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眼,光線溫暖而明亮,首先映入眼簾的還是那已經熟悉了的瑩白帳帷,可藍瑾兒卻好像聞到了雨後山林的鳥語花香,渾身上下說不出的清爽自在。
這一覺何以睡的這般香甜?享受啊!
藍瑾兒美美的伸了個懶腰,立即有二丫端來鹽水給她漱口。
「二丫,我說了不用你服侍著起床了,你若是閑得慌,可以去跑跑步,跳跳操什麼的。」
藍瑾兒挑著細細黑黑的眉,卻一臉恬美的微笑。說是如此說,心里也是不大樂意接受這麼腐敗的生活作風,可還是抱著不浪費的心態,乖乖坐在床上極其配合的被洗漱完畢,免得辜負小姑娘的一番孝心。
二丫只是嬌羞的抿嘴輕輕一笑,轉身又去拿她早就給藍瑾兒準備好了的衣裳,霜色的圓領束袖裙衫,橙紅的貼鵲中袖大衣,橙金繡鳳腰帶。
藍瑾兒嘟了嘟嘴,「穿的這麼花哨,不好吧?」
「二丫的眼光,少夫人難道還懷疑麼?」
二丫俏皮的回了一句,仍舊給她穿好衣,又給她梳了個兩個發環,只用橙金的發帶輕輕的將發梢纏好固在頭正頂,任由青絲發環軟軟的貼搭在腦後,閃著金光的發帶飄飄其中。
二丫艷羨的看著自己花了不過一盞茶功夫就妝扮好的少夫人,簡約親切卻又雅致,耀眼奪目卻並不俗媚。那雙瑩潤的眼里不知是欣賞多一點,還是滿意多一些。
藍瑾兒竊竊一笑,一看這丫頭就是個心靈手巧又熱衷于造型的好苗子,以後自己是再不用為了如何打理這一頭又厚又密又長的黑發而操心了。
「對了,少夫人,夫人一早就來找過您了。」二丫不慌不忙的緩緩說道,「夫人讓奴婢早些喊您起床,說有事與您商議,可是……」
「可是你不忍心打攪我睡覺,對不對?」藍瑾兒道,佯怒的看著稍微有一點不安的二丫,「你就不怕誤了事我責備你?你就不怕夫人惱怒責罰你?早晚你也得領教了我婆婆的鐵掌神功與霹靂雷鞭,看你還敢不敢這麼大膽!」
二丫低了頭卻只是羞怯的笑,而後又是躬身道歉,「少夫人,對不起。」
藍瑾兒見狀又哧哧笑道,「我算是看透你嘴里的這三個字了,沒得比這個再虛偽的了。」心里卻是越來越喜歡這個丫頭,別看外表一副柔柔順順怯怯懦懦的樣子,心里可是有主見的很,而且很是能沉得住氣。屬于那種讀你千遍也不透的內斂型女孩。
「少夫人教訓的是。」二丫屈膝應道,又說,「少夫人,我們走吧,就算夫人找您沒有要緊事,那少夫人這會也是肚子餓了的。」
真體貼。
藍瑾兒美美的笑著起身,出了門突然問道,「你真叫二丫麼?」
「是的。」二丫反問道,「莫不是少夫人擔心那賣身契上做了假?」
「沒有啊,只不過你們兩姐妹這麼水靈文秀,名字卻土的很。」藍瑾兒道。
二丫笑了笑,道,「若是少夫人覺得這名兒不好,何不少夫人給奴婢賜個名?」
藍瑾兒挑了挑眉,道,「我覺得挺好的,大丫二丫,喊著也順口。」
兩人一路說笑著,藍瑾兒也不知道這會李氏是在屋里歇著,還是忙生意去了,領著二丫朝正廳走去,卻是還在廊子里就听見了傳出門來的嘈雜聲。藍瑾兒下意識的走快了些,二丫緊緊的跟上。
還在穿堂里,就見了正廳里坐滿了人,正你一言我一語的談論著什麼,見藍瑾兒進了屋,都歇了嘴朝她看去。
有幾個是豆腐坊里做過工的,藍瑾兒認得,還有幾個老者,藍瑾兒也見過,都是村上的,什麼身份卻是不知道,另有九畝夫婦及那個吃里扒外的佟氏也在。
藍瑾兒心中狐疑,如今說晚也不算晚,怎麼這麼早家里來了這麼多人?就算是九畝夫婦來找個說法也不該一大早來才是。好歹裴家沒虧待過他們。
雖然眾人的神色都顯示著來者不善,可藍瑾兒還是平靜周到的先給李氏請了安,再與屋里坐著的一一問過好,而後回到李氏身旁站著。
「裴家少夫人架子不小,想來是與大家大戶的公子少爺勾搭慣了的,全然不將我們這些山野村戶放在眼里。」佟氏站在一旁陰陽怪氣的說道,「我們倒沒什麼,被人小瞧也不稀奇,只是沒想到連村長大人的面子都不給,呵呵,竟然讓他老人家等了一早上才慢騰騰的出來,我看,就是皇後娘娘也不會這麼目中無人的吧?」
藍瑾兒皺了眉,瞧見坐在右邊第一個位置的老者正一臉慍怒,听了佟氏的話跟著不屑的哼了一聲。想必他就是村長了,可村長來干嘛?不嫌費事麼?
藍瑾兒真不想應酬這些人,可也只得陪著笑臉,朝在座的客人屈膝道歉,「不好意思,瑾兒並不知各位光臨寒舍,如有怠慢,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村長極為鄙視的掃了一眼藍瑾兒,道,「身為兒媳,沒一點規矩,別說裴家還有些來歷,就算是村子里世世代代的農戶,那也沒有婦人家能睡到日上三竿的理!真是欠家教!」
藍瑾兒暗暗嘆口氣,這老頭年紀一大把了,脾氣怎麼還這麼大?竟然如此出言不遜,他才是欠家教呢,與佟氏是一類。
見眾人都跟著附和,藍瑾兒不想對著一群牛談琴,只靜靜的立在李氏身旁,李氏也不吭聲,就由得屋里由七嘴八舌的交頭接耳轉為明目張膽的人身攻擊。
說的雖然亂七八糟,可都不外乎什麼不守規矩,不懂禮節,不守婦道之類的,李氏聞言臉色青一陣,紅一陣,又白一陣。藍瑾兒暗暗咋舌,人雲亦雲原來是如此恐怖!說的話越來越不能入耳,最露骨的怕是佟氏,「我可是見識了什麼叫人不可貌相的,別看人家年紀小,勾引男人可是不止一兩手,也不知使了何見不得人的手段,你們見過一個小寡婦怎日里同一大堆男人周旋麼?是個干淨的,那是避都避不及!可人家卻當這是發家致富的本事,將一個個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有錢的掏錢,有力的出力,你們想,裴家原來有什麼?還不是窮的叮當響?可自從人家出了一趟門,那是什麼都有了,你們看,這些家俬,那是用白花花的銀子換來的……」
「原來是這樣啊,我就說怎麼一下子發財了,原來是連看大夫的錢都短的緊的。」……
都是類似的誹謗,藍瑾兒氣的夠嗆,身旁的二丫大丫一左一右都緊張的拽緊了她的衣裳,嚇得頭也抬不起。
李氏氣不過,卻是指著藍瑾兒喝道,「你給我跪下!」
藍瑾兒一怔,別人的話她可以不當一回事,畢竟了解有限,可李氏為何要對她動怒?難道會因為這些讒言而錯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