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不轉楮的盯著我看了許久,語氣陌生的說︰「為什麼這麼問?你對子期有什麼意見麼?」
我被他這麼疏離的語氣嚇了一跳,愣了幾秒說︰「沒有,就是••••••就是,有些好奇而已。」
「子期」,戚季白語調溫柔的說出這兩個字,臉上浮起幸福與寵溺,說︰「即使,全世界的人傷害我,子期也不會的,永遠不會!」
「你就那麼篤定?那麼相信她麼?」我的心疼得不可抑制,看著他堅定的目光,感覺呼吸困難,我啞著嗓子輕聲問。
戚季白眼楮看著遠處,眼神飄渺,幽遠,上唇下唇微動,說︰「我信,就從那年見到她的第一次起,我就信她,你不會知道,見到她的第一次,我才知道,這個世界上原來真的有像女圭女圭般美好的女孩。」
戚季白陷在回憶里,將一個塵封了很久的故事,向我娓娓道來,那是一個讓我無比震驚而又心酸的故事••••••
「我第一次見到她時,是我五歲那年,那時候媽媽將她領進家門,我看見小小的她因為來到陌生的地方,身體瑟瑟發抖,穿著洗得發白的格子裙,梳著兩個羊角辮,一只手緊緊地抱著懷里破舊的洋女圭女圭,另一只攥著媽媽的手,躲在媽媽的身後,大大的眼楮里面,像一片霧,迷蒙,茫然,還有一絲驚訝。
媽媽將她帶到我跟哥哥的面前,蹲,看著我跟哥哥說︰‘她叫周子期,季白,季禮,以後你們就在一起生活了,以後要互相照顧,季禮你是哥哥要照顧好小妹妹,季白,你跟子期同歲,以後要多陪著子期,听見沒有?’
我用力的點了點頭,走上前,向她伸出手說;‘你好,我叫戚季白,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她忽閃忽閃的大眼楮盯著我看,眼中有探尋,還有戒備,我沖她笑了一下,歪一下頭,調皮的做了個鬼臉,她噗的笑出了聲,那是我見過最美的笑臉,眼楮彎彎的,露出如兩顆小貝殼般潔白的小虎牙,大大的酒窩,我當時就明白了,電視上演的一笑傾城是什麼意思,當年烽火戲諸侯,為博褒姒一笑,那褒姒的笑或許也不及她吧。
她伸出手輕輕的握住我,聲音如水般柔和︰‘你好,我叫周子期。’我心里面是多麼歡喜,感謝上天將她帶到我的身邊,我心里面那麼想保護她,讓她永遠遠離傷害,從她來後,我每天都那麼開心。
小的時候,爸爸媽媽又很忙,哥哥上學又比我早,家中經常只有我們在家,那天我見花園的桃樹開花了,想摘給子期看,可是樹太高,而我那時又太小,怎麼跳也夠不到,呵呵,有點像小淘氣你那次摘照片的樣子」,戚季白一臉戲謔的看著我說。
我大窘,臉一紅,低下頭去,嘀咕著說︰「說著說著,干嗎扯上我,再說才不一樣呢,我那時想得可沒你那麼浪漫,我實際得很呢!」
他笑著搖搖頭,接著說︰「後來我想了一個辦法,我找來凳子,將兩個凳子摞在一起,小心翼翼的爬上去,終于夠到了樹枝,我高興極了,摘了起來,有一支特別漂亮的離我比較遠,我使勁伸長了胳膊,傾斜了身子,盡量讓自己離那支近些,但是我沒有注意到,凳子已經開始傾斜,突然,我晃了一下,重重地摔在地上••••••」
听到這我的心狂跳了幾下,緊緊的看著他,期待著他的下文,耳朵听到周圍好像有細細簌簌的聲音,也沒太在意。
他微抿了一下唇,理了理額前的碎發,接著說︰「我摔在地上,鑽心的疼痛從腰間傳來,一點都不敢動,只能躺在地上呼救,那天恰好保姆出門買菜,我喊了半天,只見穿著白色睡裙,長發披肩,睡眼惺忪的子期站在門口四處張望,最終看向我的方向時,眼楮里寫滿了驚恐與心疼,跑到我的面前,聲音顫抖,雙手也在顫抖,問我怎麼樣,要不要緊,那時候,她的表情告訴我,她特別害怕失去我,我的心一瞬間就陷進去了,我擦掉她的淚,忍著疼痛沖她安慰一笑,搖搖頭,讓她別擔心,她閃著淚光的眼楮變得很堅定,她讓我等他,她去找人••••••」
「呵呵,你知道麼,小淘氣」,戚季白淡淡的看著我說︰「弱小的她,那是散發出的力量那麼讓人安心••••••」
我估計我當時的表情一定不自然到極點,因為我想盡力回戚季白一個微笑,但是我牽了幾次嘴角,都沒能牽出一個笑容,最終敗下陣來。
但是戚季白沒有仔細看我的反應,依然沉浸在回憶里,「過了很久,子期滿頭大汗的回來,白色的裙子染上了灰塵,跑過來看我的情況,跟旁邊的一個陌生的保安請求他幫忙,那位好心的保安將我抱到了出租車上送到了醫院,到了醫院我被推進手術室,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等我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在病房里,子期就趴在我病床的左邊,眉頭皺著,睡得很不安穩,我輕輕的抬手,撫上了她的額頭,撫平了眉間的微皺,她哼了一聲,換了個姿勢蜷在我身邊,那時候我覺得自己是那麼幸福••••••」
「第二天,媽媽看著我表情有些傷悲,旁邊的子期眼楮腫得像剛結出的桃子一樣,我心中疑惑,隱隱有些不安,我看像媽媽,想開頭詢問,但是媽媽卻避開了我的眼神,轉過頭去擦淚,後來我才知道,醫生說我有可能癱瘓,可能不能站起來了••••••」
我吃驚得瞪大了眼楮,原來戚季白童年還曾經遭遇過這樣的事情,我很難想象,像他這樣像九月陽光一樣溫暖,卻不燥熱的人,一輩子都躺在床上會是怎樣的樣子,那樣的話,或許就看不到他那漆黑靈動的眸子,也不可能在八歲那年與他相遇了吧。
如果那樣的話,我現在是不是還是平凡的掉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女生,每天毒舌,小暴力,沒形象,盡管早上一年學,但卻不是神童,學習不好,是一個老師頭疼,父母無奈的孩子。
以後,找一個老實忠厚的男人嫁了,相夫教子,閑著的時候,天天跟大院里的人嗑著瓜子,聊聊誰家生小孩了,誰家的貓死了,誰誰出國了,找了個外國佬,抱怨市場的大蔥漲價了,哪家的饅頭不能吃,里面有色素了,逐漸變成了一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如果幸運的話,沒準我能成為神童的母親,聊天的時候也多了一個炫耀的資本,什麼我家的孩子又得了個第一,參加什麼比賽得回來多少錢之類的。
可是,畢竟沒有,戚季白,沒有癱瘓,他在周子期的一句︰「你以後,不管什麼樣,我都會照顧你。」的激勵下,像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樣,全身充滿力量,一天接一天的努力,堅持做復健,經過了整整兩年的時間,終于重新站了起來。
這也直接奠定了,戚季白與周子期無堅不摧的階級感情,我很難想象,也不想去想象,那兩年里戚季白吃了多少苦,流了多少汗,而周子期又是將他照顧得多麼無微不至,他們一定有許多個夜晚,坐在院子里看星星,或許還見證過多年前絢爛的獅子座流星雨,他們會許下什麼願望呢?
對著一閃而過的流星,合掌,閉眼,虔誠的許下了今生一直在一起的願望麼?
我不敢多想,因為每想一分,我的心就會被刀狠狠的劃一下,我現在才知道,我輸在哪里,我一直天真的以為自己是最先出現在戚季白的生命中,只要我努力,他就一定會知道我的好,卻沒有想到,我竟然那麼早就輸了,輸了那麼多年,她是他的青梅,而他是她的竹馬。
他們一起經歷了那麼多我不知道的故事,周子期曾經說過︰「你根本不能從我這里搶走戚季白。」
我還曾疑惑為何她會如此篤定,原來是這樣的,原來我竟是這麼荒唐••••••
戚季白講完這個故事,如釋重負,長長地舒了口氣,他看著我,聲音深沉的說︰「這是我第一次,跟別人講起這個故事,包括子期的身世,我想你不會告訴別人的對吧?」
我用力的點點頭。
「有你在真好••••••」戚季白右手拂過我的臉頰,理了一下我擋在眼前的碎發,漆黑的眸子看著我,輕聲說。
我感覺自己臉頰發燙,像火燒一樣,對突發的情況出現了暫時的當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