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睡夢中的她突然渾身打了個激靈。一骨碌爬起來,靈敏的耳朵抖動了幾下,傾听著風中的聲音。
沉入夜色中的樹林一片安靜,甚至連一絲鳥叫聲都沒有。
但這正是不對勁的地方,夜晚是很多動物出來覓食的時候,怎麼會連最平常的鳥叫聲也沒有?
她猛地跳下樹枝,沿著小河狂奔起來。
幾乎同一瞬間,她剛剛所在的果樹,被一條直立起來比樹還高的巨蟒一口咬掉了大半截。一擊不中,巨蟒凶性大發,緊緊追在她後面。
雖然她現在有四條腿,比兩條腿的時候跑得快多了,可畢竟身小腿短,哪比得上後面的巨蟒一滑就是十幾米。眼看巨蟒的陰影已經出現在了頭頂上,她急中生智,想起以前看的動物世界里老說,被蛇追的時候,要跑「S」型路線。
誰料,她一個「S」還沒跑完,鼻尖就聞到一股腥臭之氣,頓時身體酥軟,摔倒在地。
可惡,她怎麼就忘了現在追她的不是一般的毒蛇,而是一只蛇妖,根本懶得和她玩貓捉老鼠的游戲。
她掙扎了幾下,發現完全站不起來,回頭看,那蛇妖已經近在咫尺,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兩顆閃著寒光的毒牙。
絕望地閉上眼,暗自發誓等下去了地府,一定要好好找那閻王老兒和判官算賬!
可預想中死亡的痛苦並沒有降臨,透過眼瞼,外面似乎亮起了一道白光。她忍不住睜開眼楮,然後看到了這輩子和上輩子從來沒有想過會看見的一副場景。
一個高冠博帶、衣袂飄飄的男子正斜舉著一把散發著淡淡銀光的長劍立在她的面前。而那條巨蟒的七寸之上出現了一條細長的劍痕,隨後轟然倒地。眼前的男子伸出左手,就見一顆紅色珠子從巨蟒的身體里升起來,落進了他的手里。
那人背對著她,也看不清面容,只听見一個很有磁性的聲音說︰「既已結成妖丹就該好好修行,為何偏要走上邪道,靠吸食他人腦髓來增加功力?到頭來不過是害人害己罷了。」
說完這番話,那人將紅色珠子放進衣袖,緩緩地轉過身來。
那一刻,她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因為她生平第一次看見這麼超凡月兌俗的男子。什麼面如冠玉,豐神俊朗都不足以盡述他的氣質。如果非要用一句話來形容,那只能說他是一個完全不沾惹一絲凡塵之氣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神仙?看那人剛才的本事,說不定真的是神仙也不一定!
她的心砰砰直跳,就見「神仙」不知用了什麼方法,手中的長劍立刻消失不見了。他穿著一件白色的式樣古怪但很好看的衣服,身材消瘦但很挺拔。
「小狐狸,你在看我?」「神仙」微微一笑,居然發現了她的小動作。
沒,沒,沒,我沒有。她著急地想辯解,可嘴里只發出「嗚嗚」的小獸聲。
「神仙」俯看著她,「還說沒有,明明就在看。」
咦?他听得懂我說什麼?她很是驚訝。
「我當然知道你在說什麼了。」「神仙」把她像抱孩子一樣抱起來,「否則我九辨這些年的道豈不是白修了?」
修道?這麼說,他真的是神仙?她立刻激動地手舞足蹈,大聲叫起來。
「嗚嗚——嗚——」(你真的是神仙?神仙,您能不能收我為徒啊?)
耐心听完她這一通鬼哭狼嚎後,九辨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我們昆侖派收弟子是很嚴格的,你身為妖類,恐怕……」
「嗚、嗚嗚嗚,嗚……」(眾生平等,你們不能歧視低等動物!)
「你說的也在理。」九辨沉吟了片刻,「但是還要看你的資質適不適合修仙。」
听他口氣有了一些松動,她心中大喜,連忙自賣自夸起來。
像孔雀開屏似的豎起三條尾巴,「嗚嗚嗚嗚嗚嗚!」(我有三條尾巴!)
努力把額頭伸到「神仙」眼前,「嗚嗚嗚嗚嗚嗚嗚!」(我還有一個月牙!)
九辨的目光掃過她的尾巴,然後落在她額間的白色絨毛上。隨後把她舉遠了一些,借著月光細細打量著她。
「看來,你似乎是屬于月狐一族。若論靈性,倒還是勉強可以入我門派。」
「嗚——嗚——嗚——」(求求您就收我為徒吧,我一定會好好修行的!)
听見她這麼哀求,九辨終于點了點頭,把她放在地上,「既然你誠心向道,那我就破例一次收你為徒吧。你給我磕個頭,就正式成為我的二弟子。」
她連忙直起身子,兩只前爪搭在一起,朝九辨拜了拜。雖然這個動作很像一只狗,可狐狸不也是犬科嗎?大家都是遠親近鄰的,不用分那麼清楚對吧……
九辨見她行完禮,笑道︰「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昆侖派的二代弟子。以後一定要努力修行,以期有一天能得悟天道,飛升成仙,知道了嗎?」。
她點點頭。
九辨又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那輪明月,「既然你是月狐,又是在月圓之夜與為師相遇,那為師就給你取名為月詠,你意下如何?」
月詠……這名字倒也好听,她點了點頭。有了這個新名字,她也要開始一段新的生活了吧?
「為師在此間的事也已辦完,我們現在就回昆侖去吧。」九辨把她,哦不對,應該叫月詠了,抱進懷里,手一揮,腳下出現了一把銀色巨劍,赫然就是他剛才拿在手中的長劍。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御劍飛行?
沒等月詠緩過神來,飛劍已經驟然升起了幾百丈,嚇得她四只爪子一下抓緊了九辨的前襟。
「別怕,習慣就好了。」九辨用一只袖子護住她,既安撫了她的恐懼,也擋住了迎面刮來的寒風。
過了許久,月詠覺得那飛劍飛得還是挺穩,便漸漸忘記了恐懼之心,從九辨的衣袖中探出了腦袋。他們腳下是浩瀚無邊的雲海,劍氣時不時在上面滑過一道道波紋,很有些沖浪的感覺。雖然看不見被雲層擋住的下界景色,但顆顆星辰都很清晰地從身邊閃過,明月就像指示燈似的,一直引領在他們前頭。
不知又飛了多久,月詠遙遙地看見前方出現了山脈的輪廓。這萬丈之上的雲霧竟然只環繞在那山脈的腰間,那山頂真不知有多高了。
天際漸曉的時候,兩人飛入了一座直插雲霄,宛如一柄利劍的山峰之中,正是九辨居住的玉劍峰。當迷蒙的雲霧散去,他們落在了一片青蔥的草地上。月詠仍然窩在九辨的手臂間,大睜著眼楮打量著周圍的一切。
這里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嗎?除了海拔高了一點,跟她之前住的那片樹林也差不多,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這里多了很多修長的翠竹。放眼望去,蔥蔥郁郁,一片青煙。草地和竹林之間建著幾間屋子,全是就地取材用竹子搭成的,簡單但也不乏精致。
月詠的耳朵抖動了幾下,因為她听見從竹林里傳來了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
「這是你大師兄在吹笛子。」九辨看見了她凝听的樣子,朝著竹林里喊了一聲,「無塵。」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進了竹林深處吹笛人的耳中。無塵有些不情願地放下嘴邊的竹笛,身形一動,已經出現在竹林邊。當他一眼看見九辨懷中抱著的小狐狸,心里立刻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就見九辨笑眯眯地說道︰「無塵啊,快來看看你的師妹。」
師妹?無塵的視線微微下移,落在月詠身上。當他的目光掃到月詠額間的那團白毛時,心里微微一震。
看到無塵時,月詠也被震了一下。他穿著一件青色道袍,衣服式樣並不是九辨那種寬袖博帶,而是很貼身,手腕和腳腕處都用細繩綁著,簡潔干練。身材也比九辨魁梧,絕對有當頂級男模的潛質。
好吧,雖然她不是花痴,但有個漂亮師傅再外搭個型男師兄也是件人生樂事不是?
「月詠,快見過你無塵師兄。他雖然學藝未精,但比你早入門一百年,你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只管找他好了。」九辨拍著月詠的頭給兩人簡單介紹了一下。
月詠想到自己是師妹,總不能讓人家師兄先給自己打招呼吧,連忙又開始了她的獸語︰「嗚嗚,嗚嗚——」(師兄你好,以後請多多指教。)
「師妹客氣了,大家互相幫助而已。」無塵居然也听得懂她在說什麼,淡淡地答道。
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說的明顯也是客套話,月詠的心頓時涼了半截,看來遇見了一個不是很熱情的人啊,以後要怎麼相處才好呢。
可惜九辨並沒有看出兩人之間尷尬的冷場,仍是笑意吟吟地說道︰「既然你們現在也認識了,那以後就由無塵來照顧月詠吧,為師還要回太一峰向掌門師兄稟報事情,這就要走了。」
什麼?這麼快就把她扔給一個剛認識的人?當然,準確來說,她和九辨也是剛認識。但很明顯,九辨的性格溫柔多了,不像那個無塵師兄,渾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場。月詠立刻可憐兮兮地看向九辨,希望他能把自己也帶上。一邊的無塵也是皺起了眉,一臉不爽地看著九辨。
「呵呵,為師知道你們很舍不得為師,但天下還有許多蒼生百姓在等著為師去拯救,實在是無暇分身,你們好好相處,為師很快就會回來的。」
話音未落,九辨已經化作一道銀光沖天而去,消失在雲霧中。
月詠呆呆地看著他消失的方向,這、這就走了?還有,他剛剛不是說去找掌門師兄嗎,怎麼這一會兒又變成了去拯救天下蒼生?而且听那話里的意思好像近期內都不會回來……
「走吧,」無塵叫了她一聲,自己已經轉身走了,「那個混蛋已經把你扔下了,再看也沒用。」
混蛋?這就是她的大師兄對她師父的評價?!
天啊,她怎麼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那個師父難道並不像她想象中那樣仙風道骨、純潔善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