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月涂看了瑤瑞一眼,知道她是不想讓自己剛剛說的那句不回輕孤城的話從他們口中說出去,當下端起茶杯,一飲而盡,表示自己會忠心,守口如瓶。天際原本不想喝,可是為了讓瑤瑞安心,也飲了下去。
突然,心月涂與天際,軟軟地昏倒在地上。瑤瑞拿起自己的包袱,嘆了口氣︰「五師兄,小師妹,對不起了,等我把自己的事情做完了,一定回輕孤城負荊請罪。」她剛剛在茶里放了青奇竹,那是畢方島最好的迷藥,雖然對自己一點作用都沒有。
她從外面顧了一輛馬車,把天際與心月涂放在車上,徑直拉到鎮上最好的一家鏢局,付了高額的費用,心月涂與天際都被拉回了輕孤城。瑤瑞想,他們總是如此簡單,還是輕孤城適合他們。
等她再回到客棧的時候,眾人都在大堂等她。功儀紫陌生怕她反悔,見她回來,熱情拉住她的手︰「姐姐,我還以為你走了呢。等你半天了,我們要上路吧,否則今晚趕不到另一個城鎮,就得露宿了。」
瑤瑞抱歉一笑︰「是我失禮了,讓各位久候。剛剛小師妹與師兄要回去了,我給他們送行,不覺就耽誤了功夫。」
隋緹臉色仍是清冷,不知是因為功儀紫陌與袁深問親密還是因為瑤瑞的遲來。袁深問笑道︰「既然回來了,我們就早點上路吧。」
他們每人一匹駿馬,都是從小養大的,體格健壯,唯獨瑤瑞的坐騎是臨時買的,腳力不如他們的,總是落後一步。他們每隔一段時間就要略微等等她。袁深問倒沒有什麼,功儀紫陌礙于情面,只是微微蹙眉,隋緹可就不那麼客氣了。
第四次等了瑤瑞以後,他冷聲道︰「閭丘姑娘,你若是覺得去白澤山莊路途遙遠不堪行程,大可回去。不必如此拖延耽誤我們的功夫。」
袁深問看出瑤瑞的馬已經是雙蹄打顫,虛汗淋灕,就知道被鎮上的馬販子騙了,這根本不是什麼上等馬,是最最劣等的。這才不到一個時辰的路程,瑤瑞又身量嬌小,不至于如此。想了想,他笑道︰「我看是瑤瑞這匹馬不爭氣。」
功儀紫陌也注意到瑤瑞的馬氣喘吁吁,嘆了口氣︰「這可如何是好?這匹馬是騎不得了,再騎下去,只怕要出事。」
「不如這樣吧,我的馬最是強健,紫陌與我共一騎,瑤瑞騎紫陌的馬如何?」袁深問說道,他本想讓瑤瑞與自己一騎,又怕功儀紫陌不高興,為難瑤瑞。他必須確保萬無一失把瑤瑞帶去白澤山莊。
「那最好不過了!」功儀紫陌立馬從馬上跳下來,把自己的寶貝馬牽到瑤瑞的面前。她從前十分愛惜這匹馬,任何人不得擅騎。為了能與袁深問共騎,她都忍痛割愛了。
隋緹看在眼里,瞳仁深處寒光一閃。正好被瑤瑞看見了。她只覺得好玩,這三人之間的你來我往看著就熱鬧。瑤瑞想,自己若是功儀紫陌,也會喜歡溫和如水的袁深問,而不是冷漠如冰的隋緹。
功儀紫陌的這匹高貴馬兒並不欺生,瑤瑞騎上去,感覺很是熟悉,與自己從小就慣騎的紫苑差不多。好的坐騎果然不同,她終于能與眾人並排而行了。因為剛才的耽擱,他們仍是晚了一步,趕到下一個郡縣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看在上書錫水城的大字城頭,眾人松了一口氣。進了城,才發覺有些異樣。整條街上一片漆黑,家家戶戶緊閉門戶,街道寂靜無聲,沒有一個行人,瑤瑞他們一行人都把武器握在手里,眼楮借著微薄的月光敏銳地盯著四周。
身後突然悉悉索索有一陣輕響,他們回頭,只見成群的老鼠跑過,都松了口氣。「為何這里會這樣荒涼?半個月前我們才路過,並不是這樣,出了什麼事情不成?」街上有陣惡臭傳來,功儀紫陌有衣袖掩住口鼻,不禁疑問道。
瑤瑞的鼻子敏銳,問聞到一股腐肉的臭味,胃里一陣痙攣。袁深問一向溫和含笑的臉都凝固起來,淡淡道︰「找人問問才能知道。這的確有些不同尋常。」
前面的客棧里門半掩著,大堂後面點著一盞孤燈,燈昏如豆。他們推門而進,並沒有人。隋緹提高嗓子喊了幾聲掌櫃的,並無回音,越發顯得詭異可怖。一陣風吹來,微微寒意,瑤瑞不自覺抱著胳膊。公儀紫陌往袁深問身邊湊了湊。
風卷起大堂一角的布簾,露出一雙腳,朦朧中發暗。瑤瑞汗毛林立,推了推離自己最近的隋緹,緩聲道︰「你瞧,那是不是躺著一個人?」
眾人都朝著瑤瑞指的方向望去。清清楚楚地一雙腳,大家都要上前,隋緹攔住︰「你們等下,我先去看看,的確無事再叫你們。」他拔劍出鞘,用劍挑開布簾,只見一個人躺在那里。
身著粗布短袍,皂布束腰,青巾結發,一看便是伙計的打扮。瑤瑞跟著上前,看人通體發暗,頸部一大塊腫起,皮肉已破,冒出濃濃的膿水,蒼蠅嗡嗡地盯著,陣陣惡臭。瑤瑞不覺捂住鼻子。
「是中毒麼?」袁深問看在眼里,一陣惡心,問隋緹。他知道隋緹自幼學了些雌黃之術。隋緹搖搖頭︰「應該不是!」他掀開那伙計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又張開他的嘴。
發出的惡臭令人作嘔。公儀紫陌轉過臉去不敢看。瑤瑞看著幾只老鼠從櫃台下鑽了出來,畏頭畏腦,看見有人,又匆忙溜走。瑤瑞突然心頭大驚,拉起在地上查看病情的隋緹︰「不要看了,是鼠疫。我們快走!」
隋緹一怔,後退了數步。鼠疫是一個惡魔,只要沾上,必死無疑。眾人臉上皆是驚恐之色。怪不得整個城郡都悄無聲息,只怕都都死在這魔鬼之手。瑤瑞尚且鎮定,公儀紫陌臉色則是蒼白無血。
出了客棧,停在外面的馬兒突然都倒在地上,虛軟無力。瑤瑞驚悚道︰「馬兒都被傳染了,我們得馬上離開。」
袁深問帶著功儀紫陌,隋緹挾著瑤瑞,飛奔出城,一連奔襲了數十里才敢停下來。已是深夜,這一道的官道向來冷清,了無人跡。他們的馬兒已經丟了,離下個驛站又有一天的馬程,憑著腳力,只怕要走上五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