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此話一出,節南和東山的動作都是一滯,伸出的手很是尷尬地停在半空中。
「唉,師妹這話就不對了。」九辨不動聲色地從節南手中拿過那顆琉璃珠放進東山遞來的乾坤袋里,然後把乾坤袋掛在月詠脖子上,「你那徒弟可是火鳳一族,家大勢大,哪還在乎這些東西。不像咱們月詠,就孤零零一個,以後啊還要靠你們幾位師伯師叔多多照顧才是。」
一席話堵得蒹葭是啞口無言。鳳凰乃百鳥之王,火鳳一族更是尊貴,她從小爭強好勝慣了,自從收了妃暄為徒後,一直都覺得很有面子。可現在她最不待見的三師兄居然收了一只千年難遇的月狐為徒,叫她怎能不生氣。火鳳是尊貴,可物以稀為貴,月狐從天地開闢以來,就沒有幾只,而且修煉出九尾以後,連神龍都能駕馭,更別說一只小小的鳳凰了。她剛才之所以說那句話完全是因為心里忌妒,可九辨的話卻再次戳中了她的痛處。
「呵呵,師兄哪里話,師兄難得收個徒弟,我們幫忙照顧是應該的。」見氣氛有些尷尬,脾氣一直很好的四師叔伯兮出來打圓場。他這句話既應了九辨的話,也寬了蒹葭的心,我們對月詠好完全是看她師父的面子,絕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更不是看不起你的徒弟。
「那先多謝師弟了。」見要找的「正主」開了口,九辨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故意模著月詠的頭嘆了口氣,「其實不瞞師弟,我這個徒弟笨得很,到現在都還不能化形。對了,听說師弟最近剛煉出一批丹藥,里面似乎有一顆化形丹,你看能不能……」
伯兮一下傻了,想不到自己的師兄早把主意打到他頭上來了。正如無塵所說,化形丹煉制十分不易,往往一爐藥里只能出一顆,有時連一顆都沒有。只是自己剛說了要幫忙照顧,而且兩位師弟都拿了大禮,現在要是反悔,那可就丟人丟到家了。
「三師兄,疼徒弟也要有個限度。」沒等伯兮說話,蒹葭又冷冷地開了口,「化形對她來說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努力化成人形,那她以後的修行路我看也走不了多遠。」
她的話雖然刻薄,但也並非沒有道理。九辨看著月詠,一時也答不上來。
這時,兩個人從大殿後面一前一後走了進來。當先一人六十歲上下,很是清瘦,神色嚴肅,正是昆侖掌門天玄子。跟著他出來的是二師伯谷風子,身材微胖,笑眯眯的臉上帶著嬰兒一樣的紅潤,年紀和天玄子差不多,卻是滿頭銀發,名副其實的鶴發童顏。
「見過掌門、二師兄(二師伯)(二師叔)。」眾人一起行禮。
「毋須多禮,幾位師弟師妹請坐。」天玄子示意大家就坐,然後坐在了正中的掌門寶座上。
無塵無涯等人作為弟子自然是沒資格坐的,都各自站到了自己師父的後面。天玄子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圈,最後落到了月詠身上。
「三師弟,這就是你剛收的徒弟?」
「是。」九辨起身答道,「是我在除妖時無意中救下的。」
天玄子模著胡須,點點頭,「看來上天還是眷顧我昆侖的。」
听他這麼一說,蒹葭的臉色更難看了。
「對了,取了道號沒有?」
「還請師兄賜名。」
「嗯……」天玄子的手指在座椅的扶手上點了點,「五色皆空,又剛好輪到‘無’字輩,就給她取名為‘無色’吧。」
月詠听到那兩個字,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她現在是一只狐狸沒錯,可總會化成人形的啊,居然叫什麼「無色」,咒她變成鐘無艷那樣嗎?取成「無空」也好啊,至少跟人家齊天大聖還有點關系。
「呃……謝師兄。」九辨的眼角不易察覺地抽了兩下。
「剛剛看你們好像說的很熱鬧,不知在說些什麼啊?」一直笑容滿面的谷風子看了看幾位師弟師妹。
「回師兄,我們在討論是否該給無色化形丹,幫助她化形。」蒹葭站起來,輕蔑地瞟了一眼月詠。月狐又怎麼樣,不能自己化形,就是個廢物。
「她還不會化形?」天玄子听到這兒,神情有些嚴肅了。
「唉,這都怪我。」見對弟子一向嚴格的掌門師兄變了臉色,九辨立刻裝出一副沉痛的表情,「自從收她為徒以後一直都沒好好教導她。我想她大概從出生到現在,只見過我和無塵兩個人吧,對于‘人’的想法很模糊。」
「原來如此。不懂人事的話,她的確很難化形。」二師伯谷風子接過了話頭,看來他是站在了九辨這一邊。
「可是師兄,如果她連化形都做不到,以後還指望她能做什麼呢?」蒹葭很是不服氣。
「師妹這話也有道理。」谷風子笑眯眯地跟她打起了太極,「可是月狐體質實在難得,如果悉心栽培,以後定能光耀我昆侖,師兄你覺得呢?」
天玄子撫須沉吟了片刻,點頭道︰「嗯,此刻幫助她化形,以後再好好磨礪也為時不晚。」
他這麼一說,無疑是鐵板釘釘,無法反駁的了。蒹葭很是不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伯兮則拿出了一個半透明的小瓷瓶,可以清楚地看見里面紅色的丹藥。
「無涯,找間屋子給無色。」
「是,師父。」無涯領命,帶著月詠離開了混元殿,來到了太一峰上弟子居住的地方。月詠知道掌門師伯收的弟子是最多的,除了親傳的幾個外,其他弟子都是由親傳弟子負責教導。所以一路走來,不斷有弟子給無涯打招呼。無涯看來人緣也挺好,一直面帶微笑的回禮。走著走著,二人來到了一間屋子前。
「師妹,這間屋子沒人住,你就安心在里面化形,我不會讓任何人來打擾你的。」
「嗚嗚——」(謝謝師兄)
「哦……呵呵,那我就不打擾師妹了。」無涯再次尷尬地笑了兩聲,幫她打開門後,就走了。
跳上房間里的床榻後,月詠把一直含在嘴里的瓷瓶放到床單上。想起剛才蒹葭師叔的百般阻攔,深知這顆藥來之不易。無塵告訴過她,丹藥分為天地玄黃四品,每一品又分為低中高三階。這化形丹屬于地級中階丹藥,雖對一般的修真者沒用,可卻是妖怪們夢寐以求的東西。她用爪子撥弄開瓶塞,一股清香撲鼻而來。
正要把藥吃下去,腦子里突然冒出兔子的樣子來,同時又想起蒹葭的那句話「如果不能靠自己的努力化成人形,那她以後的修行路我看也走不了多遠」。月詠頓時遲疑起來,難道自己真不能憑自己的實力化出人形嗎?
她毅然地把瓶塞又塞了回去,坐在那兒和瓷瓶較勁兒。
可惡,自己以前明明是人,可為什麼就是變不成人形呢?
失神地看著自己的爪子,以前的手雖比不了人家修長縴細,但至少也是白女敕女敕粉酥酥,樣貌不是特別出眾,但至少也有人「捧場」。
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把自己給遺忘了?
那些畫像無論美丑,都不是她,所以永遠不可能變成那樣……
只有做回自己,做回自己……
她閉上眼楮,靈氣在四肢百骸中沖撞,慢慢地感覺到骨骼在拉長,手腳在變形,長毛褪去,被光滑的皮膚代替,一頭青絲蕩漾而下。
再睜開眼時,她看見了自己五指分明的雙手。往後一模,尾巴也沒有了。
成功了……真的成功了!
她激動地沖到旁邊的銅鏡前,里面出現了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和她曾經的面容有七分相似,但眼楮變了,眼角帶著狐族特有的弧度。顧盼之間,比她以前的近千度近視多了許多光彩。
她高興地一蹦,打算沖出房間告訴師父他們這個好消息。手剛挨上門框,猛地想起——
自己好像沒傳衣服……
這下完了,進來的時候完全沒想到這一茬。現在怎麼辦?無涯吩咐所有人不能來打擾她,也就是說周圍不會有人听見她求助的聲音。難不成要她拿兩片樹葉擋著出去?估計掌門師伯會直接氣得把她趕下山去。
嗚,我該怎麼辦?
月詠正抓著剛長出來的頭發發愁,就听見外面居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不一會兒就听門口響起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月詠師姐在嗎?谷風子師叔派我給你送套衣服來。我把它放在門外了。」
誒?衣服?
月詠突然覺得幸福來得真是太突然了,想不到那老頭這麼善解人意。淚眼汪汪地趴在門框上,听那女弟子走遠以後,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把衣服從門縫里拉了進來。
淡青色的衣服不知是用什麼料子做成,模起來冰涼如水,一穿上就變得十分合身。
莫非這也是樣寶貝?
上下穿戴整齊後,月詠把化形丹裝進了乾坤袋里,她是沒有用,但也不代表要還回去是吧?將乾坤袋變成手鐲戴在手上後,她理了理頭發,走出了房間。
沒走幾步,就看見無塵正背對著她靠在月門邊的牆上。
「師兄!」
無塵聞言回頭,看見身後不遠站著一個陌生的女子,身上穿著二師伯剛派人送去的衣服。
「月詠?」他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失神。
「是啊。」月詠笑嘻嘻地蹦到他身邊,「不認識啦?」
無塵別過臉,「認得出來才怪。」她又不是帶著一張狐狸臉出來的。
「嘿嘿,那倒是。」月詠四下張望著,「師父他們呢,我要去給他看。」現在她就像剛得了一百分的孩子急著向家長要表揚。
「在听濤亭飲茶,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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