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墓室正上方名為摘星樓的最頂層,清風拂動白色的絲幔。
蘇妲己听完摩十三的計劃,忍不住笑出了聲,「再怎麼說我也是九尾天狐,你居然想讓我幫你做這件事,是不是太異想天開了?」
「有嗎?我不覺得。」摩十三淡然地撥動著杯里的茶葉,「正因為你是天狐,我才會找你合作。而且這件事對你來說很簡單也很有好處。」
「哦,是嗎?」。
「當然。第一,那群人我會幫你解決。第二,你之所以建立這個桃源鄉,收留那些亡命徒,不外乎是想替那個躺在棺槨里的人報仇。接受我的提議,不是對仙界最大的報復嗎?」。摩十三的聲音很低沉,仿佛帶著令人難以抗拒的魔力。
蘇妲己盯著他看了良久,突然妖媚一笑,「這麼強的魔音,你身上……有魔族王族的血統吧?可是看起來似乎又不是純血啊……」
「這個很重要嗎?」。摩十三連眉毛都沒抬一下,就像他們說的那個人不是他一樣。
「的確不重要,我只是突然想明白你為什麼能來到人界罷了。」蘇妲己的笑愈發意味深長,「不過,你有一點說錯了。那件事對我來說並不簡單。我可以實話告訴你,要動用那個力量,會消耗我極大的靈力,以我現在的身體無法做到這一點,否則也不會讓那群人活到現在。其實你又何必來找我呢?那個小丫頭很快也會具備你想要的力量的。」
「如果她會答應,我也不需要浪費這麼多時間了。」
「這也不一定吧,女人一般都會對喜歡上的男人死心塌地的。那三刀,還沒把她的心栓在你身上?」
「我倒是希望如此,只可惜……她不是這種女人……」摩十三放下手里的茶杯,「還是說正題吧蘇島主,你到底同不同意?」
「呵,你再讓我考慮考慮吧,這件事可不像你說的那麼簡單……」
「玄悠」
商王宮的溫泉池邊,鳳瑤像一道紅霞一樣沖到一根青銅柱前。那柱子的頂端有一根極粗的青銅鏈,另一頭拴在一只紫色鳳凰的脖子上,無疑正是玄悠的原型。但很明顯,他已經非常虛弱,羽毛上只偶爾閃過一兩道縴細的電光。當听到鳳瑤的呼喚,他的身體動了動,雙眼緩緩地睜開,「鳳……瑤?」
「是我。玄悠,都是我的錯,我們不來療傷,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鳳瑤將玄悠抱進懷里,眼中已經閃著瑩瑩的淚光。
鸑鷟抬了抬頭,可是力氣不夠又垂了下去,「你別難過,我沒事的……只是有點累,很快就能恢復的……「
月詠在一旁已經看得七竅生煙了,食指、中指和拇指間閃過銀色的電流,在暗羽的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你們是不是折磨玄悠大叔了?」
暗羽痛得大叫一聲,揉著自己的胳膊跳到一邊,委屈得不得了,「我說姑女乃女乃,這你可就冤枉我們了。那鸑鷟自己和我家娘娘定下約定,用自己的鳳凰血來換無根泉水,大家你情我願,童叟無欺啊。」
鳳瑤聞言一震,不敢相信地看著玄悠,眼淚終于決堤而出,滴落在他黯淡的羽毛上。「原來那些泉水是這麼來的,你這個傻蛋……為什麼要這麼做?」
「好了,我們先給他療傷吧,也不知道傷沒傷到本元。」月詠把手向暗羽一攤,「鑰匙呢?」
暗羽這次卻沒有動,「小丫頭,這鸑鷟的血是要用來給娘娘療傷的。你也看見那天的情形了……」
「我知道。」月詠打斷他的話,「你能放了鳳瑤,我已經很感激你了。你放心,我不會讓你難做。比起鸑鷟的血,月狐的血應該對妲己娘娘的傷更有效吧。」
暗羽還沒來得及阻止,月詠已經用手中變成匕首模樣的月影劍割開了自己手臂上的血管,鮮血很快流滿了白皙的肌膚。她本來就站在溫泉池邊,立刻蹲將手臂泡進水里,一簇簇鮮紅漸漸將清水染成了淡淡的血紅。
「你這個丫頭怎麼這麼亂來呢?」暗羽嘆了口氣,卻也不再阻止她。血已經流了,而且同為月狐的血,的確對妲己的傷有很好的療效。
「你放心,我很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你好好看著還要多少,我可不想因為流血過多而死。」幸虧這無根泉水有鎮痛的作用,月詠還有心情貧嘴,只是隨著血液越來越多的流失,眼前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她記不清後來發生什麼了,反正再睜開眼時,自己已經躺在床上了,眼前是摩十三那張黑得能和鍋底相媲美的臉。
「是不是我一不在,你就能想到辦法折騰自己?」
瞧瞧這話,說得她好像自虐狂一樣。沒好氣地朝他翻了個白眼,月詠把嘴一張,「我要喝水。」
……這個死女人……摩十三腦門上爆出兩根青筋,居然一點認錯的態度都沒有……
「喂,我很渴誒……」見他老半天沒動靜,月詠再次發出抗議。
「要喝自己倒。」摩十三繼續黑著臉。
「喂喂喂,你這是照顧傷員的樣子嗎,哪有叫人家自己倒水喝的?」月詠從被子里舉起自己纏滿了繃帶的左臂,「再說了,你叫我怎麼倒?」
「……」摩十三強壓住肚子里的怒火,站起身,倒了一杯水遞到她面前,卻又不把她扶起來坐好。
好吧,咱也不能要求太多對吧?月詠默默地嘆了口氣,用「幸存」的右手支撐著身體坐起來靠在床欄上,然後接過茶杯一飲而盡,「呼~~~終于活過來了……」
摩十三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這家伙的表情……怎麼這麼像在鬧別扭呢?月詠的腦中突然冒出這麼一個「恐怖」的念頭,默默地咽了口唾沫,遲疑地問道︰「呃……姓摩的,你到底怎麼了?唔……」
她身子一僵,已然被摩十三緊緊抱住。
「你還差我三刀對吧?」
「呃,好像是吧……」
「……」
「是是是,我欠你三刀,行了吧?」
「那你這條命就是我的而不是你自己的了。」
「不是吧,有你這麼算賬的嗎?唔……」
嘴唇被強硬地封住,月詠的心猛地跳起,竟然又想起在青銅棺里兩人熱吻的場景,想起那種即將在他懷里融化的感覺,身體竟漸漸開始有些發熱。
用力吮吸了一下她的唇瓣,摩十三這才放開她,呼吸竟也有點急促,「說,是你的,還是我的?」
「是我……唔……是、是你的」眼看他又要靠過來,月詠連忙改了口。
嘴角終于露出滿意的笑容,摩十三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眯眼說道︰「那麼從今以後,你要是敢再做出這種事……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呵、呵……」月詠嘴角抽動著干笑了兩聲,這都什麼世道啊,難不成以後連自殺都得打申請了?
「好了,你再休息一下。」
「哦……」
一分鐘後。
「我說,你能不能放開我?」月詠終于忍無可忍地說道。
摩十三收緊兩只胳膊,將她抱得更緊,「不能。」
月詠無語地瞪著他,這樣她的傷能好才怪了。
「月詠……」他的氣息突然滑過她的耳朵,癢癢的。
「干嘛?」
「那個時候你在青銅棺里看見了什麼?」
一說起青銅棺里的事,月詠的臉又莫名地紅了,幸虧低著頭他看不見,連忙把夢里的那場大火和火里的兩個人告訴了他。
摩十三聞言了然一笑,「看來我猜得不錯,另一副棺材里果然躺得是那個人。妲己想陪他一起死,可最後沒有成功,于是只放了塊玉環在自己的棺材里。」
「你說的那個人是紂王嗎?」。月詠還是有些驚訝,「想不到最後妲己竟然真得愛上他了,可還是要毀了他,心里一定很痛苦吧……」
「那你呢?」摩十三突然抬起她的頭,讓她看著自己,「如果上天讓你毀了我,你會怎麼選擇?」
與此同時,溫泉池里已經掛滿了燈籠,在夜空中猶如一簇簇跳躍的火焰。
暗羽坐在一根柱子後面,舉起酒壇喝了一大口,酒液順著他的嘴角滴落在他的前襟上。他隨意地擦了擦嘴,嘆了口氣,問柱子後的人︰「娘娘,你真打算和那魔頭合作?」
蘇妲己泡在泛著微紅血光的溫泉池里,抬頭望著天,幽幽地說道︰「有何不可?」
「可是……如果讓那位大人知道了的話……」
「就算他知道了又如何?當初他知道這桃源鄉是我建的,還不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關系的暗羽,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當年犯下了多大的錯。而我倒要看看這一次,他還會不會再重蹈覆轍,為了那所謂的‘天道’……」
暗羽聞言還想說些什麼,可最終化作一聲了長嘆。他知道她心里的恨,事隔這麼多年依然沒有消退,可即便是這麼做,即便處處與仙界作對,她思念的那個人終究不會復活了,這麼做,只不過是自己折磨自己罷了。
可是再痛苦又如何,她放不下心中的恨,他就只得陪她一起走下去,哪怕最後天雷加身,萬劫不復。
誰讓他的一生都是為了侍奉她而活?
誰讓他的心愛上了不該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