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胖子等三人一陣輕浮浪笑後,那黑臉開始將話題轉向另一面,問道︰「龐公子,那你不在家享清福,為何要大老遠跑到這深山里受苦遭罪。」
他的話剛說完,另外一邊那個瘦子立即湊聲說道︰「是啊,昨晚在那硬板床上躺了一晚,咯得脊梁骨到現在還在疼,如果是在家里,現在我恐怕是正躺在滴了清香油的熱水桶里養神呢!」
這話落入方小微耳中,她忍不住在心里鄙夷道︰誰叫你瘦得皮包骨,脊梁有幾節都看得清楚,沒咯斷算你運氣……真是,一個一個在這里炫富,燙了金的糞。
對面坐著的三位公子哥聊得正歡,自然不會多留意方小微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異色。
黑臉剛說完,龐胖子就立刻接起話頭說道︰「兩位還問我到這里來干什麼,其實看你們的樣子不也是不情不願的嗎?唉,都是家里父親逼的唄!」
他說完這話,端起桌上的飯前茶小飲了一口,那表情似乎十分嫌棄那茶水的滋味,接著又說道︰「家父听說到清宇門學習修仙之法,即便不能有大成,練個十幾二十年,強筋健骨百病不沾是差不多了,如果機緣好,還可以延個大幾十年的壽命,我既是家中獨子,他自然是什麼都想著讓我好了。」
瘦個听他這麼一解釋,連連點頭道︰「令尊倒是用心良苦啊。」
「用心良苦個屁!他只想著他自己的,從來都不問我願不願意。」龐胖子一臉不屑的丟出一句話來,連那瘦個都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心中有些不快,還是他心里還殘存了點尊父重孝之情,覺得這姓龐的說話著實過分了些,總之他是半天不再開口了。
黑臉見矛盾又起,想到三人還在坐在一起,飯菜都還沒上來,也不好把氣氛弄得太僵,于是岔開了話題說道︰「那龐公子中意于哪一堂呢?據說新弟子入門是要被分到東西南北四個峰組分堂的。」
方小微心中又是暗自月復誹了那人一句︰馬屁精,莫非清宇門四分堂是青樓掛牌的姑娘麼,你想挑誰就挑誰啊!
「家父主要是想我能增點陽壽無病無災,之前他也打听過了,據說南山分堂主要是煉藥,所以他讓我入南山分堂。」龐胖子說完望著黑臉的眼楮問道︰「不知連公子中意的又是哪一堂呢?」
「實不相瞞,其實很湊巧家父也要我去南山分堂。」黑臉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他那樣子似乎是暗自做了什麼新打算,果然過了片刻後他又面帶神秘色彩的壓低了嗓子說道︰「可是我比較希望能入北山組,我听人說那個組雖然只有區區數人,可個個都牛皮得不行。」
「連公子此言差矣。」龐胖子面帶不以為然之色說道︰「我听到的關于那個北山組的傳聞卻是與你所說的完全相反。」
黑臉聞言有些驚訝的說道︰「龐公子,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不同。」
這話倒是勾起了方小微的好奇心,怪不得花宇那家伙想走又不走了,原來是早有打算。
一直吃癟的瘦個听到‘北山組’時,明顯來了精神,神情專注的投向那姓龐的。
龐胖子不急不徐的說道︰「好奇心人人都會有,因此之前我也不是沒想過去北山組,因為這個組是清宇門四分堂中人數最少的——不超過十個人。按照常理來說,佔用了一個分堂的資源,卻只養那幾個人,那麼每個人可以分到的資源最多,修真速度也應該是最快的了,可當我一打听才知道,這個組人數少的緣故是,組中一不煉器,二不煉丹,過的基本上是清水小魚的生活,甚至連這組的頭兒一年都鮮有幾次露面,據說從上次招新到今年招新,他都是一路坐枯禪過來的。」
瘦子和黑臉听得連連唏噓,因為那龐胖子嗓子眼大,這麼直白的說起北山組的外傳來,這就如同一群正準備去大學報到的新生里忽然爆料出哪個系糗事多哪一編號的宿舍里層鬧過鬼一樣,不知不覺已吸引了幾個人圍了上來——誰叫那龐胖子說話的語氣明顯充斥著一股輕視和貶低之意呢?
可那在方小微的眼里,不過是一塊開始冒油發愁的肥肉在招惹一群饑餓的蒼蠅罷了。
北山組的那五個弟子一開始就給了她較好的印象,並且還是在她最無助最艱難的時候,再加上後來柴松也贊過,豈是三言兩語能夠顛覆的?只會讓方小微在心里繼續吐槽那胖子勢利眼罷了,怎麼拜師學藝在他眼里跟挑選貨物差不多了?一副奸商嘴臉!
端起跑堂的剛剛送過來的熱茶慢悠悠的喝著,茶杯擋住嘴巴只留出一雙眼來,透過緩緩升起的溫熱水汽歪頭看了眼坐在旁邊的花宇。
就見花宇已是吃飯了,還剩少許殘羹的碗筷卻是擺得整齊,桌上連一粒米都沒有漏撒,不禁讓人感嘆,個人修養就是要體現在細節上才有說服力啊。此時他也是單手端著茶盞磕在唇邊慢慢飲著,神情莊重,看來他似乎也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
方小微本來想踢他一腳,轉念一想,花宇是從山下來的,並不和她一樣知道北山組的情況,如果自己此時對北山組一無所知,說不準好奇心比他還高呢!
黑臉有些不甘心自己花了那麼多錢托人查的消息到現在居然都沒用了,況且這是他自己要選的,這就如同一個人看中了一件衣服,看過模過夜試過了,正準備掏錢時听到了關于它的負面消息,雖然開始猶豫,卻是要弄個明白,免得之前白白浪費了時間精力,就這麼打了水漂心里不平衡。
況且他又不是真成那胖子的跟班了,好歹也有些自己的主見,這姓龐的今天不把理由說足了,他的面子豈不是就不值錢了。
黑臉醞釀了一會後才說道︰「可是,既然這北山分組能以數人之力佔用別人幾百號人才有的資源,恐怕還是有些過人之處的吧。」
瘦子說這話時,平靜下心態的方小微忽然想到在北山看到的那幕場景,那個巨大的平台上,身著一樣服飾的持劍弟子不是正在做著練習的功課麼?為什麼他們口中所說的北山只有幾個人呢?
雖然北山中的確是少見僕役,可是修真者追求的是去偽留真,修真生活都是清苦孤獨的,要說有丫鬟僕從那真是滑稽多余,可是那幾百號弟子不是空氣吧?大白天的集體練劍呼喝有聲,也不像是傳說中的在培養什麼隱藏弟子,卻不知為何給外界的傳聞是如此離譜?
黑臉這一句話是擺在客觀立場說的,其實也是大多數人心中的疑惑,周邊幾個剛剛圍上來的人聞言也是簇擁之聲不絕。
龐胖子顯然不想再對此事多做言語。如果順著黑臉問題的方向說下去,以他的習慣,勢必要說出些損人的話來。
他的性格雖然頑劣,不過從小在久經商場練出一身油條功的父親身邊長大,就算他不學也會被硬灌一些東西,腦子倒不是生得跟他那體型一樣蠢,這里終究是清宇門的地界,言多必失,更何況是指名道姓的說北山組的閑話。
他並不是沒有意識到,北山組能以數人佔用清宇門五分之一的資源幾十年都沒有讓步,其中必然是有奧秘的,可是他用錢買到的消息的確是沒有探到這一層,既然他根本沒打算入北山組,也就沒那心思去挖別人的秘密。
如果北山組是一團泥巴,他也不會自負到還沒入門就得罪一方分壇,更何況這個以組命名的分壇很可能還是個煞星。
于是他故作神秘的一笑,沉吟了良久才說道︰「其他的我知道的並不詳盡,為了不誤導大家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有一件事我倒是覺得有必要說一下——可能也不是真的吧——據說北山組歷年來是不收新弟子的。」
此話一出,在場之人皆是一臉愕然,半天沒人說得出話來。
方小微也是怔然,這人的說法較之柴松又有些變化,柴松只是說清宇門不收女弟子,而這家伙居然說北山組根本就不收人?過了一會,心中又有個聲音在喊︰那是他一個人的說法,你就這麼容易信麼?整理了一下思緒,方小微將驚容強壓,端著茶杯依舊假裝喝茶,精神確實比之前繃緊了些。
龐胖子這句話不是沒用了心思的,僅此一句便斷了黑臉人所有的念想,不過面對一幫子擁有不同想法的生人,他一家之詞未免有些單薄。
這不,陸續圍過來的十來號人里,一個穿了一身干淨的青色布衣的高個男子忍不住說道︰「不可能一個不收吧?昨晚我還從我的幾個室友那里听說,這次新弟子入門小試,北山組也會出席。」
龐胖子的表情告訴旁人,他沒興趣回答這個人的問題,方小微看了那高個男一眼,心里則在想︰多半是他看不上那高個子一身樸素的裝束,覺得那人與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品階,還不夠格讓他答話的吧。
倒是一直旁觀的花宇,居然在這個時候開口打圓場了「北山組每次遇到清宇門招收新弟子都會出席,可是這麼多年了他們的人數還就是那幾個,罷了,大門派里的很多事都不是沒接觸過它的人能知曉了結的,我想大家來這里的目的都是為了學點本事,何必把功夫都放在口舌之事上呢?」
方小微驚訝的看了他一眼,她覺得花宇不該插嘴管這事,她心底其實更希望看見那富貴三人組被一幫子人圍著提問,然後淹死在他們自己挑起的口水仗里。
龐胖子則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快速的瞟了花宇一眼,而花宇則是微微一笑,但那笑容里沒有一點真實的情緒,甚至連眸子都是冷的,讓離他最近的方小微看在眼里,心里一驚。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自然沒什麼好糾纏下去的了。
當人群開始散去時,那姓龐的要的菜也適時的端上來了,斜眼瞧了瞧桌上色澤明艷的菜肴,看一眼都會覺得好吃,但此時方小微的心思卻沒有用在它的味道上,心中一個念頭閃過,她忽然離席沖了出去,當花宇奇怪的向門外看去時,卻見方小微正在朝她招手。
等花宇走近方小微的身旁,就听方小微小聲說到︰「阿龍,你能不能幫我個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