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微涼,除了兵血衣的房間里還留著一盞燈外,兵家眾人早已經安然入眠。只見那本該只有血衣一人的房間里,多出了一個人影。那個人影坐在靜靜地站哪兒,有些昏黃的燈光襯得他身上都有了一種柔和的光澤。
血衣淡淡一笑,完全沒有一點驚訝的樣子的走到那個長身而立,一身淺藍色袍子的男子身邊。「既然來了,為何不出去見她?」說完便將桌子上的茶杯拿起,隨手遞給了那個男子。
男子接過茶杯,卻並沒有喝。只見他慢慢的轉過身來看向血衣。燈光下男子的臉上赫然帶著一個銀色的面具。「相見不如不見。」男子的聲音有些沙啞,那雙深邃的眸子里卻滿是深情和無奈。沒有人能夠體會出他這一句話里隱含著多少感情。可是這些感情卻最終只能歸于一片平靜之中。
「相見不如不見麼?你是這般想的?」血衣的聲音里听出什麼情緒,可是那眉目如畫的臉上卻微微露出了一絲苦笑。
「但曾相見便相知,相見何如不見時?安得與君向訣絕,免叫辛苦做相思。」男子將那茶杯輕輕放置桌上,突然開口道出了這麼一句詩來。配合著那有些沙啞的嗓音,竟有一絲謎樣的醉人。
血衣雖然看不見男子面具下的表情,卻也能猜測得到此時的他必定是滿心無奈和蒼涼。他與他們不同,他們還可以去跟碧落說話,談天,看星星,可是他呢?他卻只能靜靜地,遠遠地守望著。那心里的酸澀,痛苦必定是他們所不能理解的。「非離……」血衣的聲音已經有了微微的顫抖,仿佛叫出這個名字費了很大的力氣一般,「你是在怨她麼?所以不願意去見她?」
鳳非離慢慢的閉上了眼楮,過了良久才慢慢睜開,用著低沉的聲音道,「怨她什麼?我從不怨任何人,對她,更加不會。我不見她是因為……我不能我不能以現在的這個樣子去見她,會……嚇著她的。」男子的聲音里有著一絲苦楚,卻極為溫柔。
血衣聞言身子一怔,他有些吃驚的望著鳳非離臉上帶著的那張銀色面具,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血衣清秀絕倫的臉上竟有了微微的悲意。「你的臉……」
「毀了,還有嗓子。」鳳非離的聲音听起來很是平靜,如若一灘平靜的湖水一般,沒有半點波瀾。仿佛說著一件與自己毫無關系的事情一般。在血衣的注視下,鳳非離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慢慢的伸手揭下了自己的面具。
那張隱藏在面具下的臉早已沒有了往日的豐神俊朗,面若冠玉,因為大火高溫的烘烤,那張臉已經走形,面部的肌膚就全部皺在了一起,看起來十分可怖。饒是定力良好的血衣都嚇了一大跳。「怎麼會這樣?」
鳳非離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回答血衣的這個問題,只是重新將面具帶回了臉上。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不敢聯系她,不敢見她,即使她在自己面前暈倒了,他也只能裝作如同路人般的冷漠的走開。依著碧落的性子,看見這樣的他定會十分自責和不安。他不想她那樣,更不想她看見如今這個樣子的自己。
所以,相見不如不見,讓自己依舊一以前那個樣子停留在她的記憶里就好。他只想默默的守護著她,哪怕只是一個人孤獨的相思也罷。
「她在東邊的客房,無論如何,去見她一面吧,哪怕只是對著睡著的她說說話也好。」血衣緩緩地舒出一口氣,只覺得自己心里萬般難受,看著以前那個驕傲如斯,文武雙全的男子淪落到了這個地步,心里面竟然有些發酸。
「血衣,」鳳非離忽然出聲喚住了血衣,「鳳非離從不屑于接受別人的同情。面貌又如何,真正的骨子里面的東西是不會變的」他的聲音雖然沙啞,卻依舊清冷,傲氣,沒有一絲悲天憫人和自怨自艾。
「嗯。」一直微微皺眉的血衣突然笑了,那笑容是那般釋懷和敬佩。這才是他認識了八年的鳳非離,這才是真正的鳳非離。他一直是明珠,從不蒙塵
和血衣談了一會,鳳非離這才踏著夜色來到了碧落的房間。床上的女子正睡得沉,並不知道她一直心心念念的那個男子已經坐在了她的床邊。鳳非離深邃的眼楮里滿是深情,伸手拂了女子的睡穴後,鳳非離才用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描繪過女子的面容。「碧落,他對你好麼?怎麼睡覺的時候都要皺著眉頭。」
鳳非離輕輕的用食指撫平了女子的眉心,然後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女子,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一般。「這一輩子你陪著他,下一輩子記得來找我可好?只是下一世,你還會記得我麼?碧落,碧落,我不悔的,即使走到了今天這個處境,我從不後悔。如果說真的有後悔的事情的話,那便是我沒有在最美的年華遇見你。」鳳非離微微嘆了口氣,像是嘲弄這命運一般,他遇見她的時候,她已經認識了蕭鏡夜,而他也娶過太子妃,雖然那個女子沒有多久便歿了。可是他終究沒能給她最美的年華。他和她終是相遇太晚,遲了一步便是一生。
「皇宮險惡,盡是勾心斗角。這次你回去看見鏡夜他娶了別的女子定會難受的,我只願你沒有我想的那般喜歡他,那麼你便可以少受一些傷害。還有,碧落……沈家的事情束縛你太久,忘卻了吧,不要知道真相,我怕你太極端,走向萬劫不復。」
鳳非離就這樣坐在一旁專注的看著,用有些沙啞的聲音低低的述說著深情。直到天蒙蒙亮的時候,鳳非離才起了身,看著那清麗無雙的女子說出了最後一句話,「下輩子,我會找到你,你要記得將你最美的年華許給我。應君諾,千萬莫忘。」說完鳳非離伸出小指和碧落勾了勾,爾後才解開碧落的睡血離開了。
只是鳳非離並沒有看見在他轉身後的一剎那,睡夢中的女子竟然微微的笑著留下了一滴清淚,似是應了這個來世的承諾一般。
碧落醒來後並不知道昨晚發生的事情,可是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她會莫名其妙的去看自己的小指,就好像那里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奈何看了半天碧落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便也沒有在意,喚了陌玉和陌香進來給自己穿衣打扮後,碧落這才出了自己的院子。
隨後這幾日的生活便在看鋪子,教那些請來的人,以及店鋪設計上度過了。等到碧落意識到日子的時候,已經是兵血衣和沐妙音大婚的日子了。要不是前一天晚上,妙音讓碧落過去看她試穿喜服的話,碧落都不知道已經過快了這麼多天了。
「碧落,怎麼辦,我好緊張。」妙音端端正正的坐在梳妝台前,看著侍女為她綰發描眉,沒來由的就是一陣緊張,伸手就將碧落的手拽在了自己的手里。「碧落,我一會要怎麼辦才好,外面是不是來了很多人?天呀,天呀,啊,我不嫁了」
感受到妙音的手微微的顫抖,再听著碧落那有些孩子氣的話語,碧落輕輕的笑出了聲。「妙音,你不嫁,誰來當我的大嫂呀?」
「連你也笑我。」妙音嘴一嘟,臉上卻滿是羞赧。那模樣連伺候的侍女和喜娘都一起笑出了聲,在比較歡快的情況下,妙音總算是打扮好了。平日里不上妝的妙音本來就很美,現在上了妝顯得更是嬌艷欲滴,美不勝收。碧落有些艷羨的看了一眼妙音,心里莫名有些苦澀。鳳冠霞披以及大婚都是每個女子曾經憧憬的最美的時刻吧,可惜她卻沒有過。這一輩子也不會有了吧。
就在碧落還在想的時候,陌玉突然進來了,對著碧落微微笑著道,「夫人,大廳里面來了好多人,你不過去看看麼?」
碧落淡淡一笑,而後才對著妙音道,「我先去大廳了,大嫂。」說完掩嘴一笑,這才帶著陌玉走了,只留妙音一個人在後面又紅了臉。
大婚進行的很順利,因為妙音就住在兵家,所以到沒有迎親這個環節。看著那大廳內坐滿了連帶笑意的賓客,碧落不自覺地也發自內腑的笑了。和一些認識的管事寒暄了一會,碧落便在最前面的圓桌坐了下來。今日的血衣雖然依舊是一身紅衣,也許是因為笑的格外燦爛的原因,本來就精致的容顏更是像那神祇一般,像是一個從太陽中走出來的神仙,美麗,魅惑,卻有著陽剛之氣。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隨著那一聲聲的喜慶的言語,婚禮終于完成了。妙音被送進了洞房,而作為新郎官的血衣自然留了下來給各位敬酒。
「哥,恭喜呀。」碧落拿起酒杯跟血衣踫了踫,這才帶著笑意的喝下了。她的酒量本來就很淺,俗稱一杯倒,但是許是因為真的開心,碧落喝的很是爽快。
「謝謝,碧落,你要記得血衣永遠是你的哥哥,累了記得回家。」血衣的聲音里滿是溫情和關心。碧落聞言,那雙清澈的眼楮里顯然有了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