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五韻坊,月詠和傾城兩人在繁華的揚州大街上漫無目的地走著。經過的路人時不時向他們投來好奇和驚艷的目光,甚至還有好幾個登徒子躍躍欲試地想過來搭訕。傾城自從化形後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把他當女人看,可偏偏又老是被當女人看,眼中殺氣騰騰,瞪著所有膽敢靠近他們方圓一丈的人。
「傾城,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月詠還因為謝老夫人的故事而處于半游離狀態,否則早就幾記飛腿把周圍那些用色迷迷的眼神看著傾城的公子踹去撒哈拉沙漠了。
「回玉劍峰啊。」傾城不喜歡這個人多的地方,尤其是男人多的地方。
「可是……」
「月詠很在意剛才那個老夫人說的話嗎?」。
月詠撓撓臉頰,輕嘆了一聲,「說不在意是假的。」
「因為她口中的相公是無塵師兄?」傾城雖不是九辨的徒弟,但習慣了和像月詠一樣去稱呼他們。
「……你也听出來了?」她倒是沒想到傾城的心思這麼細密。
傾城點點頭,「月詠也看出來了吧,她身上有洗髓丹的味道,所以才能活這麼久。」
「可能是師兄悄悄給她吃的。上次師父說師兄‘又回去’,大概說的就是這事。只是藥效似乎就快沒了,她剩下的日子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所剩無幾了。」
「不過她是怎麼知道的呢?」
「人老了,對這種事總是有預感的。她還說做夢夢見師兄回去呢。」月詠停下腳步,「要不,我們去把師兄叫來?傾城,你覺得怎麼樣?」
「月詠說好就好。」
「嗯……那就這樣吧,你先回玉劍峰,無論如何要說服師兄趕來見謝老夫人最後一面。」
「那月詠呢?」
「我去把謝老夫人守著,免得她出什麼事。」
商議好後,月詠把傾城帶到一條沒什麼人經過的小巷,看著他御風走了,而外面的行人都沒注意到一道白色流光滑過他們頭頂的天空。
走出小巷子,月詠打算回五韻坊暗中守著謝老夫人,可誰料她居然一時找不到回去的路了。正在張望,一個小販打扮的矮個兒男人突然竄到她面前,一定要讓她看看自己小攤上的「古董」。
古董?別說現在月詠修了仙,一眼就能看出上面有沒有古董才有的歷經歲月滄桑的氣息,就是換作以前的她,也知道這種小攤子上除了假冒偽劣還是假冒偽劣。
果不其然,矮個兒男人拿著一塊明顯做了假的破玉在那兒吹得唾沫橫飛,直說是什麼貴妃死的時候含在嘴里的寶玉。
要說昆侖山上什麼最多,除了樹以外,那就是玉了。不然東山師叔他們能闊氣地拿昆侖最好的凝脂玉做成千上萬個劍匣放在那兒當擺設?就是月詠現在也有好多塊各種各樣的玉放在乾坤袋里,沒事兒就拿出來當石子兒玩。
懶得和那男人多費唇舌,月詠轉身就要走,可突然一股莫名的波動從身後涌來。
仙氣?
奇怪地回頭看去,一個不起眼的白色小瓶子進入了她的視線。瓶身不過巴掌大小,樸素得連一點花紋都沒有,埋在一堆所謂的青銅器的破銅爛鐵里,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怎麼姑娘,又有興趣了嗎?」。
月詠沒理那個矮個兒男人,凝神又去感應那個瓶子。可奇怪的是,那股仙氣又沒有了。
是我的錯覺嗎?月詠滿月復疑惑地轉身又要走,可這一次,比之前更明顯的仙氣又傳了過來。
月詠猛地走回攤子,那瓶子果然有問題。
「老板,我要那個瓶子,多少錢?」她指著廢物堆里的白色瓶子問道。
矮個兒男人見月詠對那瓶子有興趣,知道生意來了,立刻準備抬高價碼︰「哎呀,姑娘真是好眼光,這白玉瓶可是當年……」
「這個夠了嗎?」。月詠打斷他的話,剛才她已經趁矮個兒男人沒注意,從手鐲里拿出一塊成色最差的昆侖玉來,此刻將玉在矮個兒男人眼前晃了晃。
好玉啊,矮個兒男人頓時眼冒金光,雖然他做的是「仿冒事業」,但這真東西還是認的出來的。所以立馬怕月詠反悔似的搶過她手中的玉,將瓶子遞給了她。
等月詠走遠後,旁邊攤子的攤主湊到矮個兒男人身邊,看著他手中正摩挲的白玉,用羨慕的語氣說︰「老哥,今天又用什麼破玩意兒騙了人家小姑娘了?」
「嗐,要不是她自己看見,我都忘了有那瓶子了。」矮個兒男人不停哈著氣用衣袖擦著那塊玉,「那東西是幾年前到蒼狼山去收古玩,從一個老太婆那兒花十文錢買來的。想不到今天讓小爺我大賺了一筆。」
月詠向路人問了路,重新回到了五韻坊,可一打听,才知道謝老夫人已經回去了。之前的那個伙計見她似乎跟東家的關系不錯,就好心把謝家大宅的地址告訴了她。月詠道了謝,沿著街道出了揚州城,往十里外的九龍坡走去。
路上見四周沒人,她從手鐲里拿出剛才買的瓶子仔細端詳。
為什麼這瓶子上的仙氣時有時無呢?
想了一會兒,她突然想通了什麼,將自己的一絲靈氣灌入瓶中。一開始,瓶子沒有任何反應,但當月詠輸入的靈氣增多,瓶身上漸漸亮起一層金光。
當金光散去,兩張交叉的靈符出現在細小的瓶口處。
看這架勢……難道里面封印著什麼東西?
瓶子……跟瓶子聯系到一起的,自然是丹、藥啦!
月詠死死盯住手中的白瓷瓶,她不會這麼幸運吧,居然真的像書里寫的那樣,隨便逛逛街都能撿到仙丹?!
稍微平復了一下狂喜的心情,她伸出顫巍巍的手打算揭開靈符一看究竟。可還沒模到靈符,又驀然停住。不能沖動,萬一這瓶子里裝的不是仙丹而是妖魔怎麼辦?就像潘多拉的盒子一樣,一打開,什麼瘟疫病毒都跑出來了。可是,可是,要是里面真是仙丹呢?月詠心里展開了激烈的天人交戰,正方辯手強烈鼓勵她打開,而反方辯手則極力提醒她種種可能出現的危險。
「啊~~~~~煩死了。」月詠郁悶地嚎了一嗓子,也沒心思趕路了。此刻她正穿過一片小樹林,于是干脆在林子里的溪水邊找了塊岩石坐下,盯著那瓶子發起呆來。
自打那兩張靈符出來後,這瓶子看上去就越來越神秘了。明明之前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白瓷瓶,可現在看上去,上面的釉質竟然十分純淨,不含一絲雜質。光潔的瓶身甚至隱隱還有光暈流動,不時散發出淡淡的仙氣。
月詠越看越是按捺不住想要打開它的沖動。如果是封印妖魔鬼怪的法器,散發出的氣息應該很「凶」才對,這瓷瓶仙氣繚繞,怎麼看都不像是那種東西。
想到這兒,正方辯手終于一腳將反方辯手踹出了月詠的思維,在那縷縷仙氣的誘惑下,她終于伸手將兩張靈符撕了下來。
然而就在月詠撕下靈符的那一刻,她就後悔了。因為就在那一瞬間,瓶身上的仙氣就變了,一股不知名的氣息瞬間沖入她的體內,封住了她的奇經八脈。她一動也不能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原本白皙的瓶身一眨眼就被紅色的血絲包圍,然後無數黑氣從瓶口源源不斷地流出來。
那黑氣似乎比曾經附著在月魄石上的邪氣還要可怕,置身其中,只能感覺到徹骨的寒冷、血腥以及讓人瘋狂的殺戮。以月詠為中心,方圓十幾米的地方全被這黑氣籠罩了起來,所到之處,花萎草枯,就連溪水都變成了黑色,浮起一層死魚死蝦。
月詠大睜著雙眼,看著眼前的劇變,壓抑不住心底的恐懼,她到底把什麼東西放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