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丫的提議不錯哦。」才一日,丫鬟們的關系似乎就很熟絡了。碧瑤給二丫拍著喘息的背,朝著藍瑾兒和唐福貴盈盈笑道,「不過小河里的錦鯉還不算大的。三爺,不如帶少女乃女乃去沁園,我們游船去如何?」
碧瑤興致沖沖,倒像真是多麼貪玩一樣。
「恩恩,沁園在哪?我們需要準備什麼麼?」二丫一副萬分神往的樣子。
「就在,就是馮姨太的園子。什麼都不用準備,隨時去,隨時都會受到馮姨太的熱情款待。吃的喝的,一樣不會少。」碧瑤眉飛色舞,「還有很多荷花呢,不比你們瑾芳宅的遜色哦。」
看錦鯉,五歲的時候她就不敢興趣了。看荷花,現在沒有那個雅興。藍瑾兒皺皺眉頭,無可奈何的看著唐福貴。
唐福貴笑了笑,手指捋平她眉間的皺褶,一副「全都听你的安排」的意思。
「要去你們去,我要回去睡覺了。」她說。可話一出口又想起昨晚的那幾番折騰,臉頰不由的紅了紅。藍瑾兒打了個呵欠走快了些,一是怕人瞧見她的臉紅,二是不想再和她們嗦。起得早,很困。四肢都快斷了。再說青和青的大肚子是她早晚要面對的。而且,按規矩,小妾每天要來給正室請安。難道她就天天躲?
回到竹里館,青還在。小丫頭正拿著喜糖在招呼她。嫣紅的琉璃果盤里擺著唐府廚子自制的喜字硬糖。
一見唐福貴和藍瑾兒進門,青忙起身,行大禮。
素色的長衫長裙,長發輕輕的攏在腦後。雖是婦人裝扮,可還是如在瑾芳宅的那般樸素淡雅,恬靜的臉龐比以前略胖了些,顯得更加滋潤。身體也開始顯懷了,行動間倒還輕盈。
目光落在她隆起的小月復上。藍瑾兒心里頭有些酸澀。想著她曾在青的床榻旁如何的安慰和激勵她。想著青曾今的絕望和彷徨。想著听到孩子的父親是誰時,那種心髒撕裂的痛和惶恐。
其實,她仍是很介意的。
「青,以後你不必來向我請安了。」藍瑾兒不想看她,也不想給她好臉色,「你回去吧,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再踏進竹里館半步。」
「小姐。」青還是和以前一樣的稱呼她,走到她身邊,雙膝跪下,眸中閃著幽幽的淚光,用她那沉靜又注滿感情的聲音說道,「請看在我們主僕一場的份上,原諒我。」
「你該喊我三女乃女乃。」藍瑾兒糾正道,聲音冰冷,「我不會原諒你的,虛偽陰險的女人。」
不再看她一眼,藍瑾兒往里屋走,「碧瑤送客。」
青卻拖著她的裙角,眼角的淚珠滾落,「小姐,奴婢永遠都是你的人。小姐若不原諒奴婢,青就長跪不起」
「你愛跪多久就跪多久。」藍瑾兒伸手一扯,將裙角從她手中拉出來,頭也不回邁開腳。毅然中有些冷決。
「三爺。你和小姐說說好不好?妾身真的很懷念和小姐在一起的日子。只要小姐肯原諒妾身,妾身願意做她一輩子的丫鬟。」青又去哀求唐福貴。
二丫在一旁冷笑,「是嗎?要小姐原諒你也不難。就看你心誠不誠了。」
「二丫妹妹,你說,我都照辦。」青跪在地上,仰著淚臉,看著二丫。
「很簡單,將你肚子里的孩子自覺的拿掉。」二丫盯著她的眼楮,「如果你還有一絲的善念,如果你真的想悔過,這是唯一的辦法。」
「你……」青慌忙的護住肚子,小心而緊張的撫模著,「除了這個孩子,哪怕是我的命,都可以給小姐。」
淒楚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堅毅和濃濃的哀傷,還有乞求。
「那你就別在這礙眼了吧。」二丫籠著手走開。這種人,看著都惡心
青憂傷淒然的看著唐福貴,豐潤的唇顫顫翕和,卻終是不再說一句話。只是垂著淚跪在那兒。
唐福貴避開她的眼神,那種淒然楚楚的眸光看的他心里煩躁惆悵。她一再篤定的說,孩子是他的。說孩子生下來後可以滴血驗親。若不是他的骨肉,她將親手處決她和她的孩子。如果孩子是他的,請他給他一條生路。至于她,她會默默的離開。
「你起來吧。回去吧。」他有些不忍的說。這是她第一次來竹里館。她一直很安分。
她卻只是哀傷的流著淚。目光已經一片朦朧。
他是有錯的。不管她出于什麼目的。那天晚上,是他主動的。
想想瑾妹,他狠了狠心,轉身離去。擔心再待下去,他會心軟。
「碧梧,小心的看著她。」
「是。」碧梧福身應著,端根凳子坐在青的一旁嗑瓜子,白皙的小臉蛋上黑珠子溜轉。
唐福貴回到寢室,藍瑾兒竟然已經躺在軟榻上睡著了,大丫二丫一個給捶著腿,一個給捏著肩,碧瑤在一旁打扇子。三個丫頭嘴里還碎碎叨叨的,不知在說什麼。一見唐福貴來,就趕緊的閉了嘴吃笑。
碧瑤將扇子遞給二丫,伺候唐福貴更衣,然後三人很覺悟的借口說要去研究一下中午的膳食,齊齊告了退。
唐福貴躺在藍瑾兒身邊,一手給她枕著,一手打著扇子,看著那張已經卸了紅妝的臉,嘴角勾起濃濃的寵溺和愛意。
不知道睡了多久,兩人被丫鬟們的吵嚷聲喊起。
「什麼事?」唐福貴問慌慌張張跑來的碧梧。甩了甩脹麻的手臂。
「青,青姨娘暈倒了」碧梧口齒打結,眼淚汪汪,「她,她還流血了」
流血?唐福貴微怔,木訥的看著睡眼惺忪的藍瑾兒。
藍瑾兒胸口怦然一聲,暈倒?流血?
「通知三娘沒有?去請大夫沒有?」唐福貴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慌忙起身,衣服都來不及穿就往外跑。
藍瑾兒捂著咚咚的心跳,愣愣的坐著,看著他慌張的背影瞬間消失。
「碧桐姐姐去通知三太太了,劉嬤嬤去通知老爺,恆知去請大夫,暫時還沒有告訴大太太……」碧梧拖著裙子跟在後面一路匯報。
看吧,這就是大家庭的紛繁熱鬧。
藍瑾兒嘴角泛出一絲苦澀的諷刺。
永遠都不會讓人安寧。歷經波折結了婚,這才新婚的第一天,一大早的就被三太太嘲諷,接著姨娘就巴巴的跑來灑淚灑血,接下來,該她被千夫所指了吧?
明知道人家懷了孕,還讓人家跪。你這個蛇蠍女人這下如意了吧?姨娘差點小產了吧?
藍瑾兒躺下,扯平了寢衣繼續睡。你們去陪著唱戲吧,這種庸俗的橋段看多了,女乃女乃沒興趣參與……
青歪倒在地上,身下淌著一灘暗紅的鮮血,淡青的裙子已經被染紅。幾個丫鬟拽著拳頭焦急的圍在一旁,卻不敢亂動。
「青姨娘在哪?」
三太太匆匆跑來,神色惶恐,聲音尖厲發抖。
「這,這邊。」小丫鬟們讓開一條道,三太太怔怔的瞪大了雙眼,盯著那一灘恐怖的紅色,心被揪住,痛的一陣暈厥。
「大夫大夫呢」她大叫著朝青踉蹌跑去,顫抖的雙手捧著青淚跡斑斑的臉,「孩子,你怎麼會這麼傻,叫你離她遠點啊」
悲慟的眼淚從三太太嫵媚的丹鳳眼里淌出,她指著丫鬟們,「青姨娘怎麼會這樣你們女乃女乃呢」
然後又捧著那顆腦袋一番痛哭。
唐福貴跑來,被那一灘血嚇傻了眼,怎,怎麼會這麼多?
青的一張臉蒼白如紙。
「三娘,青,她,她怎麼樣了?」
他的心,莫名的一陣恐懼和慌亂。
三太太抬開眼,傷痛不已,「老三,你們為什麼這麼狠心……她就算有再多的不是,那孩子,也是無辜的啊……這可是你的骨肉」
「太太,我看青姨娘的情況很是危急啊。」吳嬤嬤略懂一些醫術,焦急擔憂的說,「大夫恐怕沒這麼快來。」
說著看著唐福貴,「三爺,三女乃女乃不是大夫麼?」
唐福貴想也不想的點頭,「我這就去喊她來」
三太太抹掉眼淚,眼里閃過一絲狠戾,「怎麼回事?青姨娘怎麼會在這里暈倒了?」
碧梧于是戰戰兢兢的將經過都說了一遍。不一會,唐老爺也來了。
「她有沒有吃什麼東西?」三太太已經不再如來時的激動,盯著碧梧。
「有,女乃女乃回來之前,喝了,一杯茶,吃了兩塊糖。女乃女乃回來後,就沒有再吃東西。」碧梧早就嚇得魂飛魄散,她不過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哪里見過女人身下流那麼多血來。眼楮早就哭的像顆桃子了,若不是平時膽大,口齒伶俐,怕是連話也不會說了。
「老爺。」三太太這才看見站在丫鬟後面的唐老爺,示意吳嬤嬤過來,將青輕輕的放在她手腕里,沉聲朝丫鬟們喊道,「還不拿塊褥子給青姨娘蓋著」
立即有一個小丫鬟送了塊小褥子來,將青染紅的裙子蓋住。
「老爺,這孩子,怕是……」三太太咬著嘴唇,十分惋惜痛心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