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近黃昏,但謝氏子孫並沒有要離開家祠的跡象,看來他們聚集在這里是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月詠將身形隱入角落處的黑影里,從她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家祠門口所有的人。探出神識,她細細听著謝家人都在說些什麼。
「大伯,您說這次老夫人把大家都叫來是真的要說家產的事嗎?」。一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問著他身旁的一個中年男人。
被叫做「大伯」的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長輩的口氣說︰「你問這個作甚,就算是分家產那也是人家嫡傳的事兒,我們這些偏房安安分分分把自己的事做好就行咯。」
「大伯,話也不是這麼說。」另一個看上去像是那年輕人媳婦的女子接口說,「早點知道老夫人打算把當家的位置傳給誰,對我們來說也好做準備啊。」
「做準備,做什麼準備?」中年男人瞥了那媳婦一眼,「是想早點知道趕快巴結誰吧?哼,我說你們這些人,還嫌這家里的是非少啊,整天沒事兒就知道研究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被教訓了一頓,小媳婦臉上露出不高興的神情,正要反駁些什麼,被那年輕人一拉,只得把話又咽了回去。
他們這邊安靜下來,另一堆人卻是討論得熱火朝天。月詠沒听幾句,就明白了,估計剛才那個中年男人說的是非,很多都是這群人搗鼓出來的。當中一人四十歲上下,生的是面寬耳大,一臉福氣,只是眼大無神,一看就知道是個只知享福,毫無主見的人。他的衣飾華貴,身體因為長年的奢華生活而有些發福。旁邊站著一個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女人,滿頭金光閃閃,衣服光鮮,臉上帶著目中無人的傲慢,估計就是他的夫人。而圍在他們周圍的人,臉上都帶著諂媚和討好的神情。
「大少爺,怎麼沒見小公子回來啊?」一個顴骨突起的三十歲男人諂笑著問道。
原來他就是謝家的長孫謝山,月詠想起了來時路上打听到的謝家「族譜」。其實嚴格來說,謝山並不算是謝家正統的長子嫡孫,因為他的爺爺謝眺並非他們那一輩的長子。真正的長子乃是謝老夫人的丈夫,也就是……無塵師兄。但因為無塵師兄成親當晚,洞房還沒入,就那個啥了,沒有後嗣,這嫡系便落到了他弟弟謝眺頭上。謝眺一共生了三個兒子,其中大兒子又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就是這謝山,另一個叫謝川,好像拜了洞庭派掌門為師,此刻並沒有在家中。至于二兒子和三兒子都只有一個兒子,分別叫謝風和謝雲。到現在為止,家里長輩似乎就只剩下謝老夫人一個,謝眺和他的三個兒子都已經不在了。
看著謝山那中年發福大叔的樣子,月詠心里那個別扭啊,這樣的人居然是無塵的佷孫子……還是之前見到的那個清俊後生謝雲看起來順眼,比較符合月詠心目中無塵孫子的標準。
咳咳,她這樣絕不是以貌取人哦。
那邊的對話還在繼續。
「他啊,」謝山故意拉長了語調,頗有點領導發言的感覺,「有了媳婦忘了娘,就知道帶著他媳婦到處游山玩水,哪還記得我們兩個。」
呃……這謝山的兒子都成親了,那豈不是無塵師兄的孫子都快有孫子了?月詠抹了抹額角流下的冷汗,真是歲月不饒人啊……
「年輕人嘛,總是玩心大點,我看的出來,小公子對大少爺和大少女乃女乃那可是十分孝順的。」高顴骨男人連忙說道。
「你這話說的倒是不錯,我們家小軒可是很疼我這個娘的。喏,你看我這個鐲子。」謝大女乃女乃伸出自己的右手,把手上的玉鐲炫耀似地在眾人面前一晃,同時不滿地看了謝山一眼,估計是埋怨他說自己兒子的壞話,「這玉鐲可是小軒千里迢迢托人給我帶回來的,說是全天下就兩個,一個在我這兒,另一個可是戴在宮里娘娘手上的。」
人群頓時響起了一片嘖嘖的稱贊聲。
「你就這麼寵著他吧。」謝山哼了一聲,「要是他真懂事,就該向他四叔學學,好好待在老太太身邊伺候著。」
「你以為誰都像你那個四弟似的,就會討老太太歡心?」謝大女乃女乃沒好氣地放下袖子擋住她的寶貝鐲子。
「要是他也能討得老太太的歡心,咱們現在也不用這麼煩!」
「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莫要動氣。」高顴骨男人及時出來打圓場,「其實兩位毋須煩惱,再怎麼說,大少爺都是嫡孫,這當家的位置非您莫屬。再說了,不是還有二少爺嗎?有二少爺的支持,四少爺再怎麼得老太太的垂青也是無濟于事的。」
謝山沒有說話,但點了點頭,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
听到這兒,月詠有些疑惑,這個二少爺謝川有這麼厲害嗎?居然能左右謝老夫人的決定。
這時,天已經黑透了,一群家丁快步跑進院子,點起了燈籠,將整個地方照的是亮如白晝。其中一個家丁高聲叫道︰「老夫人到——」
人群一陣騷動,立刻都停止了談話,分成幾列站得整整齊齊地靜候著謝老夫人的到來。片刻之後,謝老夫人拄著一根龍頭拐杖,在謝雲的攙扶和下人的簇擁下走進了院子。眾人都向她恭敬地行禮,她也慈祥地微笑,並不時點頭回禮。走到家祠門口,她在早已擺好的太師椅上坐下,同時招呼大家不要拘禮,都坐下來說話。
待眾人都坐好後,謝老夫人環顧一周,目光落到最前面的謝山身上,「山兒啊,川兒和小軒還沒回來嗎?」。
謝山面露緊張之色,起身回稟道︰「回老太太話,弟弟已經在回來的路上,即日便到。至于小軒,他目前人在西域,恐怕……趕不回來了。」
「趕不回來就算了吧。」謝老夫人倒也不追究,「那孩子寄情山水,也頗和我的性子。今天要說的事,他這個小輩在不在也無所謂。只是風兒在京城做官,月兌不開身,這川兒又不在,可就……」
她話未說完,一個家丁就奔進院子,跪在地上說道︰「稟老夫人,二少爺回來了!同行的還有洞庭派掌門侯濟侯掌門。」
「快快有請侯掌門。」謝老夫人立刻吩咐道。
縮在黑暗處的月詠心里卻泛起了嘀咕,這「猴急」掌門就是謝川的師父吧,他怎麼也跟著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