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你的錯,你起來吧」瑤瑞听得明白,當即點頭,又沖苑柳道,「現在公主在哪里?帶我去看看。」
「在密室,壇主隨我來。」苑柳笑道。
東門壇的密室入口,竟然是在瑤瑞住的那院子中。那院子里,有一顆千年的古樹,瑤瑞不知是何品種。苑柳用手在樹干上輕輕拍打了五下,瑤瑞刻意留意他的手法與拍打的位置,當時就記在心上。
樹根處,有一塊石板,被塵土覆蓋。由于剛剛拍打開動了機關,它緩緩升起,身上的泥土紛紛落下。長長的階梯出現在面前,密室里點著火把,松脂的味道很濃,飄了出來,瑤瑞蹙了下眉頭,她不喜歡這個味道。苑柳在前頭領路,瑤瑞亦步亦趨地跟著。
密室空間很大,沿著常常的走廊走了半天,才到一處盡頭。苑柳緩緩開動機關,見瑤瑞全神貫注看他的手法,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禁笑了起來︰「壇主若是想知道如何開啟這個機關消息,屬下可以教壇主。」
瑤瑞一愣,立馬否認道︰「沒有,我只是看你開啟的手法很漂亮,不覺多看了幾眼,並不是想學。」
東門壇的密室倒像是個巨大的牢房,很多獨立的小囚室,各自都有機關。苑柳打開益陽公主關押之所,一股清香鋪面。瑤瑞詫異。苑柳笑道︰「她是重要囚犯,每天給她準備燻香,我們的待遇還不錯吧?」
瑤瑞啞然失笑。
一名藍衣女子躺在榻上,雙目緊閉,可能是長時間關在此處,她的肌膚蒼白,沒有一點血絲。苑柳蹙了下眉︰「怎麼還沒有醒過來?」推了推她,只覺得她的身子有些僵硬,心中大叫不好,試了下她的呼吸,沒氣了
苑柳大駭︰「怎麼會…」
「怎麼啦?」瑤瑞見他瞬間變了臉,問道。
「她沒氣了…」苑柳不知所措地看著瑤瑞,聲音顫抖。重要的人質都是他看管,出了這麼大的岔子,就算瑤瑞不會懲罰他,王師也不會善罷甘休的。自從老壇主去世後,他與王師算是撕破了臉,彼此都等著拿對方的短兒。
瑤瑞見這個益陽公主雖然沒了呼吸,身子發硬,唇色卻艷麗,當即明白她用了東瀛國的忍術。這種功夫十分邪門,能讓活人閉氣十二個時辰。畢方島與東瀛國相距甚近,東瀛國國主與他們還有些交情,所以畢方島的人會這種功夫。
瑤瑞也學過,可惜尚未學成,就被送去了輕孤城。她微微冷笑,伸手將益陽公主翻過身來,點中她的曲骨穴。苑柳不知瑤瑞為何這麼做,怔怔看著。突然益陽公主睜開眼,大叫了起來。
點中曲骨穴會令人疼痛難忍。瑤瑞無心害她,見她已經醒了,當即解了她的穴。
苑柳詫異地看著益陽︰「你沒死啊?」
益陽一蹙眉,嬌柔笑道︰「本公主哪會那麼容易死?剛剛跟你鬧著玩的,看把你嚇得」轉眸看著站在一旁的瑤瑞,勾起唇瓣,看著苑柳笑道︰「她是誰,是你的新歡麼?」
苑柳神情一凜︰「她是我們的新壇主」
瑤瑞微微含笑。
「新壇主?」益陽公主上下打量瑤瑞,「宋昱死了麼,怎麼選了這麼個黃毛丫頭當壇主?王師都比她強」
瑤瑞笑道︰「公主說的是,瑤瑞的確不才,難堪大任。」趁她不備,瑤瑞一手點中了她的曲骨穴。益陽痛得滿地打滾,口中卻不停地叫罵︰「賤人…你偷襲我…小人…」
苑柳皺了下眉頭,心中不忍,向瑤瑞求情︰「壇主,她可是我們重要的王牌,不能有閃失。壇主看在她年幼的份上,饒了她吧。」
「年幼?」瑤瑞冷笑,「我看她跟我也差不了多少。你放心,她不會有事的,就是會受些苦。她自幼嬌生慣養,你們都當她是王牌,一直寵著。我看她這張利嘴,是沒有吃過苦頭的。那就從我這里開始吧。」
「可是壇主…」苑柳仍是不放心。益陽公主痛得臉上全紫了,剛剛還能壓抑著叫罵,現在的哭喊變得淒厲。苑柳從來不知道,看似軟弱無用的瑤瑞,實際上也是這般心狠手辣。
「右副壇主,你沒有听到她剛剛說的話麼,選王師都比我強」瑤瑞不為所動,「倘若大家都是這樣議論,你我x後如何服眾?若是听到這種言論,務必強制阻止」
苑柳一愣,他不知道瑤瑞想得這樣深遠。他一直都是想拿瑤瑞當踏腳石,不成想,在她心中,自己才是踏腳石。苑柳覺得自己看錯了這個女子,她並不是初時相見那般善良可欺。
見益陽公主疼得快要昏了過去,叫疼之聲越來越低,解了她的穴道。其實益陽是故意放低聲音,裝作垂死之態。趁瑤瑞低身替她解穴,她一巴掌扇在瑤瑞臉上。
半邊臉疼得有些麻木,瑤瑞覺得此情此景,很是熟悉。曾經隋緹就是這樣,一腳踢斷了她的肋骨。瑤瑞立起身來,看著苑柳笑道︰「看看,我說她沒事吧,手勁還是這麼大」
苑柳看著益陽疼得滿是虛汗的臉頰與瑤瑞臉上的紅腫,半晌沒有說話,心想女子果然是毒辣的,一個都惹不起。
益陽也站起身來︰「小賤人,你竟然趁著本公主不留意,偷襲本公主。若不是深陷囹圄,本公主要活活剮了你」
瑤瑞見她身為階下囚,仍是這樣囂張,微笑道︰「公主不僅要明白自己深陷囹圄,還要明白,我才是這個囹圄的主人。倘若我是公主,定會客氣一些。因為我這個人,比較毒辣,不會像老壇主那般善待公主」
益陽冷笑道︰「你能拿本公主如何?有本事你就殺了本公主。他日我父皇與皇弟,定會滅了你們滿門,叫你們死無葬身之地。」
瑤瑞搖搖頭,沖苑柳道︰「既然益陽公主已經沒事了,我們出去吧。」
益陽冷笑著,沒有答話。她自幼嬌慣,從未受過瑤瑞這般冷眼,無論自己怎麼挑釁,都不能令瑤瑞暴跳如雷,當即心灰意冷。她在這監牢中已經呆了四五個月,除了挑釁東門壇的人,她都不知道生活的樂趣是什麼。而這個新任的壇主,讓她的挑釁變得索然寡味。
走出密室,瑤瑞才覺得臉上疼得厲害,開始火辣辣燒著,不自覺捂了下臉。苑柳見她的臉腫了起來,五根手指痕跡分明,擔憂道︰「壇主,沒事吧?」
瑤瑞笑了笑︰「你叫人給我拿點藥酒來。那個公主的手勁很重,我的確是有些疼痛。」
苑柳想笑卻極力忍著,表情有些扭曲。瑤瑞看了他一眼。他忙斂住心氣,魅惑一笑︰「屬下這就給壇主拿藥酒去。」
苑柳沒有拿來藥酒,反而給瑤瑞拿了些藥。這藥是金紫色的,涂在臉上,瑤瑞感覺自己像無常。可是效果很好,臉上的火辣很快就過去了,陣陣清涼,腫脹感也漸漸消失。
瑤瑞正幸慶這藥效果不錯的時候,隨從告訴她,邱蕭來拜見壇主了。瑤瑞看著一眼鏡子里的自己,嘆了口氣。邱蕭在大堂等她,見到她,愣了一下。
瑤瑞獨自坐下,笑道︰「被人打了,臉腫了起來,只得涂這藥的藥。看著是不是很奇怪?」
「還好吧。」邱蕭明顯口是心非,極力壓制笑意。瑤瑞看得明白,斜斜睨了他一眼︰「邱兄有事找我?」
邱蕭頓了一下,才道︰「是這樣,我立馬要離開這里了。剛剛收到龍德山的書信,袁深問過幾日要大婚了。我們交情不錯,一直以兄弟相稱,他希望我可以回去觀禮。」
瑤瑞問︰「娶的是公儀紫陌麼?」
「是啊,你們不是同時定的婚約麼?」邱蕭不知她為何會這樣問。
瑤瑞笑了一下,沒有答話。想著邱蕭都要回中原去,隋緹肯定也要走了。功儀紫陌不僅是他的表妹,還是他青梅竹馬的心悅之人。他為了瑤瑞來趟大漠,不去送送,瑤瑞心頭會覺得不安。最好的,就是跟著一起回去。可是宋昱尚未出殯,她不想做得太過分,徒留話柄。
邱蕭並不知道她的想法,見她突然之間心思沉重,嘆了口氣,以為她在為袁深問的婚約傷神。他記得袁深問曾經告訴過他,瑤瑞小時候救過他的命。只怕不僅僅是袁深問記得這樁往事。
這樣看來,她與隋緹,算得上同是傷心人了。
邱蕭頓了頓,才道︰「我原本不放心你,現在就隋掌門來了,他會護你周全的。」
瑤瑞微微一含笑︰「多謝邱兄,我能照顧自己。」
邱蕭回程,瑤瑞執意要送。邱蕭原本不肯,可是拗不過瑤瑞。女子心思到底細膩,瑤瑞動用東門壇的關系,幫邱蕭弄到了最好的行囊,一路上水足糧飽。兩人徒步而行。
邱蕭突然覺得心中郁結。這樣感覺說不清,只是覺得這樣把瑤瑞一個人留在大漠,很難舍卻。他見瑤瑞也是依依惜別,很想問她是不是跟自己一般心境。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她已經是隋緹的未婚妻子,說這些,只是增加彼此的愁緒。回了中原,不一定能再踫上,這些情愫也會慢慢消匿。就像當初他也是這樣貪戀紅雲兒,離開久了,現在都想不起她的容顏來。
浩淼黃沙與天際相接,一輪夕陽正漸漸沉下地平線,落日熔金,余輝似火,將整個大漠映照成了金黃色。邱蕭跨上馬背,催馬前行。瑤瑞突然喊他。邱蕭回首,怔怔看著她。
大漠的黃沙與夕陽的淒美落在她的臉上,原本清秀的臉龐仿佛鍍上一層光芒。邱蕭從馬上躍下,奔到她的面前,一把將她摟在懷里。
瑤瑞感覺心中一震,半晌,邱蕭才放開她︰「你剛剛喊我作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