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以極快的速度撞到慕容夕嵐,她發現自己居然有著如此大的爆發力,所以愈發後悔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沒能早一點控制身體,非要等到南宮謙受傷了才可以。慕容夕嵐跌坐在身體里,抬手模了一下臉頰——慕容悠悠哭了,她也跟著流淚了。
恐懼再次蔓延,加上慕容悠悠和南宮謙都靜默不語,于是這恐懼便在靜默的空間里迅速膨脹。慕容夕嵐大喊︰「慕容悠悠,你想干什麼?今天身體本來就是我的,要不是我潛心療傷,你以為眼楮會好的那麼快麼?」
悠悠不理,慢慢走到南宮謙面前,望了一眼他的右手——雖然南宮謙握著手腕,但還在微微顫抖。她明白那種感覺,在大理的時候,為了避免慕容夕嵐的臉受傷,用手握住劍鋒,之後刺心的疼痛無法用言語和眼淚表達。她蹲下來,拾起了遺落在地上的箭矢——在慕容夕嵐沖過來的瞬間,這箭已經在弦上了,只要南宮謙松手,以他的箭術一定可以阻止她。但南宮謙沒有,他一松手,弦松,箭落——他不想傷害慕容夕嵐。
「南宮謙,對不起!」悠悠哽咽。
夜幕降臨,繁星漫天,高大的喬木遮擋了夜空的亮光,所有的亮光都到達不了木屋。更重要是,悠悠拒絕點燈。她抱著膝蓋坐在木板床的角落里。
「慕容夕嵐!」南宮謙在屋外喊她。其實沒有門的,只掛了布簾,一掀便可以進來。但他不,依舊站在屋外喚她的名字。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當一個君子。
悠悠不應,在黑暗里流著眼淚。良久沒有應,南宮謙便不再堅持,轉身去了另一間屋子。四周安靜下來,一切都處于睡眠狀態,連風都靜止了。
慕容夕嵐覺得自己快要發狂了,事態發展得越來越嚴重——身體里有兩個靈魂,且現在兩個靈魂已經到了勢均力敵的地步。靈魂和寄主的戰爭已然到了白熱化的地步,誰輸誰贏成了未知數。不如——慕容夕嵐想起初晴——先下手吸收掉慕容悠悠的靈魂吧!!
慕容夕嵐這樣想著,便伸出手去,指尖觸到悠悠的心口時,黑暗忽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光……
怎麼會有光?星光被喬木遮擋,屋子沒有點燈,亮光是從哪里來的?慕容夕嵐不可置信的望著悠悠的心口——亮光是從那里迸發出來的,以心口為圓心,向四周蔓延,照亮了整個木屋。
人在黑暗里對亮光總是有著極強的感覺,剛剛躺下的南宮謙便是如此。他睜開眼楮,光透過布簾照進來,像是滿月時的月光。但,今晚沒有月亮,星光也是照不進來的。南宮謙剛想起身,亮光又迅速消失了。
「慕容夕嵐!」南宮謙在屋外喊。
「啊?」悠悠應了一聲。
「你沒事吧?」
「沒事!」
沒事?亮光明明是從這屋子擴散出去的,她居然說沒事?!南宮謙雖滿月復狐疑,卻沒有再追問,轉身離開。
一切都重新平靜下來,唯一不平靜的是慕容夕嵐的心,她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之中——手指剛觸到慕容悠悠的心口,出現了亮光,同時有極強的引力將她的手吸進了慕容悠悠的身體!反噬?!慕容夕嵐呼吸窒住,難以置信,難以置信!一個什麼都不會的丫頭居然有反噬的能力?如果不是收手迅速,說不定那引力已經將她整個身體都吸進去了。
「慕容悠悠,你是誰?」慕容夕嵐瘋了般的質問。
悠悠不回答,在亮光出現的一剎那,前塵往事一起襲來,攪得她的腦袋如糨糊一般,最後,身子一歪,居然就這樣昏睡過去了。
翌日,南宮謙發現了一個迷糊的慕容夕嵐。她望著他的時候,用陌生且迷茫的眼神。
「你怎麼了?」他問。
悠悠不答話,痴呆了一般。南宮謙忽然緊張起來——昨晚從她屋里出來的亮光到底是什麼,為什麼變成今天這般?受刺激了?一想到這個可能,他一把拽起悠悠便往鎮上的醫館奔去。
依舊是那個為悠悠包扎眼楮的大夫,他觀察一番後說︰「要說我們苗疆什麼最可怕,那就是蠱毒了。但這位姑娘不是,倒像是被施了巫術。」
「巫術?」
「有一種牽引術,是對被牽引人的加以控制,那個人會失去自己的思想,任他人支配。」
牽引術倒是跟迷魂草有相似之處。南宮謙覺得不可思議,緊接著問︰「那有什麼辦法可以救她?」
「找到施巫術的人當然最好,如果找不到,找個巫婆念動咒語也是可以的。」
巫婆倒是不用,南宮謙認定了施巫術的是初晴無疑——昨天與慕容夕嵐激戰,還有唐門男子相助,雖是同門,但她跟慕容夕嵐一定有恩怨。昨天看到她的時候,他認出她握著的是闢芷劍,那麼,就是微雲閣的人了。事不宜遲,南宮謙帶著悠悠準備奔赴微雲閣。
但,悠悠顯然不听從南宮謙的意願,徑自走向了醫館對面的飯館。
正午時分了,雖然中了牽引術,她倒是知道餓。南宮謙有些哭笑不得。
悠悠剛踏進飯館便失去了所有的方向,愣愣的站在那里。南宮謙從後跟來,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空氣中彌漫的血腥味太濃,悠悠沒有挪動步子,卻干嘔一聲。
血腥味從飯館大堂的角落里飄來。悠悠的視線還沒找到焦點,但南宮謙已經看到了——活取蛇膽。
活取蛇膽便是將活蛇剖開,取膽,剪破膽皮,膽汁放入酒中,當即服下。據說,有明目、清熱解毒的功效。
南宮謙听過這個,見倒是第一次,還是在這偏僻的地方。
悠悠身子直起來,視線正往角落里移去。南宮謙迅速抬手,用寬大的袖子擋住悠悠的眼楮。「不要看!」他說。
「是什麼?」悠悠居然可以問話。這麼說,她沒有中牽引術?
「是一些惡心的東西。」
她不信,執著著拉下他的衣袖,然後被角落里的一幕嚇呆了。筐里是蠕動的蛇,一個男子一手舉著短刀,一手捏著蛇頭。刀鋒一點點接近蛇月復,劃拉一下,蛇月復被剖開,那人迅速取出蛇膽。大堂里的客人一邊叫好一邊鼓掌,倒像是看表演一般。悠悠則迅速轉身扶著門框便劇烈的嘔吐起來。
「南宮謙……快,快阻止他!」
在悠悠尚未開口之前,南宮謙已經抽出附近桌上的筷子朝男子擲去。木筷與短刀相撞,「呲」一聲,木筷被刀從中間削成兩半,但短刀也隨後從男子手中掉落——他的虎口被震得發麻。一個筷子而已,居然有這樣的力道?
「誰壞大爺好事?」肥頭胖耳的宰殺者怒了,氣沖沖望向筷子飛來的方向。
「你嚇到她了!」南宮謙指了指悠悠。
吐完以後有些虛月兌的悠悠擦了擦嘴角挪到南宮謙旁邊,她使勁點頭︰「對,嚇到我了!」
「你算老幾啊?沒看見我們正在做生意麼?」
「這是生意麼?」悠悠問。
「你沒吃過蛇膽,還不許人家吃了?」
附和聲四起,那些看表演的人都一起指責兩人起來。悠悠還不服︰「你可以先殺了它再去蛇膽,為什麼一定要活著取?」
「活著取才新鮮啊!」有人解答。
「你們這叫殘忍!」悠悠大喊!
她居然還有力氣大喊?南宮謙頗驚訝看了她一眼。
「反正都是取,死了和活著有什麼不一樣?你說!」宰殺者扯著嗓子吼了一句,聲音蓋過了七嘴八舌的附和者。
冷汗從額上冒下來,悠悠覺得全身忽冷忽熱。其實,她並不知道有什麼區別,那人說的對,反正都是取,蛇到最後都一樣是死,究竟有什麼區別?
「君子之于禽獸,見其生,不忍見其死;聞其聲,不忍食其肉。孟子這句話你們沒听過麼?」南宮謙忽然開口。
呃,悠悠忽然語結。南宮謙,又再賣弄了麼?但,為什麼心里會被巨大的幸福填滿?
「死了取蛇膽,那是它作為食物的宿命。但活著,那你就是在殘害一個生命。作為食物和作為生命,是有區別的吧?」他接著說完。
是這樣嗎?悠悠問自己。沒有答案。但這是南宮謙說的,應該不會有錯吧?
「媽的,老子打死你這個在這里胡說八道的!」肥頭胖耳的宰殺者叫囂著便拾起掉在案板上的短刀,沖著南宮謙走來。
掌心都是汗,悠悠急了,拉著南宮謙跑吧!她這樣告訴自己,但挪不動腳步。忽然,她一巴掌拍在附近的桌面上︰「誰敢動南宮謙,我慕容悠悠絕對不會放過他!」
四周,是死一般的靜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