯得十分凹凸不平的傷口。內心里的震撼真可謂地動山搖。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清晨,抱著他的女孩那一雙充滿至深憤怒與絕望的紅腫眼眸。也不會忘記她紫紅色的雙眸里不斷流出的溫熱淚水,是如何的從她的臉上流到他的肩膀上。再混合著他被她咬出來的那點血一起流下自己的脊背的。
什麼都不肯說,甚至連他極盡貶低之能似的咒罵都一句嘴也不回的洛梨亞。最終就是用著這樣恨極了的方法,在發泄著自己深藏于內心,不肯與人言說的痛苦的。
‘真是頭 牛!’
自那日之後,基路亞自動自發的放下在莊園內監督農務的身份,開始了重新與女孩形影不離的生活。而女孩則開始急切的糾纏起諾爾,要求進行實戰演習和學習更強大魔法的舉動。則讓他的不安更像是被蒙上了一層陰影一般的充滿不祥。
和他一樣擔心著洛梨亞的諾爾曾經也和他密談過,據對方觀察和打探的結果就是,女孩被人找茬欺負了。
當時就立刻爆走了的幻獸,本能的發射了自己滿是毒舌的挖苦,「啊,原來這就是你的結論啊!還真是明顯的是個人都知道了啊!」
可是,聳了聳肩膀的美貌青年卻不以為意的反問道,「那你還想知道什麼?她是被誰欺負?怎麼被欺負的?還是為什麼被欺負?我的老朋友,別忘了。這些都是她絕口不肯提的事情,除非是萬能到能看透人心的神。不然我想我們們怎麼問都是沒用的。我還以為你和她相處的時間比我長,這一點原該比我清楚才是……。」
「……我……我當然清楚……。」耳朵都漲紅了的男孩,毫無底氣的以冷哼結束了他們之間美悅其名屬于男人的對話。
啊!他當然清楚!
這個女孩雖然有時天真,但決計不會是愚蠢。雖然偶爾也會表現出莫名其妙的高傲,可是卻是個決計不會鹵莽到主動挑釁別人的家伙。想到一直躲在莊園里當夜貓子的美貌男人,話中若有似無透露出來的隱秘意味。基路亞不禁開始懷疑,難道被欺負了的洛梨亞並不是主動挑釁的那一方?她才是被找了茬的那個?
如此一想的男孩心里,立刻就升騰起一種強烈的護犢之心。開玩笑,這小妮子可是屬于他管轄範圍之內的。要是隨隨便便來個人都可以欺負了去,還叫他的顏面往哪擱?!
「到底是誰欺負了你?告訴我,我替你去揍他!」
皺緊了眉的基路亞不由自主的看著女孩的側臉,難能可貴的坦白了一次。
「呵……還真是少見呢!」這十天里,臉上除了堅毅與瘋狂,就只剩下冰冷與麻木的女孩,終于露出了些微驚訝的表情。可是又很轉換成了極虛弱的淺笑,「打不過別人就找靠山出頭的惡心戲碼,我不齒!」
男孩看著突然躍上女孩顏面的陰冷與憎恨,一時被震的連要為她話里的不識好歹而生氣的心,都給整個的忘了。基路亞本能的感覺到,洛梨亞那麼傲然的說出的這句話,其實並不是沖著他來的。
難道……?
「喂,你這個垃圾怎麼還敢來這里?把我警告你的話都忘記了嗎?」。正在基路亞充滿震驚的沉思著的時候。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不知道是哪個家伙,充滿了囂張的辱罵聲。
和基路亞並肩而站的洛梨亞,卻是打從那人自打開的工會大門里出來的那一刻起,就眼睜睜的盯著對方了。自然也再清楚不過的目睹了那人,在頗有些自傲的以居高臨下的眼神掃過排隊中的魔法師人群時,發現自己也在其中的巨大震動與心虛。
只不過,她倒是沒有想到。這個既惡毒又囂張的魔法工會會長家公子。居然會這麼明目張膽的在眾目睽睽之下走下石階來趕她!
「還不快滾!看什麼看,再看挖瞎你的眼喔!」被女孩怨毒而無言的眼神盯的直發毛的哈里.溫迪。居然已經顧不得四周都是同行前輩,本能的就想揚起右手,狠煽女孩一個耳光以示教訓了!
「弄傷她的人就是你嗎?」。一邊的基路亞不是傻瓜,光听這男孩的幾句話。再看看他們兩人表現出來的殺氣騰騰,就足可以證明一切了。幾乎是對方剛出手的同一時刻,已經伸出手來握住哈里手腕的基路亞,也不知道是使了怎樣的手段。一下子人就移動到了黑發金眼,比他還高出半個頭去的哈里身後。
「啊啊啊啊啊!痛死我了!!」剛剛還囂張的想打人的男孩立刻吃痛大叫了起來。感覺自己的臂膀都快要被這個擁有鬼魅身形的家伙給擰斷了。
「怎麼回事?!」身邊快被看熱鬧的魔法師們,吵嚷成集市似的場面。突然被一聲陰冷的詢問給整個的震住了。不知道是何時已經在他們身邊圍攏成圈的人群,突然自動自發的散出一條道來。那路的盡頭就在工會門前的石階上,一個陰沉著臉不怒而危的男人,正被為數不少的跟隨者們簇擁著,向他們這邊大步走來。
「基路亞,放開他吧。在別人的地盤我們也別太失禮了。」洛梨亞眼看著那年近中年的男人,走的決計能夠听清她在說什麼的時候。便對著自己的‘保鏢’假意的笑了笑。
「放了他?他在魔法師工會門前,在這麼多高尚的魔法師面前就想要動手打人的時候,有考慮過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嗎?我這也算是替你們的魔法師工會出頭了!」基路亞並不知道被自己擒拿住的這個小鬼,就是這個工會會長的兒子。反倒側了側身向著那明顯一看就知道,是在這間魔法工會里地位所處不小的男人點了點頭,滿是一副你不用太謝我的表情。倒弄的一邊的洛梨亞忍不住都想噴笑出聲了。
「你說……我的兒子當眾想在工會門前打人?」
已經在他們身邊停住腳步的陰沉男人,下巴仍然高抬著。幾乎是用眼珠向下盯著眼簾的方法在俯看著基路亞的。
和洛梨亞第一眼看到他時料想的絲毫不差。這個可說是被眾星攏月一般簇擁著走出來的陰沉男人,果然就是哈里.溫迪的父親,本鎮上的魔法師工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