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求著小姐給青姨娘治病呢,這紫薇粟米糕自然不敢有問題。」夏花淺笑著說,露出兩個嫵媚的梨渦。將食盤上的糕點端放出來,擺在屋中鋪著瑰麗金絲衣的荷葉形餐桌上。
「你不知道。這唐府,不比其他人家。人家深宅後院的斗爭都在暗處,須防暗箭。可這里的人,囂張慣了的。喜歡正面交鋒。拼的是實力和氣魄。」往事一幕幕映上心頭,二丫氣恨而調侃的道。
夏花抿著嘴笑,二丫以為她不信,臉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將魚片粥擺好,給藍瑾兒拉椅子。「小姐最有發言權,小姐,你說奴婢講的可是事實?」
「寢不言食不語。請勿打擾我用餐。」藍瑾兒擺著高高的姿態,小勺舀著濃粥送進嘴里,滿意的點點頭,「恩,這麼短的時間,能煲出如此美味的粥——放了小蘇打吧?不過還好劑量掌握的好,不影響粥的黏稠香濃,也吃不到一股蘇打味。」
二丫得意的勾著嘴角,「我二丫心靈手巧嘛。」
好久沒有這麼好的心情來吃飯了,雖然晚了點,雖然食物單調,可吃的唇甜舌香。至于那碟子的色形誘人的紫薇粟米糕。藍瑾兒是不肯嘗一口的。拒絕是一種美德,是一種高尚的情操。可以杜絕很多罪惡的產生。拒絕,從小事拒絕起。養成良好的習慣。利人利己。
悠閑的吃完一碗魚片粥,藍瑾兒放下優雅的姿態,倒頭看著里間。從她這個方向看去,金色的垂帷並未將那張紫褐色的拔步床給遮擋住。
「你還睜著眼?」藍瑾兒微蹙著眉有些不悅。看見唐福貴正手撐著頭在看她。昨晚肯定沒睡,以為熊貓眼很好看麼晚上也想這份姿容去見人麼
「我餓。」他慘兮兮的說。露出討好的表情。
「是二丫疏忽了。二丫再去盛一碗。」二丫不好意思的說,食指輕觸著鼻梁,忍不住咧開嘴笑。姑爺這是在撒嬌呢。和好了和好了,不用擔心和離了,不用擔心小姐的孩子沒爹爹了。
「去吧,還磨蹭。」藍瑾兒挑著眼梢,嘴角卻滿是笑意。
「是。奴婢遵命。」二丫拉著夏花,高興的應聲出去了。
「你看,她們將我視作空氣。雖然我有吃過午飯,可既然煮了這麼香的粥,也該順帶讓我嘗嘗才對。」唐福貴噓聲嘆息,很是挫敗,「好歹,我是她們的姑爺。可見,你平日心里沒有我,她們也不將我放在心里。」
尤其想著這近一個月來,天天被二丫指著鼻子罵,甚至拿掃帚打過,心里就真的委屈了。
「說的是哦。」藍瑾兒道。最近食量越來越小,吃一碗粥就感覺飽飽的。于是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看來某人不僅心里沒有我,還將我當做蒼蠅。不然,丫鬟們怎麼對我避之不及呢?不給做飯也就算了,還不給灶台……」
「哇,夕陽果真無限好瑾妹,原來我們寢室的采光有如此妙味。你過來看這光線——真是‘夕陽燻疏簾,醉紅幻瓊樓」啊」
訴苦變成了被伐。唐福貴暗道多嘴。忙扯開話題。一副痴醉神迷的模樣感嘆著。
「夕陽燻疏簾,醉紅幻瓊樓?誰的句子?」藍瑾兒很給面子的朝著窗戶看去,果真還是很應景,「沒听過,真是好意境。」
夕陽破窗而入,風吹簾傾動,將屋中處處的紅色映照的更多了一層閃閃的光暈。果真夢幻一般。藍瑾兒不禁往窗戶走去,原來,大紅的窗簾也可以帶來如此雅韻
「褐衣拂細肢,美人影中來。」
身後又有五言送來。藍瑾兒止步,回眸。「原來是你的原創哦。」
「別動」唐福貴突然一坐而起,眼中滿是痴醉之色。激動明亮的眸光盯著藍瑾兒一動不動。
藍瑾兒嫣然一笑。這是藝術家的通病。一定是此景此人激發了他內心的靈感。她敢保證,若不是他此刻腿腳不便,一定會跑去拿畫夾子,讓她站在這兒一兩個時辰給他當模特。
「相公。」
藍瑾兒喚道,並未听他的話站著不動,慢慢的走到床邊去。「是不是想將我畫下來?」
「好美,好美。」唐福貴還在陶醉之中,目光跟著她移動,「那倒不是,有你的真人在,我還要畫作什麼?只是剛才的景象真如夢幻一般,很想多看一眼。」
「哦?」藍瑾兒倒是意外了,「可我听說,你給我做過畫呢。」
「那都是想你的時候,卻看不到你。雖然,你在我心里,在我腦子里。可太虛幻。畫下來,好像就多了一份真實感。至少,可以觸模。」他深情的看著她說,濃濃的曖昧氣息瞬間在屋中彌漫,「不過,如今你已是我娘子,不愁相思無處解了。」
「咦……」藍瑾兒渾身起了小米粒,為了防止被他繼續煽情,煽的心慌神亂頭昏腳軟的。身體慢慢的不經意的往外間走,口中很不應景的道,「上午我給二哥買了個金關公,你可付賬了?我們何時去他那吃飯?早些去還是等他差人來請?」
「付了。」見她竟然走到床邊了又走了,態度是明顯的疏離。他一陣空落。難道,還不肯原諒他?連和他親熱一會都不肯麼?
「娘子。」他深情的喚道。
「恩。」她淡淡的應著,走到外間自斟了茶慢慢的喝著。胸口卻跳的越來越慌。
不行不行,這不是好兆頭。她討厭這種心髒亂跳的感覺。不能太愛一個男人了。哪怕是自己的老公。前一段的痛苦還不夠麼?她害怕那種心碎再次襲來。害怕以後會變的和媽媽一樣。
「你餓了吧?我去看看二丫怎麼還不來。」
說著她就往門口走,五步並三,將門拉開,抬腳出去。
唉。
他沮喪的看著在門口消失的身影。她還在抵觸他。甚至是逃避。看來,感情修復,還有待時日。
走出門,藍瑾兒又不知道去哪里。突然看到寒星獨自一人坐在欄桿上,還是那麼的瀟灑隨意。
「寒星,你之前去哪兒了?」藍瑾兒走過去問道。
「我去追那個人了。」寒星姿勢不變的說,並不曾回眸看藍瑾兒一眼。
「追到了嗎?」。藍瑾兒問,不過這顯然是多此一問。
「沒有。」寒星的聲音低沉,就算听習慣了。藍瑾兒還是很難將那種嗓音和他的清冷姿容結合到一起。不能變了嗎?還是,他的音質本就如此?
「那可有什麼發現?」藍瑾兒依著欄桿,看花園中的一株垂絲海棠。粉紅嬌媚,比桃花還艷麗。
「有。是她。」寒星淡淡的回答。「沒看到她的人,可我知道,是她。」
「她真有那麼厲害?還是壓根你就看見了那顆石子飛向他而不顧?只是因為聞到了她的氣息,才追出去?」藍瑾兒目光不移的問。
「是。我想看他出丑。」寒星清冷的眸光看過來,落在她的臉上。
「可是,你有責任保護我。」藍瑾兒回視著他,輕輕一笑,並無責怪。畢竟,只是口頭協議不是?
寒星並無愧疚,「我不會讓你有事。」
「額,你可真自信。」藍瑾兒扶額。怪不得他等唐福貴摔倒了再走。
寒星又將目光移開,面色清冷無表情。
「如果,找到她你會怎麼做?」藍瑾兒依舊含笑看著他。不確定,他有幾分可信?
「不知道。」寒星回答。
「如果她又拿你妹妹來要挾,讓你殺我你會怎麼做?」藍瑾兒好奇的問。
「如果她想故意讓我為難。」寒星稍頓,才說,「我會照做。」
是哦,若不是故意為難,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何須假手于人?親自動手,說不定還能獲得報復的快感。
寒星的答案卻讓藍瑾兒顯得更輕松。這說明,她在他心里,沒那麼重要。這樣,和他相對也就不會有什麼重包袱了。
「你可否描繪出你妹妹的相貌?我們可以先將她解救出來。」藍瑾兒問。沒有了把柄在對方手里,他才可以行動隨心。而不是一顆掛在她身邊的不定時炸彈。
寒星顯得有些蒼郁,「其實,妹妹在我心里,只剩一個概念了。一個模糊的影子。」
藍瑾兒眸中生出同情來。一個影子,還是模糊的。他卻不得不因那個影子而束縛一生。多麼悲哀和無奈。
「可是,要是她早不在人世了怎麼辦?」藍瑾兒道,「你難道就不曾要求過見她一面?在接受她一個又一個任務之前?」
寒星默默的搖頭,「我不知道。曾經有要求過。不過,她並不予理會。」
藍瑾兒眸中的憐憫更深。「那怎麼辦呢?一個人總有些特征的吧?面貌模糊,可只要有特征,總可以找出來。或者,她有什麼與生俱來的喜好?比如唱曲啊,喜歡做的動作啊,喜歡吃的東西。」
站累了,藍瑾兒干脆也靠著欄桿歪坐著。
寒星陷入回憶之中,冥想。「有一支曲子,是娘教的。可是,我不會唱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