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瑞坐在他的對面,嘆了口氣︰「你要把自己醉死麼?」
「醉死與否,都是我的事,不與你相干。你做你的白澤山莊掌門夫人去」天際惡狠狠道。
瑤瑞沒有說話,心頭緩緩火辣地疼痛,他這樣孤傲的人,現在卻在自己面前說出這樣負氣的話,瑤瑞很心疼他。從桌上抓起一只酒壇,瑤瑞仰頭便飲,一氣喝下。天際看著她豪飲,眼眸微閃,並沒有阻止。瑤瑞用袖口拭了下唇瓣︰「五師兄,同門五年,我們從未把酒夜話。今日也許是最後的機會,讓瑤瑞陪你痛快地喝一個晚上,如何?」
天際冷笑了一下,自己拿起酒壇︰「我不需要」
瑤瑞沒有搭理他。酒保令人抬了十壇酒,全都放在桌旁,瑤瑞拿起自己的酒喝了起來。倆人都不說話。
突然,天際停了下來,看著瑤瑞︰「你真的要陪我喝一夜酒?」
瑤瑞點點頭。天際苦笑看著她︰「我不需要你陪我一夜,我想你陪我一生」
瑤瑞愕然,垂下首,心中一陣悸動。他的聲音里帶著絕望,狠狠地刺痛了瑤瑞。可是,愛情是什麼?沒有生命的愛情,只能留給愛人無盡的痛苦。她是個滿身毒蠱,活不過二十五歲的人。沒有生命,用什麼來給愛情?
天際哽咽住了︰「瑤瑞,你喜歡那個男人嗎?還是因為他是白澤山莊的掌門人?師傅說過,將來會把城主之位給我的。瑤瑞,我是孤兒,配不上你的名門高第。可是我不會一輩子都這樣平庸下去,你為何連等都不願意等我?」
瑤瑞很想說,根本就不是這樣。可是心中的千絲萬縷全都纏在一起,令她無法開口,只能默默承受著他的誤解。瑤瑞想,這樣的誤解會令他對自己失望。失望久了,心底的影子也就淡了。
斂住自己的疼痛,瑤瑞故作輕松,微微一笑︰「五師兄,我知道你很好,很努力。眾多師兄弟中,師傅最喜歡的就是你。可是,在我心中,你一直都是師兄,就像自己的哥哥。我沒有瞧不起你的地位,我也不是看上了隋緹的地位。」
「那你為何要嫁給他?」天際絕望說道,「他不會愛你比我多」
「我知道」瑤瑞的聲音不自覺有點哽咽,她急忙停了下來,清了清嗓子才道,「可是女人就是這樣犯賤,對自己好的男人棄如敝履,反而對瞧不上自己的孜孜以求。師兄,我喜歡隋緹,不管他心中愛的是誰。你若是真心疼愛瑤瑞,請祝福我」
瑤瑞舉起酒壇,與他踫杯。天際看著她,眼中的淚水涌了出來,半晌,他的酒壇緩緩舉起,踫上瑤瑞的酒壇。這一生清脆的響動,兩人的心底都是一震。就這樣,這一世的緣分算是盡了。
瑤瑞看著天際濕濡的臉,手指刺進了掌心。一個男人肯為你流淚,該是傷得多重,尤其是天際這樣的男人,向來不喜喜怒于色。瑤瑞轉過臉去,拭去眼角的眼淚,緩聲道︰「五師兄,月涂師妹是個極好的女子,她心底一直裝著你。師兄,不要為了天邊月,錯過了身邊人。」
天際沒有出聲。瑤瑞看著坐在地上默默落淚的他,心中的某處突然坍塌。她湊在他身邊,輕輕一吻在天際的臉頰。天際身子一僵。
「天際,今生無緣。願來世在我最美的年紀遇見你,償還這一生的虧欠」瑤瑞淚水止不住落下,她趁天際沒有回過神來,迅速起身,蹌踉離去。天際看著她遠去的背影,一壇酒緩緩下肚。
瑤瑞告訴心月涂去酒肆接天際,沒等告別,就連夜走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天際的傷心與心月涂的懷疑。這一路去龍德山,平日里至少需要半個月。瑤瑞一路上人不歇,馬不歇,到一處驛站便換最好的駿馬,飛奔而去。終于在袁深問婚禮的前一天,到了龍德山。
山上早已是人滿為患,瑤瑞又累又乏,不想上去與他們擠,便在山腳的鎮上落足,準備明日一早在上山去。
猛然,瑤瑞感覺身後有一股暗風襲來,心中一凜,待到那股力道靠近,自己反手一絞,身後的人被瑤瑞重重摔在地上。
定楮一看,竟然是第五晴庭。瑤瑞錯愕,趕緊蹲下去扶起她︰「小十四,怎麼是你?」
旁邊有人哈哈大笑︰「小十四,叫你頑皮,怎樣,被摔了吧?」
瑤瑞抬頭,第五斜照與濟北王正忍著笑,看著她倆。
第五晴庭哎呀幾聲,就著瑤瑞的手站起來︰「姐姐,你怎麼這麼狠,出手就是殺招。」
瑤瑞滿心愧疚,拂過她的額頭︰「我也不是有意的。只是你怎麼從後面突然偷襲,我以為是歹人…」
第五斜照笑道︰「我剛剛就告訴她,不要試圖偷襲你。她那三腳貓的功夫,沒有靠近就會被發覺,她不信。吃虧了吧?」
第五晴庭沖第五斜照吐舌頭︰「只是我剛剛被石子絆了一下,發出了聲音被瑤瑞姐發現了。若是平常,她定是不能發現我的…」
「十四姨,明明是你技不如人,還狡辯?」第五晴庭沒有說完,濟北王倒是笑了起來。
第五晴庭暴怒起來,揪著濟北王的耳朵,怒道︰「榮兒,你這個壞東西竟然敢取笑你十四姨」
瑤瑞見他們打鬧不休,無奈地搖搖頭。第五斜照湊在她身邊,上下打量著她。瑤瑞不禁心口發緊︰「這麼看我做什麼?」
「你好像瘦了,也黑了才兩個月不見,你的變化也太大了。畢方島的日光這麼毒辣?」第五斜照斜斜看她,忍不住笑道。
「畢方島的日光再毒辣,也比不上你的嘴巴毒辣」瑤瑞笑道,「這兩個月去了趟大漠。為了趕上袁深問與紫陌的婚禮,一連四天在馬上,所以你看我才是這般憔悴。」
第五斜照怪異地看著她︰「你去了大漠?」
「怎麼啦?」瑤瑞不解問道。
「是去庭門鎮麼?」第五斜照又問。
「嗯到底怎麼樣?」瑤瑞被他莫名其妙的話弄得昏頭轉向的。正好這話被從剛剛從第五晴庭手里逃月兌的桑榮听見,他也吃驚︰「閭丘姑娘真的這幾天在大漠?」
瑤瑞正想說是,第五晴庭快人快語︰「天哪姐姐,我哥哥與你真是心靈相通。我們半個月前也在庭門鎮那邊,原本要走,九哥非說他感覺你也在那里。我們當時還笑他呢,他自己在鎮上尋了一天才甘心。」
瑤瑞也詫異︰「真的有這種事情?」心頭卻是一動。再心靈相通又如何,她兩個月後,她便是別人的妻子了。種種情愫都得斬斷。
第五斜照倒是不卑不亢︰「的確是這樣所以我剛剛听你說自己才從大漠回來,真是驚呆了。閭丘小野貓,我們真是太有緣了。」
桑榮抿唇而笑︰「有緣人,我們找家客棧先住下,歇歇疲憊的腳,再續緣分,如何?」他可能是趕路腳力疲乏了。
「不如我們先找家館子,喝點老酒,祝有緣人終成眷屬,如何?」跟濟北王不同,第五晴庭明顯是餓了。
瑤瑞臉上掛不住,尷尬極了,恨聲道︰「你們越說越離譜了」
第五斜照把手搭在桑榮的肩頭,看了一眼瑤瑞的窘迫,笑道︰「既然如此有緣,我們就先喝點老酒,祝福有緣人終成眷屬,再找家客棧,歇歇疲憊的腳步,再續緣分」
「誰和誰的緣分吶?」身後一個俏麗的女聲響起。瑤瑞突然感覺不好。一回首,果然見益陽公主與隋唐立在他們不遠去。剛剛第五晴庭與桑榮的那些混賬話,都被他們听在耳里了。
隋緹的臉,冷若千年寒霜。瑤瑞突然心虛,不敢看他。
「益陽」第五晴庭興奮道。
桑榮與第五斜照也詫異。桑榮見她精神很好,還與隋緹一起,笑得意味深長︰「我說皇姐怎麼半年都不沾家呢,原來是被某些人絆住了腳。可笑我與小舅舅到處找你,還以為你真像外界傳言那樣,被孤鴻教的人捉了去。」
益陽冷冷看了桑榮一眼︰「你皇姐的確是被孤鴻教的人關了半年。你這小東西越來越沒用了,竟然都沒有找到我若不是大師兄,你姐姐就死在孤鴻教了。你還有閑心取笑。」
「益陽,你可真沒有意思,一見面就擺公主的譜兒,板起臉來訓人」第五晴庭蹙眉道,「既是如此,我們就先走了,你與你那個神通廣大的師兄慢慢聊。」說著便挽起瑤瑞的胳膊,拖著瑤瑞要走。
桑榮哈哈大笑︰「看看,皇姐,你惹十四姨生氣了長輩面前,哪有你訓我的地方?」
听到這句,第五晴庭腳步停住,轉身冷冷道︰「長輩,我可不敢你們姐弟都是皇子公主,多珍貴」
「十四姨,我不過是隨口說了榮兒一句,怎麼這麼大的火」益陽討好第五晴庭道。看見站在第五晴庭身邊的瑤瑞,微微含笑,「閭丘壇主,不成想在這里踫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