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以你的性格不能接受這樣的日沉閣,所以我才不想你回來看清這一切可你既然回來了,就不能說這樣的話你要知道,這日沉閣終有一天會是你的」南宮宣當即拒絕南宮謙。
南宮謙的臉板得緊緊的,語氣生硬︰「我不要這樣的日沉閣」
「 ——」南宮宣苦笑一聲,「哥,怎麼可能?爹老了,我死了,你不要,這日沉閣給誰?」
他頓頓,接著說︰「你是長子,有著絕對的繼承權,我還活著的時候,特別不服氣你有這樣的權利,所以處處與你作對。或許你以為那是我不懂事的表現,其實不是,那是我嫉妒你的表現。可見那個時候我就已經有了野心了,而慕容夕嵐則將這野心給激發出來了。如今我成了守護魂,自然不能再嫉妒你,但你若說要毀掉日沉閣,不管我是活著還是已經死去,我都不會答應」
「你沒死」南宮謙忽地吼出這樣一句話,「既然你一直想要日沉閣,你就回到身體里去,接管日沉閣你南宮宣要的,我南宮謙一定雙手奉上」
「哥,你沒听清我剛剛說的話麼?我從昆侖回到日沉閣的時候就已經只剩下一口氣了,連父親都說救不了我。我回不到身體除了不能背棄使命,還因為身體已經死了」
父親起身的時候,第一縷陽光照進他眼里,而他卻再也看不見了。那個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死了。
入夜,有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巫師站在他的床頭唱著悲愴的「魂兮歸來」。
他听見父親說︰「他哥哥還沒有回來看他最後一眼,渡一口真氣吧,將身體保存到年末。」
「就是這樣的,父親說為了讓你看我最後一眼才留著身體。」南宮宣道,「父親說到年末,現在已經快了,說不定你現在出去,我的身體就已經涼了……」
他話還沒說完,密室里刮起一陣風,南宮謙已經飛身穿過甬道,出了西苑。
「南宮謙,等等我」慕容朝煙提著裙裾,緊隨其後出了這密室。
「慕容夕嵐,你為什麼不走?」南宮宣好奇地打量著悠悠,「你不是喜歡我哥哥麼?為什麼讓那個女人跟他在一起,來的時候不一起,走的時候也不跟著。」
她的淚水還沒有干,迷蒙的眼楮望著那相繼消失的兩個背影,心中的悲傷無限放大。她搖搖頭︰「我不走」
「你要留下來陪著我的靈魂麼?」
她又搖了搖頭︰「我猜不透為什麼你可以認出我的靈魂,卻看不出我的目的。我該理解成是你的修煉不夠,還是你根本不願意看出來?南宮宣,我是來報仇的,找你的父親」
他的腦袋又低下去,聲音也低下去︰「我知道的。」
心一緊,似被手狠命的捏住。她苦笑一聲︰「那你準備怎麼辦?」
風拂面而來,帶著溫暖的氣息,像是春日里的柳條掃過臉頰。她接著道︰「即使你我曾經相知,我引你為知己,你在我最難過的時候陪過我,可我不能因為你忘卻永陽寨千條人命,我不要其他人的命,我不會毀掉日沉閣,我只要發號施令的人付出代價。南宮宣,你說我過分嗎?」。
「站在你的立場,你肯定不過分,但你既已知道我成了日沉閣的守護魂,就應該知道我會保護整個日沉閣,包括我的父親不管他做過什麼,他依舊是我的父親。你有你要守護的寨子,我有我要守護的人,我們都沒錯,錯就錯在我們站在了對立面」
「錯就錯在我們站在了對立面……」悠悠笑笑,「那我們該怎麼辦?」
相顧無言,沉默在黑暗的甬道里穿越了幾個來回後,悠悠猛地閉上眼楮開始回想自己的前世今生——或許,就跟他們無法背棄的使命一樣,這是她的命格,無法改寫。
離開忘川之時,她就已經放棄了復仇,可凝珠還是帶她回到了宣和年間。慕容夕嵐和初晴都有意無意葬在自己手中,算是報了仇。前世的封印一解開,她便知曉了永陽寨的事件,作為巫女,她有著無法推卸的責任。她的命格里一定刻著「復仇」和「責任」這兩個詞。
睜開眼楮的時候,南宮宣還站在她面前,那無形的靈魂正緊緊得盯著她看,炙熱得目光讓她別過臉。她望著密室的更深處,咬著唇,良久才道︰「我先走了。」
她朝著來時的路緩緩前行,獨自一人穿過了那一路的黑暗。南宮宣一直都沒有跟上來。
剛踏出房間,寒風便撲面而來。月在中天,流光在空中飛舞,映得這積雪都泛著淡黃的光。有一個亡靈恰在這時來到她身邊,她伸出手,那個小小身形的亡靈便繞著她的手腕轉了一圈。一個恍惚,她似乎听到了孩子的笑聲。
「你在笑嗎?」。悠悠問已經停在她肩上的小亡靈。
天地之間只有風發出聲音,但她卻笑了︰「是啊,我們今天不用打架了。你就是因為不用打架才開心的麼?」
那亡靈又離開了她的肩膀,在她面前翻了一個跟頭,頓在半空中。悠悠笑得更厲害了,眼里甚至已經盈滿了淚水,她咬著嘴唇輕輕點頭︰「是啊是啊,我也很開心。打架是不好的事情可是……」
可是,孩子,你知道你為什麼變成亡靈麼?因為曾經有人毀掉了你的身體,那漫天的怨念驅使著你也成為一個復仇的靈魂。縱然你不喜歡打架,可你無法不為自己報仇啊你還那麼小,就無辜的死在江湖的紛爭中。
她在萬籟俱寂的夜里,「撲騰」一聲跪下來。厚厚的積雪揚起來,驚得那小小的亡靈急忙逃到不遠處的隊伍里去。她捂著臉哭出聲來。
「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她不斷的問自己。
迷茫、彷徨、無助,所有的負面情緒一下子壓過來,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沒有依靠的人,她不能把南宮謙拉進來,雖然他那麼決絕得說要毀掉日沉閣,但她還是不忍心他做出如此殘忍的選擇。她亦不忍心讓南宮宣做出選擇,他已經成了一個守護魂,還有什麼是屬于他的?對慕容夕嵐的執念甚至都變成了一場轉寄。她做不出選擇,所以她離開了那間密室。可身旁的亡靈又該如何安慰?
灑在她肩膀的月光,因為劇烈的顫抖而支離破碎。淚水從指縫間漏下來,濺到積雪上,溫熱的水珠將冰冷的雪砸出一個又一個的小坑。不遠處的亡靈開始沸騰,開始了漫無目的的飛舞,然而沒有一個離開。他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復仇,活著的記憶已經不在了,由怨念凝結而成,沒有自己的思想。但此刻,他們似乎因為新的牧魂者的痛苦感覺到了不安。
雪地里傳來腳步聲,曳地的長裙掃過積雪,發出「沙沙」的聲音。去而復返的慕容朝煙站在她身後問︰「為什麼你可以召喚亡靈?明明你沒有了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