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城東西南北各有一城門,上有城樓,其中北面的稱做安遠。日沉閣的隊就駐扎在安遠城樓的郊外。南宮謙听了悠悠的話送林樂瑤回來,馬晃到安遠城樓下時,他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噴嚏。爾後,他道︰「抱歉!」
林樂瑤原蒼白的臉居然瞬間就紅了,聲音輕柔的回答︰「沒事!」
林樂瑤雖這樣說,但南宮謙還是往旁邊挪動了幾步,他實話實說︰「對不起,我聞不慣你身上的脂粉味。」
女子身上有脂粉味本無可厚非,但林樂瑤今天的香味委實濃烈了些。好似是精心準備,卻沒有掌握好分寸。南宮謙剛靠近她時便覺得不適,但一直都沒說,直到現在身體先于思想作出反應,他才道出了實情。
林樂瑤臉色突變,眼楮立刻蒙上了水霧,問︰「南宮少爺,你是在嫌棄我麼?」
南宮謙忙解釋︰「我說的是脂粉味,跟你無關!」
林樂瑤居然是個認死理的姑娘,認定南宮謙嫌棄她身上的香味便是嫌棄她。眼淚就那麼乖順的流下來,濕了臉頰,她問︰「原來,你們都討厭我!」
這話從何說起?南宮謙苦笑。女子,果真都是愛哭的。慕容夕嵐剛剛不也哭了麼?腦海中一出現慕容夕嵐的名字,他便下意識的回頭望向他與她剛坐著的草地。因為隔得遠,南宮謙已經做好了看不清她的準備,但開闊的視線里居然沒有她的影子。有的只是圍成圈的日沉閣子弟!他們原先是隨四大長老駐扎在離慕容夕嵐百米遠的松樹林的,何以現在圍在那里?
慕容夕嵐出事了!
南宮謙一反應過來便松開手里的韁繩,朝來時的路飛奔過去!距離越近,劍鋒相撞的刺耳聲便越清晰,待他趕到,程遠的劍尖恰好刺進黑衣人的胸口。
每個高手都有他一招令人斃命的招數。有人是一劍劃破咽喉,有人是一劍刺進心髒。程遠是後者。他掌握的力道剛剛好,劍尖刺進胸口三寸。血流不止,但卻不會即刻死去。黑衣人倒在地上,尚有一口氣,這恰好可以讓他們問出他的身份。黑衣人蒙在臉上的黑布瞬間被扯下,南宮謙倒吸一口涼氣︰自己太大意了,應該早些該料到的!沒有人會善罷甘休的,段修潔不會,段燮的心月復也不會!
段修潔氣急敗壞,搶過其中一個子弟的劍,一腳踏上那心月復的月復部,劍尖直指其咽喉處,怒不可遏的問︰「昨晚就發現你不見了,居然讓你給逃月兌了!說,段修白那傻子在哪里?」
那人一口鮮血噴將出來,痛苦不堪,面部扭曲,但卻笑了。以極其狼狽姿態的露出了嘲諷的笑容,他道︰「殺了我啊!殺了我便告訴你!」
「你以為我不敢麼?」段修潔說著便在手上加了力道,劍將那人的咽喉劃拉出一道一寸的口子。血涌出來,但,並不致命。段修潔明顯是要折磨他!
南宮謙微閉上眼楮︰段修潔,已然不是那個在青城山潛心學藝的段修潔了。九年,將他從不諳世事的少年打磨成斬草除根的皇帝。江湖在變,人在變,唯一留在原地的,怕只有他自己了。
南宮謙再不看這場景,轉身去尋慕容夕嵐。四大長老中的李靜良是個胖胖的老頭,此刻,慕容夕嵐正靠在他的懷里。一眼望去,慕容夕嵐的右胸口居然還插著劍。
南宮謙趕緊走近,蹲下來,蹙眉問李靜良︰「她替修潔擋劍了?」
好像是南宮謙的聲音。悠悠意識渙散,迷迷糊糊听到南宮謙的聲音,心里一動。掙扎著想睜開眼,卻沒有成功,只眼皮動了動。那一劍傷的很深。劍從她的肺部直貫身體!
替段修潔擋劍是下意識的動作。她發覺異常的時候,黑衣人已在五步開外的地方,從北而來,動作迅速,劍勢凌厲,如果她不把段修潔按倒,那劍必定貫穿段修潔的心髒!好在,好在,她稍微轉身,便是面對面了,劍勢來不及轉,慣性的從右側刺進了她的身體。她將段修潔從死神里的手里救回來了。
但那一劍實在太狠,已然傷及肺部,如果黑衣人再將劍拔出來,必定危及性命!好在段修潔一掌推開黑衣人的手,直震得他後退數步。
赤手空拳的兩人剛過幾招便引起了日沉閣弟子的注意,眾人一圍而上。但沒有人主動出手,似乎他們都認為圍襲一個人是不符合江湖道義的!
段修潔氣急敗壞,大喊︰「你們還不過來幫忙?」
程遠走近幾步,對段修潔大喝一聲︰「退下!」
段修潔愣住了,還沒有這麼嚴厲的呵斥過自己!居然被日沉閣的一個長老這般對待?!雖心有不甘,但他還是罷了手,後退幾步。
程遠扔了一把劍給段燮的心月復︰「雖然你是偷襲,但我也不會讓你空手受死!」
果然,程遠的造詣高一層。數招之類便刺中了他的心髒。
心忽然亂起來,南宮謙一把抱起慕容夕嵐,準備帶她去城內就醫,卻听到段燮的心月復口中說出了他的名字。
他回頭,正對上段修潔的眼神。怨怒的眼神!段修潔問︰「師兄,是你放走了他們?」
南宮謙來不及思考,只道︰「是!」
「為什麼?你說過要幫我坐上皇位的!」
「你現在不已經是皇帝了麼?」
「斬草不鋤根,春風吹又生!師兄,這個道理你不懂麼?」
「我懂!但我也懂那個人是你堂弟!」
「 !」段修白冷笑,「堂弟?我可沒有一個傻子堂弟,他也從來不認識我這個堂兄!」
南宮謙神情一凜,不想再跟段修潔糾纏,大喝一聲︰「夠了!你要殺他便殺,隨你的意好了!」
說罷,南宮謙抱著悠悠便準備離去。
但,段修潔的速度異常迅速,居然丟下劍,瞬間便從南宮謙手里搶過悠悠︰「慕容姑娘是救我才受的傷,應該由我負責!」
南宮謙一怔,萬萬想不到段修潔會如此行為。他用陌生的眼神打量段修潔良久,最後瞥見慕容夕嵐臉色蒼白,鵝黃色的衣裙上鮮血濕了大半。他道︰「那你還不快送他去看大夫?」
段修潔低下眉眼去看悠悠,嘴角漾起一絲笑︰「你告訴我段修白在哪里我便送他去!」
「段修潔!」南宮謙厲喝一聲,「人命關天,你居然還在這里討價還價?段修白在哪里我怎麼知道?」
「你不知道?如果你跟他沒關系為何要放他走?」
「修白,你真的變了很多!」南宮謙的眼里全是悲憫,「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你們再怎麼斗也有一絲血緣關系在!非要致他于死地麼?」
南宮謙在青城山時是乾嘉門下的大徒弟,學藝精湛又溫柔細心,大家都異常尊重這個大師兄,段修潔也不例外。但今天卻再三被他呵斥,他終于開始失神,嘴里喃喃︰「兄弟鬩于牆,外御其侮麼?」
趁他恍惚之際,南宮謙眼疾手快再次奪過悠悠。一聲口哨,南宮宣送給悠悠的白馬須臾之間便到了眼前。
疾馳的風吹起悠悠的鬢發,她混沌的腦袋卻有了半刻清明。眼楮緊閉,嘴角卻微彎,聲音虛弱道︰「南宮謙,你還是這麼愛賣弄你的學問,想著當一個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