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遍又一遍的吐納調息,方小微也不知道用這種單一的方式吐納了多少個來回,身體里的那種麻癢騷動的感覺一刻沒有減緩,她就只能抱著那句‘通過對靈氣掌握的熟練程度,可以稍作輕緩’為目標一刻都沒有停歇,一絲都不敢松懈的將那已經覺得乏味的吐納功法堅持下去。
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方小微忽然感覺到經脈之中那原本爬蟲一樣的東西居然能連接在一起了,又或者如同拉直了的彈簧,不再沖擊經脈壁,而是比較連貫通順的在經脈里游走起來,麻癢的感覺也著實減輕了不少。
她忽然想起那十六字的後八字︰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莫非這就是所謂的分久必合,斷斷續續的靈氣在經脈里亂竄,經過她堅持不懈的調理終于連接在一起,成為一個整體,那麼合久必分又是什麼意思呢?難道說這種靈氣練成一線的狀態不是一直持續下去,過不了多久就會再次散開麼?
想到這里,方小微不禁有些發愁,這簡直比不死絕癥還要折磨人啊,難道說每行功一次都要忍受這種折磨麼?如果真是這樣,她還真是有點沒信心自己能堅持到什麼程度。
在她一邊思考的過程中,調息之法卻是沒有停下來過,而那連成一體的靈氣沒有了之前的混亂,反倒有了成長之勢,慢慢膨脹起來,等它塞滿了身體里的奇經八脈快要漲到方小微承受不了的境地時,那種靈氣卻又逐漸的消失了。
方小微猛然睜開雙眼,這才發覺滿臉的汗水正順著眼皮子朝下滴,垂頭之間看到躺在膝蓋上的靈犀鏡反射著門外點點星光,她的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欣慰,可能是因為剛才靈犀鏡的靈力進入她的神識里,使她覺得與這死物在精神上的溝通又深入了一步,現在倒不怎麼生疏的將它僅僅只當成一件物品了。
這時,門外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方小微條件反射一般站起身,剛從屏風後面走出來,就看見門外花宇朝這邊看過來的臉。
接著點點星光,花宇也發現了屋子里有人影,走近了一看,認出是方小微,于是他有些奇怪的問道︰「阿成,你半夜不睡覺跑到這里來干什?」
方小微心里也正奇怪,花宇怎麼會知道她在這里呢?就听她不答反問道︰「你來這里干什麼?」說完這句話,又覺得這問題問得十分突兀。
「我正準備去方便,看見這屋子里有光,于是回來的時候想順便看看。」花宇的眼中帶著疑惑。
原來只是無心之舉。方小微心中這麼想道,頓時覺得自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感覺,轉念一想,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花宇這人經過兩天的相處,雖然有時候有些神神秘秘,那也可能只是因為他的身份的原因,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才故意隱匿的吧,反正以後還要在一起待幾天,或許入了清宇門還會是同門師兄弟,不如現在攤開來說,以後幾天也能安心修煉。
想透了這一層,方小微心中一舒,面上浮出一抹微笑,說道︰「哈,我也懶得瞞你了,其實半夜我做了個噩夢,然後一直睡不著,所以跑到這個偏靜的地方凝神打坐,我這里有一本初級練氣口訣,是幾年前一個游方散修送給我的,他說我非常適合練這個,但是我卻一直練不出什麼名堂,今晚也是覺得非常無聊才拿出來看看,不如你也看看,或許湊巧你比我更適合練呢。」
又是一陣亂編,柴松贈書的事被掩蓋過去,因為柴松贈書的原因是他看破她跟北山組的異常關系,這一點還是先留一下為好。至于其它的一通故事也是真真假假的混搭瞎編,說完這麼大一段話居然沒打結。
方小微忍不住在心中小小的贊美了一下自己,前世一目十行看了一大堆亂七八糟的虛構小說,雖然沒有學到一點實用的東西,不過卻是給編故事打好了底子,經過一番修飾,幾個殘破不搭的事也能被她整圓滿了,是不是該考慮以後回家也學學那些小說寫手們,待在家動動手指編些故事賺糊口錢?
「你竟有這樣的奇遇?」花宇也被她的話勾起了好奇心,慢步走了進來,拿出隨身攜帶的火折子吹著,點亮了屋中唯一的一盞油燈。
火折子在這個時期才剛剛起步,還沒有普及到普通百姓手里,隨身帶著在這個時代堪稱高科技產品的東西,身家還不是一般的低啊,方小微一邊按捺住心中又開始像野草一樣瘋長的好奇心,一邊快步走到屏風後,撿起地上那本薄冊子,遞到花宇手里。
花宇倒也不跟她客氣,接過薄冊子,掃了一眼封面,然後就翻開來。
方小微看著他專注的神情,忽然好奇的問道︰「怎麼,你不覺得頭暈嗎?」。
花宇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冊子的內容上,每一頁也沒多少字,可是他看一頁都要用較久的時間,聞言他頭也不抬的說道︰「什麼頭暈?」
看他的樣子,像是在一邊閱讀字面的意思,一邊揣摩字詞中的含義,但是明顯給人一種他能看懂的信息,方小微就納悶了,難道自己就這麼遜?就是自學,好歹她的文言文也過了高中水平啊。
遲疑了一下,她才解釋道︰「我每次看這本小冊子的時候,就會覺得頭暈目眩,堅持不了多久,是以這個冊子在我手里已有幾年,我卻連它全部的意思都還沒理解透。
如果沒有靈犀鏡的幫助,她這句話還算真實,不過她借用靈犀鏡的異能窺探到這冊子里蘊藏的秘訣,這件事當然不能草率的就說了出來,順便她也想听听,如果不用那十六字訣去理解,這本薄冊子上寫的又是個什麼意思?
就見花宇沒有絲毫隱瞞的樣子,語句通順清晰但比較緩慢的解釋道︰「這冊子上講的是一些練氣方法,果然是比較初級的,基本上沒什麼訣竅,只要掌握層層遞進勤修苦練的法則就行了。」接著他又逐字逐句的解釋了一遍,最後合上冊子的時候又補充了一句道︰「可能你確實有些無法接受,撰寫這個冊子的人估計是模仿了陰山野人獨創的變夏字,陰山野人是一個西秦隱士,而他用的居然是任由他意改變過的夏國官字,你一個晉人當然沒法看明白了。」
「火星文啊!」被花宇那一大段話的解釋攪得腦袋快變成漿糊的方小微在听到他那最後一句補充時,忍不住感嘆了一句。
記得在前世的時候,有一次在弟弟帶回的一大捆書里翻出一本印刷華麗的小說,打開一看,里面除了文字之外還充斥著幾乎佔了一半篇幅的各種符號,還有一些簡不簡繁不繁的文字,看得方小微兩眼冒金星,借助了字典都不知道那書在寫些啥。
後來問了弟弟才知道,那種形體的字有個外號叫‘火星字’,簡單的解釋就是地球人看不懂的字,原本是在互聯網上流傳的,後來隨著網絡小說的迅猛發展,一些用火星字寫得叫座的網絡小說干脆就以原來的火星文字體給出版印刷了。
只是奇怪,莫非柴松就是陰山野人,他到底有幾個身份啊。
花宇當然不會知道方小微的這些經歷,反而好奇的問了一句︰「什麼是火星字?」從字面上來理解,即使他不知道火星字是個什麼,也猜得出這是形容字體的一種稱呼。
「呃……」方小微猶豫了一下,跟花宇解釋這個好像沒什麼意義,再深入的想一想,那泥鰍字也不能完全算火星字,因為這個時代華夏版圖處于分裂狀態,有十六國之眾,更不談周邊一些游牧民族組織的小政權了,如果自己不認識的字都劃歸于火星字,那這個時代該有多少個‘火星’啊!
听那陰山野人的稱號,估計也不是真野人,而是一些文人墨客古怪的習慣,故意給自己取了一個陋名以表明自己淡薄名利有意歸隱的心志。
斟酌了一下,方小微這才開口說道︰「火星文就是文體風格獨特世間罕見的意思。」這樣說意思並沒有表達錯,只是增加了一些贊美的意味,說完這話,她不禁想道,漢字就是博大精深啊,稍微做下修改,味道幾乎完全變了,作為一個一出生就使用漢字的人,她第一次感到這麼明顯的自豪感。
花宇關心的東西本來就不在文字的格式上,所以听方小微這麼解釋,也沒有多想什麼,他很快又回到原來關心的東西上面,接著說道︰「雖然這些心法是基礎的,不過,因為不知道是不是與清宇門的心法屬于同一路,所以你最好不要練太多,免得練岔了,真正入門後學習清宇門的功法,前面學錯的部分會被洗髓,會耽誤很多事。」
這個說法倒是第一次听到,方小微好奇道︰「什麼是洗髓?」
花宇抬頭看著她道︰「就是把之前修煉所得的靈氣全部去除,是一個很痛苦的過程,多多少少會對筋脈有一定的損傷,而且再去花時間休養恢復的話,你的起步就會比同時入門的弟子慢一拍了。」
听他這麼說,方小微忍不住就有些擔心了,不過想到這冊子是柴松給她的,而柴松的本事本來就是屬于北山組的,所以她練這冊子上的口訣應該是錯不了多遠的,于是繃緊的心又是一松。
花宇看她又憂又喜的樣子,不禁問道︰「你怎麼了?」
方小微一怔,這冊子是柴松送的她當然不能說了,于是咽了口唾沫後才說道︰「沒什麼,我是在想,幸好之前一直沒動過,不然還不知道要練出什麼岔子,原來懶也有懶的好處。」說完嘿嘿的笑了一聲。
花宇沒有說話,只是看她那笑容有些傻氣,嘴角微微彎了彎,又低下頭去看那冊子。
方小微有些不知道該干嘛了,過了半天又干巴巴的說了句︰「其實我是想到白天得罪了那三個紈褲少爺,說不擔心他們報復我那是假的,所以才看看這冊子上有沒有能幫得上我的東西,至少自衛的本事應該具備一點點吧。」
花宇似乎是正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將那冊子徹底看完了,合上冊子,他抬頭望向她,似乎是在顧慮著什麼,半晌才說道︰「不如我再教你一些拳腳上的功夫,配合這本心法口訣,內外兼修的話,不必練多深便也夠自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