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顏,業已半月,父皇仍沒提過母妃,恐怕救出母妃之事甚是渺茫。」雪姬公主沿著石梯慢慢地登上了傍著假山而建的亭子。
「不會的,公主,只要有誠心,終會實現的。」我心虛地安慰道。天知道有沒有用,我對自己欺騙善良的雪姬公主的行為甚是鄙視。
「不知母妃現在可好?」雪姬公主憑欄遠眺,絕美的臉上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憂愁。
「請公主放心,王爺定會照顧逸妃妥當。」雪姬公主微微點了點頭,可眼中的愁緒卻並沒有減少半分。
亭子下,連如畫若有所思地抬頭看了亭子上的兩人,嘴角慢慢浮現一個別有深意的笑容,抬眼看見遠處正尋著自己的宮女就要往這邊而來,連忙身形一閃,瞬間,已經離開了原來站立的位置。
晚膳過後,皇帝親自駕臨了沁雪宮,雪姬公主回望了我一眼,眸中甚是疑惑,因為自從雪姬公主回國後,皇帝還是第一次踏進沁雪宮,今天又是什麼風把他吹來了?
我趕緊跟隨雪姬公主一起迎接聖駕,竟未料,此次前來的,除了皇帝以外,還有那妖妃連如畫,雪姬公主怔了怔,才想起行禮。
連如畫輕笑道︰「本宮早已听說雪姬公主琴藝堪稱一絕,今日死賴著臉皮央求皇上攜本宮前來,不知雪姬公主可否歡迎?」難怪皇帝會來,原來全是因為她,她此舉又是有何目的呢?
「自是歡迎至極。」雪姬公主大體地回道。
「那就請吧。」連如畫緊挨著皇帝落了座,柔媚地對雪姬公主說。
雪姬公主輕輕一笑︰「那本宮就獻丑了。」雪姬公主從容地坐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古琴前,玉手輕輕一按,悠揚的琴聲如行雲流水般傾瀉而出。一听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曲調,皇帝渾身一震,看著眼前與逸妃如出一轍的雪姬公主,眼神逐漸迷離。
似乎又回到了二十五年前,那時的穆奕棠正值十六年華,在一個百花盛開的季節,還是太子的穆奕棠迎娶了他的第一個妃子,側妃凌薇玉。那夜,微醺的穆奕棠興奮地揭開了新娘子的紅蓋頭。
眼前的女子膚若凝脂,臉含嬌羞,一雙美目猶如秋水般流光溢彩,櫻桃小嘴莞爾一笑。穆奕棠不覺看呆了,這天底下竟然還有如此美妙的人兒。一直高高在上的穆奕棠初涉情河,對溫柔婉約的凌薇玉甚是寵愛,二人年齡相仿,意趣相投,時常詩詞唱和,研究書畫,給穆奕棠帶來了從沒有嘗試過的溫馨甜蜜的愛情生活。
逸妃……朕已經有多少年沒見過她了?皇帝輕嘆了一聲,眼內不知何時涌上了濃濃的愧疚之色。她一直隱忍柔弱,不爭不搶,從不侍寵生驕,可是為何她後來會加害于梨妃?時隔多年,皇帝此時才驚覺,他當初的盛怒之下極有可能犯下了一個不可彌補的錯誤!皇帝的臉色微微泛白,手竟有些顫抖。
「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難怪皇上對雪姬公主的琴藝贊不絕口。」連如畫黃鶯般的聲音響起,一下子把皇帝的心緒拉回了現實,連如畫把皇帝的反應盡收眼底,嘴角輕笑,接著問道,「只是本宮緣何從公主的琴聲當中听出了濃濃的思念之情,請問公主可是思念可汗?」
雪姬公主一听,她那雙清澈的眼楮里一瞬間便噙滿了淚水,緊咬著嘴唇,低下了頭。皇帝看見女兒一副委屈的樣子,心中突然一震,突然明白過來,女兒為何半月以來堅持每日都要為他彈奏,並且今日還特別選了逸妃最拿手的曲子,原來她……原來她……真是用心良苦啊。
「雪姬可是想念母妃了?」皇帝的聲音稍有些顫抖。
「請父皇饒恕了母妃,」雪姬公主離開琴桌,一下跪倒在皇帝面前。
「皇上,臣妾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還請皇上看在雪姬公主的一片孝心上,放了逸妃娘娘吧。」連如畫也柔聲地求情。
雪姬公主向連如畫投去了感激的眼神,連如畫回了她一個微笑。沒想到連如畫今日竟是來替逸妃娘娘求情的,她的葫蘆里賣的又是什麼藥?
皇帝正愁沒台階下,他側臉看了一眼身旁那張有著皇後影子的絕世容顏,心中嘆息了一聲,但表面上還是裝著猶豫了一番才低啞著聲音道︰「也罷,逸妃也已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看在雪姬的份上,從今日起,就搬出冷宮吧。」
雪姬公主喜極而泣,連連謝恩。站在一旁的我也不覺揚起了嘴角,果然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謝上帝,謝菩薩,我終于不用再懷著內疚的心活著了。嘿嘿!真看不出來,我還有預言的本領。
「父皇,雪姬仍有一事相求。」雪姬公主仍然伏地不起。
「說吧。」皇帝的聲音分外柔軟。
「請父皇容許雪姬帶母妃回西蒙國。」雪姬公主一咬牙,終于把心中的願望說了出來。
「這……」皇帝一臉為難,哪有自己的妃子去其他國家生活的道理?
「只要父皇宣告母妃已經薨斃,往後雪姬便只有女乃娘。」
皇帝一怔,也罷,也罷,既然要放,就放她最大的自由吧,也算是朕對她最大的補償。
「好吧,就如雪姬所願。」皇帝說完這幾個字頓覺渾身輕松,原來寬赦人也是一件快樂的事。
「謝父皇。」雪姬公主臉上綻放出如花般嬌艷的笑容,深深地俯下了身子。
翌日,宮中便傳出逸妃薨斃的消息,由于正值正月,並且逸妃乃是罪妃,因此只是簡單地埋葬了,下葬之日,連雪姬公主都不曾前去。宮中眾人紛紛暗自嘆息逸妃的可憐。梨妃听說逸妃的事,正端著茶杯的手只是頓了一頓,便接著若無其事地繼續喝茶,眼中滿是不屑︰「就這樣去了,倒也便宜了她。」
沁雪宮。雪姬公主早早就侯在了宮門處,心急如焚地不斷向外張望,不久一頂簡陋不起眼的轎子出現在沁雪宮的門前,雪姬公主連忙迎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