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馬車,藍瑾兒還是急不可耐的奔向小三住的廂房,莊叔領著許暮快步跟在其後。
屋里李氏,阿梅,蔡氏,丫鬟小茉,還有一個虎頭虎腦與小三一般年紀的男孩子圍繞在床邊,神情俱不佳。尤其是李氏與阿梅,臉上淚跡未干,眼楮又紅又腫。
眾人見藍瑾兒回來了都自覺的讓了讓位,眼里流露出幾分期望。
藍瑾兒顧不得與眾人打招呼,徑直朝著小三走去。
靜躺在床上的小三已經面色發青,嘴唇發黑,手腳冰涼,露出半截的小腿肚上,一個針眼般細小的紅印微不可尋。
藍瑾兒淚眼模糊,模著小三的手腕竟然已無一絲脈息,頸項的動脈已無搏動,心髒也已停止跳動。
許暮已經進屋,發現情況遠比他想象的要遭,細細的將小三渾身上下都查看了一遍,無奈的搖頭嘆息,對著李氏道,「令郎恐怕已經……」
阿梅首先一聲大哭起來,李氏卻是搖頭不信,吶吶的念叨著,「不可能,小三不可能死,不可能死。」接著又可憐的看著藍瑾兒,急急的哀求道,「好媳婦,你一定有辦法,你一定要救救小三,我求你,我求你……」
說著,卻突然昏倒在地,蔡氏與小茉趕忙將她扶住,莊叔哭著上前,三人一起將李氏抬到隔壁房里躺下,許暮搖頭長嘆一聲,也跟了過去。
藍瑾兒卻拉著小三的手不肯放下,淚流滿面,他不可能就這麼死了,他那麼善良,那麼可愛。他是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她怎麼能讓他就這麼死去?
「阿梅,你去鎮上再找別的大夫來,讓莊叔去請村里人幫忙,問問有誰知道哪里有大夫治蛇毒最厲害。」藍瑾兒胡亂抹了把眼淚,將地上的那一袋銀子抖出來,「你看,我現在有錢了,可以給小三請最好的大夫,若是不夠,我再想辦法籌,你快去,快去。」
阿梅哭著應聲跑出去,藍瑾兒命令自己冷靜,模了模小三的喉部,心里頓時冰涼,卻又不甘心的跪在床上給小三進行心肺復蘇的搶救。
這種蛇毒很怪異,與她印象中的蛇毒都不同,小三雖然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可他的神情卻那麼安逸,不管是哪一種蛇毒導致的毒發生亡,都不該如此平靜。更何況他有呼吸肌麻痹的癥狀,就說明這蛇毒里有神經毒素的成分,那他更沒有理由如此平靜了。
「小孩,你過來。」
藍瑾兒已經冷靜了不少,見心髒按壓不起任何作用就停了下來。
「你叫大豐麼?」
「是。」大豐有點膽怯的應了一聲,慢慢走過來。
藍瑾兒指著旁邊的凳子讓他坐下,柔聲問道,「你能將小三如何被蛇咬的經過告訴姐姐嗎?」。
大豐先還有些猶豫,大概是怕罵,畢竟是他喊的小三逃課去山里打兔子才被蛇咬死的,不過在藍瑾兒的誘導下還是將事情的經過講了出來。
原來小三是在山腳的空地上被蛇咬的,當時大豐已經從山里提著兔子下來,兩人正準備找地方將野兔烤了,小三就被一條全身發綠長著淡黃色花斑的小蛇給咬了,兩人嚇了一大跳,雖然小三當時並未覺得不舒適,可兩人還是扔了兔子就跑。一直走了好遠的路,都快到鎮上了,小三卻突然暈倒,臉色就變成如今這個樣子,他嚇得大哭,幸好被好心人發現送回了家。
藍瑾兒不得不罵那好心人愚昧,人都昏倒了不就近送到鎮上去給救治,反而抬回家里,一來一回不知耽誤了多少時間,或許就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
可是,怪誰都以于事無補。
「你以前見過那種蛇嗎?」。藍瑾兒問道。
「沒有,從未見過。」大豐搖頭。
藍瑾兒只恨自己學識太淺,竟然束手無策。她又不願相信小三就會這麼死去,在她潛意識里,總覺得小三還有很長的日子要陪著她一起走過,可以說,她已經把小三當做自己的親弟弟,如果他死了,她真的就孤苦無依了。上蒼應該不會對她如此殘忍,既然派了他來慰藉她,就不會又如此著急的召他回去。
可是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除非小三全身腐爛到只剩一堆白骨,否則她都不會相信他真的已經死了。
過了不知多久,小三的屋里已經聚集了一屋子的郎中,卻都只能搖頭嘆息。
待到人都走光了,許暮卻又領著唐福貴與一個白發老者折了回來。一進屋就道,「藍姑娘,這位是我師傅許知秋,他說曾見過這種毒癥。」
藍瑾兒總算盼到了一縷曙光,連忙請許老先生上前查看。
許知秋坐在床沿細細查看了一番,捋著雪白的胡須連連頜首,「嗯,竟與我三十年前在滇南所遇的一病例完全一樣。」
藍瑾兒聞言已是欣喜不少,問道,「那許老可知救治之法?」
許知秋卻嘆息著搖頭,面露悲慟,「當年,我與一友結伴同行,爬山涉水,四處采集各種草藥以供研究入冊,不料顛貴一帶地勢險峻無比,各種毒蟲蛇蟻比比皆是,我那好友不幸被一種極為罕見的毒蛇所咬傷,結果,就似這小兄弟一般,進入假死狀態,七天後七竅流出黑血全身快速腐爛而亡。」
藍瑾兒神情驟變,還是死了?七竅流出黑血全身快速腐爛而亡,她不能接受小三也如此慘死之狀!
「許老,您就沒有辦法救救小三嗎?」。藍瑾兒不甘心的問道,「這麼多年來,您一定有過特別的研究,一定會有些眉目對不對?」
許知秋仍是搖頭,「我當時試過很多辦法,卻無一絲效果,查閱醫書無數,卻沒有找到類似的病例。後來我那摯友死後,我又四處找尋那種毒蛇的蹤跡,卻是無人見過。」
「可是渾身草綠夾雜著黃色花斑的小蛇?」藍瑾兒問道。
「正是。」許知秋點頭,「老夫原以為只有高原深林里才有那種奇毒怪異之蛇,不敢想這江南小山里竟然也有。」
「難道真是無解之毒了?」一直並未啃聲的唐福貴插言道,很為藍瑾兒的狀態擔心。
「不會。」藍瑾兒搖頭道,「有毒就會有解,只是我們無從得知罷了。」
「嗯,藍姑娘說的對。」許知秋道,「世界萬物,皆分陰陽,相衡相克,不離其中,方有存在之理。」
藍瑾兒正是此理,又問,「許老為何說這是一種‘假死狀態’?分明已經無一絲呼吸無一絲心跳了。」
「這個,也只是老夫的拙見。」許知秋道,「如果真的呼吸心跳一停止就意味著死亡,那七天後的全身快速腐爛還好說,可等到那個時候還能七竅流血就說不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