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歷十二月二十八,小小年夜。
這可是個本地習俗輕易不出門的日子,因為這一天就是應該休息放假,留在家里準備著合家團圓了。
獨居的焦小魚可沒這個好命,稀里呼嚕地喝了一大碗熱騰騰的烏焦泡飯後,就著那暫時還停留在身體里的少許熱氣,她一鼓作氣的沖進陰冷刺骨的寒風里,忍耐地去堅持上完今年的最後一個班。
待那可憐的丁點熱量消失殆盡時,冷得颼颼發抖的焦小魚終于及時沖進了辦公室,卻已被凍紅了臉頰。
溫暖如春的房間、半干半濕的地板,冒著熱氣的茶杯,辦公桌上當天的報紙,這一切都預示著余久洋早早的就已經來了。
這個家伙,最近就像是變了個人,每天早早的來,拖地擦桌子,泡水倒茶,一副殷勤樣,有什麼毛病啊?(這女子,別人變勤快了,你卻說別人有毛病,難道你就喜歡他一天到晚的無所事事,遲到早退蹭吃蹭喝的你才高興不成?什麼毛病?)
今天是打開牌子典型的集體混人工的日子,每個部門的頭頭們都早早地集中到小禮堂,據說要開個臨時小會,準備著下午的衛生安全現場檢查,說穿了就是變著法子的再給職工發上一筆安全獎,雖說數額不大,可這樣的好事誰不喜歡?
既然老虎不在家,那猴子肯定是要稱大王的,這是千古不變的定律。
一看那辦公室里早已是窗明幾淨,根本用不著自己再動手整理,而余小弟又正好一圈溜舒暢後回到了辦公室里,那就把他留下看門吧。
渾身輕松的焦小魚囑咐過余久洋幾句後,趁機冠冕堂皇的出了門,對著兩旁的玻璃門先左照右照照了個痛快後,踱著方步晃到了蘇維那里。
放眼望去,那辦公區里人海早就沸騰成了一片,高分貝噪音比那足球場也輕不了多少,一張張全都是熟面孔,卻獨獨不見那矮矮胖胖的人影。
難不成這大姐早趁亂溜了?
不對,她那件衣服還高高地掛在架子上招搖著,可人又晃哪兒去了?
晃得還不是很遠!最起碼沒晃出這幢辦公樓。
一樓東南角,那是個平常沒什麼人進出的洗手間。
那勤奮的人兒正佔用了整個水槽,一條碩大的草魚早已被開膛破肚躺在了血堆里,一大堆的魚籽肚腸和著粘稠的血塊拖拉在魚肚外面,大片大片的魚鱗灑滿水池底,那反射的光芒像極了璀璨的珠片。
這沒有暖氣的地方若是普通人走進去只會覺得冷得發抖,可蘇維這會兒卻是熱得只穿了件勒出幾大段腰身的舊內衣,汗珠卻還是不停地在往水池里猛滴。
「小魚,你來得正好,等我把魚洗干淨開好片你拿些回去,讓你老媽晚上給你汆爆魚吃,這是我早上剛去魚塘里買的,又便宜又新鮮。」
蘇維頭也沒抬的關照起捂著鼻子躲得遠遠的焦小魚,這些年下來,她早就給鍛煉成了個做家務的十項全能。
特別喜歡吃魚的焦小魚卻是絲毫聞不得那魚腥味,幾個長長的干嘔以後,胃里立馬開始翻江倒海的活躍了起來,連大把的眼淚也湊著熱鬧一起涌出來見見世面。
小嘴里連個拜拜也沒舍得多說,那可憐兮兮的焦小魚早就落荒而逃了。(奇怪哎,你名叫焦小魚,怎麼會聞不得魚腥味呢?烤得再焦的魚兒也是會有魚腥味的嘛!)
想到平台上去透透氣順便看看風景吧,那深情款款的小馬哥說不定就會第一時間的出現在自己身邊,一想到他那苦惱的眼神,小魚就情緒低落,又一想到林曼如那冒火的眼神,她的情緒就更加的低落了。
雖然她已經幾次通過短信明確告知馬超自己的最終想法,但卻始終也沒有收到小馬哥的只字片語,每每見到了她,依舊是一種淡淡帶笑的深情。
我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死心呢?
找個什麼人去談場小戀愛?
可我又能和誰談去呢?這又不是擺開架勢彈棉花,一個人想怎麼獨奏都行,那得有個旗鼓相當的的對手才行,可一時間讓我到哪里去找個中意的男人呢?要命啊!
我已經有過一次失敗的婚姻,第一次還可以找借口說自己不成熟不懂事,但下一次呢?換個什麼借口?三十歲了還不成熟不懂事嗎?除非是弱智或者花痴。
我的要求高嗎?
我不過就是想找個有感覺點的,有激情點的,帥呆點的,年輕點的,簡單點的,這個要求真的不算高吧?(其實這樣的要求已經算是挺高的,但怎麼就是讓人感覺有點不對勁,她好像就是照著某個人現有的條件去開的呢?)
我再也不想去任何地方了。(其實又能去哪兒呢?)
胃里好不容易才重新得到太平,吃到苦頭的焦小魚這會兒學乖了,沒再前後左右地多繞上些彎路,老老實實的一路直直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只能趴在桌上不停敲擊著鍵盤,以此來排解心里的不爽,嘟著小嘴隨口說了一句沒有任何意義的口頭語---沒勁!
四周除了立式空調的顫音,再沒有了任何聲音,她這才發現那活絡到極點的徒弟不知又竄到那里去了,敢情我這前腳剛一出門,他後腳就跟了出去?
毫不客氣的一個電話送過去---
人在哪里瞎混?馬上給我回來。(聲音高八度)
很有成效哦!立刻的,走廊里有了動靜,一听那特別的腳步聲就知道是那個活蹦亂跳的余小弟,焦小魚滿意的回身坐下,一雙俏眼盯著房門,看看這家伙又有什麼新說法新說辭。
很意外哦!
先躍入眼簾的不是那個淘氣混小子,而是舉在他手里的一套鮮紅的薄呢套裙,一粒鈕的收腰短外套,超短的緊身一步裙,里面還有一件條紋的高領襯衫。
這是什麼?
在極度混亂的一陣艱難思考後,焦小魚終于做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這是單位幫我定做的講解員服裝。
本來全身暖和舒服的焦小魚一看見這套單薄的工作套裙,全身的雞皮疙瘩都爭先恐後一個不拉的冒了出來,她瞬間從春暖花開的世界里被推到了冰涼刺骨的北冰洋,以至于從衣服後面鑽出來的余小弟也奇怪的叫了起來。
「你的臉怎麼回事?怎麼滿臉都是小疙瘩?哎呦,我身上也跟著癢起來了,是不是你身上有跳蚤啊。」
听到余久洋的嘴里竟然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來,焦小魚不由分說上去就是一腳,而且分量十足。
可憐的徒弟哪敢還手,嘴里卻也低低抗議了幾句,「你這個習慣相當的不好,你要喜歡踢,我介紹你參加我們的足球隊,讓你踢左前鋒,那里準能發揮你的優勢。」
不善運動的焦小魚當然知道徒弟是在尋她的開心,倒也不惱,皺著眉頭接過那套可怕的衣物就隨手扔到了一旁,又準備要開口訓斥這個多嘴的徒弟幾句,那男孩一看苗頭不對,馬上就急急的開口解釋起來。
「你剛走周主任就打電話要你去取衣服,我見你電話也沒帶,又跑到蘇維姐那里,也沒見你人,就只好幫你去拿了,哎,小魚姐,你快試試,不合適的話趕緊去總務科,裁縫還在那里等著呢。」
「你想凍死我啊,這麼冷怎麼試?反正我上次量的時候那人挺仔細的,想來是穿得下的,我身材又沒怎麼變,就重了一斤。」
「要我看你穿著可能有點緊哦!」
余小弟敢冒殺頭的風險說出這樣一句話,說明他心里是很有把握的嘛。
「你懂什麼,你眼楮里帶尺子的嗎?」。
「尺子那種老土的東西,我當然沒有,我眼楮里有最新式的掃描儀,超準,你信不信,絕對緊。」
不信邪的焦小魚把徒弟趕出去以後,呲牙裂嘴的換上那套新衣衫,哪哪都正好,胸是胸,腰是腰,筆直的雙腿托著個弧形優美的臀部,怎麼會不合身?尤其里面那件高領的藍黑條紋襯衫更是顯出了她白皙的膚質。
得意洋洋的高聲喚進余小弟,看看吧,說點意見?
那男孩明顯的眼神一亮,一股子欣賞之情溢于言表,看到師傅準備又要發表點什麼演講時,他一把拖過她,把她推進了隔壁的衛生間里。
突如其來的溫差讓焦小魚不停地狂喊救命,但馬上她就明智地選擇了住口,只因為牆上的大鏡子此時非常公道的反映出了她衣著上的問題---
襯衫太緊,以致紐扣之間出現大片縫隙,站在側面的話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那繡著金絲的黑色。
再一抬高手臂,後背明顯現出的所有印跡,我的老天啊,這一斤肉怎麼都長在了顯眼的部位了!(好事情啊,難不成長在了腰上肚子上才滿意?)
看到余小弟那對自己身體十分感興趣的眼神,焦小魚感覺到了微妙的不安,于是惱羞成怒的低聲罵了句。
「你的眼楮咋就這麼尖啊,你的視力咋就這麼好啊,你說你該看的你一眼不拉,不該看的你更是一眼不眨,什麼毛病?」
「報告師傅,這不是毛病,是本能。」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