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混蛋啊你,你知不知道,現在賠錢那還是小事情,要是人家不願意和我們私下了結,你弄不好是要去監牢里吃官司的,是要去住謝橋賓館(小城監獄所在地)的阿曉得?你這個人看著挺像樣,腦子里裝的難道都是大便嗎?」。
到了最危急的這一刻,余久洋混沌已久的頭腦里終于空前的清醒了起來——我沒有听錯吧,難道我會因此去吃一場官司?是我嗎?
突然間他被徹底的嚇到了,這個可以預見的後果當然很嚴重,會是這個糟糕的結局嗎?我將被迫從小魚身邊離開嗎?不,我不願意。
茫然的望向父親,只見那個大風大浪中闖蕩過千百回的男人也沒了表情,一種責怪和擔心在心里糾結著,牽絆著,讓他一時也失了魂。
但一瞧見可憐的兒子眼巴巴地望著他,那神態如同五六歲時在外頭受到了別人的欺負,回來尋求父親的幫助時一樣,帶著點委屈,又帶著點渴望。
本來一肚子怨氣的余永泉猛的心底一酸,深吸一口氣強壓下了滿月復的愁緒,反手輕輕拍了拍余久洋的頭,「別怕兒子,老爸來替你想辦法。」
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余永泉太想和對方私了了。
看著兒子一下子失去了自由,他的心猶就如針扎般的疼痛,他的世界失去了斑斕的色彩,只剩下了一重沉重的灰色。
對于需要賠付錢款的數目多少,他現在已經完全的無所謂了,他心想只要對方肯先開個價,那怕那數字巨大得砸得死人,那兒子這件事情就有了擺平的希望。
可怎麼才能了結呢?
每天拖住疲憊不堪的身體回到家以後,眼泡紅腫的朱錦花總是立刻迎就上前來,問的永遠都是那句話,「老頭子,今天有什麼說法嗎?兒子什麼時候能回來?」
而被他們倆接回家里來住的焦小魚也緊跟著婆婆,她雖然嘴里不問,但那苦不堪言的眼神早把一切的疑問都投向了余永泉。
怎麼才能盡快擺平這件事情呢?
怎麼在最短的時間內讓兒子少受點罪,把他毫發無損的帶回去,給老婆和兒媳婦一個滿意交待,這是擺在余永泉面前最急迫的任務。
余家這頭可謂亂成一片,每個人的臉上都掛上了揮不去的愁容,就連朱丹華也失去了往日的開朗,陪著那兩個女人唉聲嘆氣。
「那個死男人,他竟然對小魚做了這麼缺德下流的事情,還好意思在醫院里面裝死,洋洋也是的,當時手里頭再用上點力氣,把他打死了算了,早晚都是陪上一筆錢,倒幫社會除了個禍害。」
朱錦花朝對這個活寶看看,心想你可真是個缺根筋,自古殺人都是要償命的,你以為光賠點錢就可以了嗎?
「姑姑,你也別心急了,那種人也就是要錢,你應該先準備好一筆錢,要是不夠的話,我把我的嫁妝錢也拿出來給你,不用你還的。」朱丹華這番話倒真是一片好心,可就是說得不在點子上,讓人听了不起勁。
「丹華,你先回去吧,小魚的身體不好,讓她回房間去睡一會兒。」朱錦花看到焦小魚連坐著都不怎麼穩,連忙把佷女趕走。
「那好吧,要是那邊有什麼情況,可要馬上就通知我噢,我把錢一起拿過來。」朱丹華看了看暈暈乎乎的焦小魚,很不情願地起身離開了。
余家人早早準備好了大筆的錢款,就等著郭默默開口索取,但住在醫院里的郭默默卻好像一點也不著急,完全是一副穩坐釣魚台的面孔。
最近手頭一直拮據不堪的郭默默當然非常的缺錢,一天到晚東躲西藏的躲債生活過著並不舒坦,而且這種擔驚受怕的狼狽日子很是摧殘人的神經,他甚至因此得了非常嚴重的失眠癥,即使還清債務後,家里並沒有什麼人上門來打擾他,他也還是無法安然入睡,整個晚上依舊是噩夢連連,冷汗一身。
他絕對是愛錢的,他的心底蘊藏的無盡貪婪猶如一只無底限的巨大撲滿,恨不得瞬間吞噬進世上所有的錢財。但比起因此能傷害到奪走他生財希望的余久洋,他還是寧願舍棄掉眼前這個和解的機會舍棄掉那堪稱豐厚的巨款。
在他想來,錢這玩意兒終究會賺得到的,可以賺到閉上眼咽下氣的那一刻,他現在首當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毀了那個順風順水的年輕男孩——
余久洋,你膽敢搶走老子囊中本來穩獲的獵物,還把我打成這幅模樣,那我就要讓你吃不了兜著走,頂著壞名聲傷痛一輩子。
他正在痛罵余家人的時候,剛巧眼角正好看到余永泉進了病房,手里還提了一大包名貴的禮品,臉上還帶著比哭還難看的尷尬笑容。
歪躺在病床上的郭默默一看到他,只覺得身上的傷口格外的疼痛起來,這惹得他火氣又一次躥得老高。
「老頭兒,我說你也別在我這里耗著了,我現在身子弱,沒力氣跟你多羅嗦,你那寶貝兒子打傷了我,那就得去蹲號子吃官司吃牢飯,讀過法沒?告訴你你,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再有錢也沒什麼用,你趕緊走吧,走吧走吧」
他就是這樣躺在病床上一口冷著臉回絕了余永泉,那強硬的口吻明明白白告訴了他,這當中再也沒有一點的商量余地了。
夕陽西下黃昏降臨時,余永泉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又一次從醫院無功而返,看到郭默默如此強硬的態度,陷入絕望的余永泉終于死了心,決定把事情的嚴重性對家里的兩個女人老實坦白,事情既然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那麼大家都應該要有思想準備了。
從來只曉得听從丈夫的朱錦花霎時間懵了,她一坐到地上,拉開了哭泣的響喉嚨。好半天過去了,她坐在那里除了哭還是哭,沒有一點拿得出的主張,自從嫁到余家來,她的世界里除了老公就是兒子,現在她當成心肝寶貝的兒子突然間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她的精神世界無疑就塌陷了一大半。
三十年里一向很有主見的焦小魚此時也失了態,听罷余永泉的這番話以後也沒有了任何的聲響,慘白著一張小了一圈的臉說不出一個字來,半晌才低聲木訥地說了句,「全都是我的錯,他都是被我給害的。」
她這樣一自責,就連地上的朱錦花也停止了哭泣,而余永泉更是慌了神,他強行壓抑住滿月復的心酸,走到了焦小魚的身邊。
「小魚啊,我和洋洋的媽媽一點都沒有要責怪你的意思,我曉得你心里是真的委屈,洋洋這次雖然事情做得太莽撞,但打心眼里說我倒並沒覺得有什麼大錯,那個咋種實在是欠揍,唉,就是事情一下子給弄僵了,他不肯私了,小魚,你一定要有心理準備啊。」
听到公公說出這麼通情達理的一番話,焦小魚那隱忍了許久的淚水終于滾滾而出,她只覺得全身的血液也一並化作了滿腔的熱淚,隨著悲傷的情緒一瀉而出。
是我命好,遇到了這樣子的一家人
可這樣幸福的一個家庭就要瓦解了,並且還是因為我以前犯下的過錯而遭難的,這一切全都是因我而起,都是我的錯。
一想到這里,焦小魚那顆傷痕累累的心也在慢慢的變涼,涼得讓她的全身上下直起雞皮疙瘩,涼得凍結住了她曾經有過的微薄希望。
余永泉走到朱錦花的身邊,一伸手從地下拽起了她,「趕緊去洗洗臉洗洗手,然後燒夜飯去,你身胚壯實餓得起,小魚和我可受不了,不要再哭個沒完,天是不會塌下來的。倒是我們再這樣下去會餓死的。」
老頭子的話當然不亞于聖旨,朱錦花當真立即停止了哭泣往廚房跑去,她從冰箱里拿出大堆的葷素生菜,在水池里擇撿起來,余永泉看了看一臉茫然的兒媳婦,嘆了口氣,也跟著老婆子進了廚房。
焦小魚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她是在思索,聰慧的她知道余永泉一定是用盡了各種辦法,這個男人不是個肩上扛不住事的人,可此時口氣里也有了點說不出的沉重,余久洋這次砸在了心懷不軌的郭默默的手上,眼看著就是凶多吉少了。
我得想個辦法救他,他都是因為我才鬧出這樁禍事,才會被卷入這場是非當中。可是我又能做點什麼呢?要我去求那個不知廉恥的惡心男人嗎?
不,我做不到。
我真是害人精哪,余久洋這麼好的一個人遇到了我,就要給毀了,公公婆婆這麼好心腸的人,也被我給連累了。
蘇唯夫妻倆對焦小魚的遭遇也深感不安,總想幫著焦小魚做上點什麼事情,這天吳龍就特意請了半天的假,帶著焦小魚找到了他的一個朋友,那個人也是個人民警察,個子雖然不高,卻身強力壯。
吳龍早就對焦小魚說過那個警察是個好脾氣的男人,特有正義感。此番見到了焦小魚以後,他也是實話實說,沒有一點虛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