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許兄,你該不會是想讓小弟我就躺在這水深火熱之中養傷吧?」唐福貴捻起濕淋淋的衣袍,望著許暮笑道。
許暮付之一笑,難得听他詼諧一句。看這氣色,估計這會就算是讓他搭上那整條腿,只要能博得美人一笑,怕也是一咬牙就能挺過去的事,他這個做朋友的在一旁干著急也白搭,說不定還被人嫌多事。
「許大夫你毋須擔心,」兩人一左一右攙扶著唐福貴往里屋走,藍瑾兒一手撩開灰白布的門簾子,側過窄小的門,因怕他們擔心喘口氣解釋道,「菜籽油有很強的清熱功能,而食鹽能殺毒消菌。一般性質的燙傷,只要及時用這種方法處理,被燙處的皮膚絕對不會起泡發炎,最多兩日就可消腫,愈後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藍瑾兒並未夸張,她可用這個簡單的方子救過不少人,開始誰不都相信,可事後誰都會嘆靈丹妙藥也可以如此簡單。
話說到這個份上,許暮也不好再有異議,于是將信將疑不著痕跡的應了一聲,合力將唐福貴放在床上。說是床,其實也就是幾塊木板,也不知拼牢實了沒有,反正唐福貴躺上去的時候是咯吱了好幾聲。
「抱歉的很那,三少你就湊合著先在這躺會。」
「沒事,沒事。」唐福貴安慰道,「許兄你能睡的地方,小弟我自然也能睡。」
藍瑾兒偷偷一笑,又查看了他的腿傷,見紅腫的不是特別厲害,也無異樣變化,才真正落下心來。
雖然還沒學會看天色,可不用看也知道真的已經耽擱了太久。
「唐公子,你好好養傷,我須得拿了藥家去了。」
唐福貴聞言噌的一下坐起身來想說話,許暮卻笑著一把將他按下去,還順手拽了把被子,搶白道,「這世間是沒有幾人能有三少這般逍遙自在的,三少你不能強人所難。」
唐福貴倒也不是不通情理,小愣片刻後才「哦」了一聲,便乖乖的放松了躺身下去,嘴上卻吶吶說道,「我並不是想強留姑娘,只是心里還有個疙瘩,想與藍姑娘說清楚。」
「好,你說。」藍瑾兒淺淺一笑。
「姑娘還在為鬧市的誤會而生在下的氣麼?」唐福貴陪著笑小聲的問道。
這人真是夠能糾結的了,要事事都如此較真那還不累死?藍瑾兒搖頭嘆息,笑道,「我要是生氣,還會一路和公子你說笑麼?」
「那也就是說姑娘不生我的氣了?」唐福貴邊說著再度一坐而起,也不知那條腿是真燙傷還是壓根就沒燙到,又或是藍瑾兒那簡單的祖傳秘方真的療效神奇。
藍瑾兒只好正色的給他肯定的回答,以免他再妄加揣測,毛毛躁躁的靜不下心來總歸對養病不利,萬一磕一下踫一下,雖說是男孩子,可留下疤痕到底不雅。
「那為何姑娘說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一塊石頭落了地,另一塊石頭卻還懸在半空中。
「你還真能翻舊賬啊?」藍瑾兒算是服了他了,沒一點理解分析能力,唐家老爹也是,就這點智商還敢放他出來闖江湖。顰眉搜索,之前和他都說了什麼來著?
「是啊,我說我得回家了,那是因為我真不能在外逗留,而唐公子你卻說我是覺得你愚笨不想和你做朋友,還說我嫌許大夫這兒太簡陋才著急著要走。難道這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
「呵呵,」唐福貴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一陣傻笑,「原來如此……」
許暮無語,這家伙,平時也沒見憨成這樣。
藍瑾兒叮囑了唐福貴兩句就向他告辭,跟隨許暮到外面藥鋪拿藥。因為來一趟也不容易,于是就給裴成名拿了五天的藥,還要了一包銀針。
「藍姑娘還會針灸之術?」
「濟生堂」是小藥鋪,不賣醫療器材,許暮有點遲疑的才將自己平日所用之針賣給藍瑾兒,卻還是壓抑不住有些詫異之色。
「哦,這個啊,我是買回去繡花的。」藍瑾兒本也是和人忽悠慣了才這麼隨口一答,話出口後想著倒還是低調點好,今天她已不經意間暴露了太多,一個女孩子家太過能干怕是會引人猜疑,她可沒精力再應付更多的事情,家里那點事已經夠她受的了,于是也就想著能混就混過去。她把別在腰帶里的碎銀子掏了出來,「許大夫,不知道這銀針貴不?我也沒買過,我只有這點銀子,你看夠不?」現代賣的針灸銀針從幾十到幾百不等,藍瑾兒向來沒什麼數字概念,也不是個識貨之人。
許暮苦笑,卻問道,「這點東西,姑娘若是需要僅管拿去就好了……只是姑娘真要買它回去繡花?」
听他說不要錢,藍瑾兒稍作猶豫,倒也不是她想佔人便宜,只是好像還有些東西要買,于是又從那不多的碎銀里拿回兩小顆,「那就多謝許大夫了,先付你這麼多,若是不夠以後有錢了再還給你。」
「藍姑娘。」唐福貴不知何以單腳跳了出來,倚在消瘦的門檻上望著她笑。
「嗯?」藍瑾兒揪緊了眉,這行為可著實讓人不悅,于是沒好氣的一番數落道,「再好的大夫,也得有病人的積極配合才能達到預期或者超預期的治療效果,你這算是怎麼回事?叫你躺在床上好生休息你卻下地亂跑?誠心把這腿弄的潰爛感染了好找我索賠?」
有了之前的經驗,唐福貴進步不少,知道藍瑾兒喜歡開玩笑,也就厚臉皮了,「好好,我這就躺回床上去,姑娘千萬別動氣,在下也就只想出來送送姑娘。」
話畢,又單腳跳了回去,看著他倒像也沒費多大勁似得。
藍瑾兒轉身拉過擺在櫃台上的草藥,扯了扯綁藥包的草繩子是否牢固,許暮也沒再追問她繡花針這一說,只是客氣的和她道別叮囑她一路小心。
走出小巷,夕陽已經西下,紅彤彤的懸在山腰,沒一點耀眼的光輝,就連附近的雲彩都沒被染成瑰麗的晚霞。
大街上也沒了來時的熱鬧和喧囂,路邊的地攤和車攤也都只剩下稀落落的幾處而已。
藍瑾兒不由的加緊了步伐,還有四五里地要走,晚了回去挨罵是肯定的了,但願婆婆能給公公點面子放她一馬,至少,會給她留碗冷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