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瑞頓了一下,才問道︰「你跟我說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壇主,天方怎麼說曾經都是您的師兄,您不想去渝中看看麼?況且我們從京都回漠北,肯定要路過渝中的。順便去看看,說不定還能救人一命呢」徐幕字斟句酌,每句話都替瑤瑞考慮,反而將自己的心思藏了起來。
瑤瑞見他一雙精明的眼楮閃出狡猾的光芒,心中頓時明白,他不是一個善心爆滿的人,既然想去渝中沈家,他肯定有利可圖。瑤瑞理了理衣擺,坐正︰「好吧,徐堂主,說說咱們去渝中的好處,看看能不能打動本壇主跑一趟」
徐幕一愣,笑道︰「好處就太多了,其一,救了天方,顯得壇主同門手足情深;其二,渝中與我們庭門鎮是近鄰,結交了沈家,對壇主日後稱雄西南有輔助之利;其三,屬下听說沈家一心想巴結朝廷,听說第五斜照現在與當康谷越來越遠,反而做了朝廷的侯爺,一心想把三小姐送過去,哪怕為妾。還用什麼從小定下的婚約不能隨便就退了為借口,壇主不想去‘會會’沈三小姐,解除自己的後顧之憂?」
的確,徐幕是個游說高手,每句話都打到瑤瑞的心坎處,卻將自己的私心全部藏了起來。瑤瑞淡淡看著他,眼角帶笑,沉默不語。徐幕抬首,見閭丘瑤瑞正盯著自己,眼眸出發綠光,心底一顫,難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觸到了她的忌諱?頓時將剛剛一番言論在心中過了一番,又似乎沒有什麼破綻,頓時提起一口氣,笑道︰「壇主意下如何?」
瑤瑞點頭︰「很好的主意,去沈家的確是好處多多,但是徐堂主,你跑題了,我想知道是咱們去渝中沈家的好處,而不單單是我閭丘瑤瑞去的好處。你的話,沒有完全令我動心。」
徐幕開始對閭丘瑤瑞的輕蔑之心減了幾分,以為她只是個頭發長見識短的女子,可是自己放出了這麼大的煙霧彈中,她依舊能尋到自己的初衷,徐幕覺得她至少不是個花瓶,有胸無腦。
「屬下並無私心,請壇主明鑒」徐幕肯定說道,語氣中沒有半絲令人懷疑。
可是瑤瑞生性多疑,她覺得自己沒有這樣大的人格魅力讓徐幕辛苦自己這一番謀劃,于是笑了笑︰「本壇主明鑒了,你有私心既然你不肯說,本壇主不強求。好了徐堂主,早點休息吧,你剛剛說的那幾點好處,本壇主一個都不稀罕,我們不去渝中沈家…」她將青吟劍握在手里,準備起身回房休息。
「壇主…」徐幕擋在她面前,「屬下有一條,不知道算不算私心。」
瑤瑞坐了回去,將青吟劍擱在石桌上,含笑看著徐幕,笑了笑︰「說來听听。」
「屬下听所渝中沈家的山後種了一種寶貝靈草,叫做鳳凰靈芝。野生的靈芝長得像是雛鳳,人吃下去會功力一夜間增長數倍。屬下不想永遠是個堂主,所以想靠那種靈草增加功力,在孤鴻教出人頭地。听出沈家掌門已死,沈家失去了最大的支撐,最近一個月很多的門派涌往沈家奪取靈草。」徐幕緩緩說道,「屬下希望同壇主共去分一杯羹」
瑤瑞想了想,笑道︰「趁火打劫,是個好謀劃你早這樣說,也不用費了剛剛一大把唾沫星子。回去歇息吧,我們不去白澤山莊了,直接去渝中沈家。」
徐幕說的對她有利的那三條,每一條都是她心中所想。只是她怕徐幕打了什麼壞主意,暗中害她。現在好了,彼此的齷齪念頭都透明了,反而安心。看生母的事情以後有的是機會。瑤瑞在輕孤城那幾年,師兄天方對她也算是百般照料,她必須去救他
「壇主答應啦?」徐幕驚喜交加。
瑤瑞點頭微笑︰「咱們倆的好處加起來,一共四條本壇主心中核算了一番,覺得去還是有便宜可撈。況且我們只是順路而已,又不會耽誤工夫」
徐幕微微欠身行禮︰「屬下多謝壇主」
入了夜,隋緹便出去走走。這次回去,他想給師傅舅母帶點小禮品。師弟張躍每次出門,回去都給舅母帶東西,舅母很是高興。這些年舅母帶他如同親生母親,況且自己退婚之事,沒敢跟她說事情,她一直認為是自己的錯,傷心透了。隋緹決定買點禮品,然後將退婚的前因後果解釋清楚,免得自己被黑鍋。
入了夜的垣亭城,燈火輝煌,喧嘩熱鬧。隋緹一打听,才知道西街上賣玉器的。听說玉器首飾很配女人,廣受青睞。隋緹決定去看看。到了西街,才發覺燈火頓時暗了下來,家家戶戶半掩著門,好像快打烊了,顧客也是寥寥無幾。
隋緹一陣失望,突然有個人從對面的店鋪出來,推開店門時,發覺店里燈火如晝,伙計掌櫃的精神奕奕,沒有半絲快打烊的疲倦。隋緹必須買件東西,所以進去看看究竟。
見有顧客上門,掌櫃的熱情將他請了過來,尋到需要看些什麼。隋緹說需要一些女人佩戴的首飾,盡量要珍貴些的,稀罕些的。掌櫃的叫伙計奉茶,自己則去菊花去一些珍藏的首飾來。
那伙計很熱情,隋緹忍不住問︰「你們半關著門,不是要打烊麼?」
那伙計一愣,笑道︰「客官第一次逛玉市?」
隋緹點點頭。那伙計笑著解惑︰「這是玉市的規矩,半掩著門,不讓那些看熱鬧的進來。玉器易碎,毀了一個就得砸砸鍋賣鐵地賠。真正的買主兒肯定會進來的。」
隋緹今日才知道有這麼奇怪的規矩,只是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掌櫃的從後院捧出一個精明的紫檀木盒子,上面雕刻著冰涼的寒梅,刀工深厚,寒梅活靈活現,含苞怒放,朦朧中好似淡淡梅香飄來。隋緹微微詫異,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錯覺?
盒子上面,有一把金邊小孔,掌櫃的從懷里掏出鑰匙,用牛筋帶穿著一大串。他從中挑出一把梅花形狀的,插入鎖孔,咯 一聲,鎖開啟了。掌櫃的小心翼翼打開盒子蓋,頓時一股淡淡梅香飄來。
隋緹這才知道,剛剛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這盒中鎮了梅花香片。
盒中躺著三只簪。一只鏤空的碧玉荷花簪,簪體是通體澄碧,碧綠得發亮,而簪頭鏤空的荷花竟然是粉紅色。一種玉石,兩種相得益彰的顏色,著實難得;另一只風頭簪,金黃色的簪子形如一只待飛鳳凰,隋緹從未听說過這世上有黃金玉,又是一件稀世珍寶;最後一只簪子,是普普通通的樣式,沒有一點花哨,隋緹吃驚,看不出稀罕在哪里。
掌櫃的眼尖,看出了隋緹的疑惑,笑了笑︰「客官,這支簪子看似普通,但是喜歡古董的人能看得出,這是千百年前的珍品。」
隋緹對古董不感興趣,他沉吟了一霎,道︰「除了這個古董的,剩下兩只我都要了」
他第一眼看到荷花簪,便覺得與瑤瑞很是相配,頓時心中產生了喜歡。
這麼久以來,隋緹突然覺得瑤瑞俏麗如初荷,豐神如玉。當初定親的時候,送了她一只普通的銀鏈子,她當時說,要自己將來用一個珍品來換取。隋緹將荷花簪捏在手里,頓了頓,才收了起來。
這兩只簪子花了重金。掌櫃的非常高興,隋緹一分價都沒有還,于是將盒子一並送給他。掌櫃的閱人數十年,顧客的一個眼神他都能知道對方心中想什麼。隋緹第一眼看到這個盒子,便喜歡上了。
見掌櫃的肯贈盒子,隋緹微喜,道了聲謝,也不客氣地收下了。他知道,店家從他身上賺取的錢財,絕對不止這個盒子的價格,也沒有過多地推卻。那只鳳簪配舅母,才能顯得珍貴,隋緹心想。
隋緹與瑤瑞都出去後,整個西苑客房只剩下公儀紫陌。她一個人坐在燈下出神,想起了袁深問。休夫這麼久,為何江湖上到現在都沒有傳出他續弦扶正閭丘兮兮的消息?
想起當初最後的那一晚,自己將休書遞到他面前,他愕然地看著自己,失笑起來,叫她別鬧了,紫陌拔出了匕首,劃破掌心,摁了一個巨大的手印。那封用血封印的休夫之書,便生效了。
她用匕首割下衣襟,輕輕裹上手腕,看著袁深問笑道︰「這十幾年來,我一直覺得,我們注定是一對的,現在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妄念。如今,祝你與閭丘姑娘白首偕老」
曾經想與之白首偕老的男人,現在她祝他與別人白首偕老。紫陌的心那一瞬間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但是眼淚卻沒有一絲想來,眼楮里干干的,最後袁深問看著她的背影說︰「原來最絕情的那個人,是你」
他欺騙她,利用她,最後責怪她絕情,紫陌冷笑,所有的過錯都推到她絕情的頭上,男人不用承擔半分責任。下山時,是後半夜,月朗星稀,影子被月華拖得好長,四處蟲鳴此起彼伏卻更加幽靜,紫陌從未走過夜路,為了壯膽,她輕輕唱起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