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也玩夠了,方小微望著那只小鴿子連番的動作,大致也明白了這根羽毛對它來說代表了什麼,略一思量,便將那羽毛放進懷里。
她不再利用那支羽毛作弄小鴿子,小鴿子終于松了口氣,只剩下趴在地上喘氣的勁,看見方小微把它的羽毛收了起來,一臉思索的樣子,小鴿子那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因為笑得太久、快要飆淚的一對小眼楮忽然大睜,嘶啞道︰「你快把它還給我!」
方小微看見它那可憐樣,眉眼一動,拍了拍胸脯說道︰「這可是你身上最漂亮的一根羽毛了,我竟有點舍不得還給你了,送給我成嗎?」。
小鴿子一呆,心想︰想損我不用說得這麼好听。心知那家伙一定是看出點什麼了,羽毛八成也要不回來了,而自己的身子經過這一番折騰,也快到油盡燈枯的地步,它不由得輕嘆一聲,拖著似乎很沉重的身子走到青銅大香爐的陰影處爬坐下來,默然不語。
方小微一直很好奇,一只鴿子怎麼會有這麼接近人的神態,上古傳說中,妖修煉成人形,才有人的姿態,如果只是得道還未修成人形,則妖氣很重,這只小鴿子倒是例外。
被人抓住把柄進行要挾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方小微當然明白,如果不是她想從這鴿子口中套一些話出來,她也不想多做這麼多事,看那鴿子神色不善,若不耍些心計,怕它也沒那麼好心對她知無不言,不過除此之外,方小微對那鴿子還是沒什麼太大成見的,畢竟它除了眼神有些凶氣,整體看起來還是挺接近一只可愛的小鴿子的。
見那鴿子一反常態的沉默郁悶起來,方小微忍不住靠近了些,試探著問道︰「你怎麼了?」
那鴿子語氣不悅的說道︰「如果你有什麼事要問我就快問,我可能會告訴你一些我知道的,但是如果你還想玩弄我,你也別得意太久,因為我就快要死了。」
方小微正準備說‘我沒那麼無聊’的時候,听到它說到的最後一句話,心中微微驚訝了一下,忍不住問道︰「你快死了?為什麼啊?」
「我看你不像是清宇門的弟子,倒像是個犯了過錯,跟我一樣被囚禁在這里的人,所以就告訴你吧。」小鴿子語氣微滯後才繼續說道︰「我被關在這里快十年了,沒吃沒喝,真元即將耗盡。」
方小微細細思量了一番,疑惑道︰「不是有人送飯過來麼?何況你既然不是普通的鴿子,自然也應該懂得修煉之道,我听說這座五極塔每一層都是靈氣充盈,在這樣的環境里,你也會因為真元耗盡而亡麼?在這樣的練氣福地待了十年,即使不進步,保持原狀應該也沒問題啊!」
「你知道的只是片面。」鴿子回頭看了方小微一眼後說道︰「五極塔內靈氣雖然豐富,但是只適合人類修煉,我的元神始終不是人類,無法像人類那樣擴展七經八脈還吸收靈氣為己用,而且在這樣的地方待久了,天天用消耗本元的辦法抵抗塔內靈氣的沖擊,遲早破散魂飛。」
方小微听它這麼一解釋,不禁有些同情的說道︰「是誰這麼狠,把你關在這個地方啊?」
「還能有誰,負責清宇門門規管罰的靈隱峰里那伙人!」小鴿子說罷情緒有些激動起來,屏了一口氣,目中凶像再露,雖然它沒有牙齒,可是听它接下來說的那句話,語氣憤然至極,比咬牙切齒更甚︰「如果有奇跡出現,讓我逃出這個牢籠,我一定好好報答他們的這份‘十年恩情’。
方小微自然听得出這小鴿子在說反話,听它語氣中的那份決然,方小微只覺得心中發寒。
靈隱峰,雖然只听過一次,方小微卻是記得的,不就是清宇門的北山分組麼。
怪不得只有那幾個人,原來是負責清宇門刑罰的,這種部門一般對成員的綜合素質要求非常高,而且身為這個部門的人員也隨時會有被報復而遭殺害的危險,但是刑罰之事也不是天天會發生,所以掌管這項事情的北山成員可以坐享清宇門五分之一的資源,而不用操心經費和傳教弟子,也是有理可循,好鋼要用在刀刃上,寧缺勿濫。
不過,看那北山的六個人,個個深藏不露的樣子,特別是那個凌北蒼,一招手,光是那道煞風都能把她卷到天上去,眼前這個烤了還不夠自己吃飽的小鴿子,恐怕也只是說說大話,真打起來,還不見得誰輸誰贏呢,何況它此生恐怕再也出不去。
不過讓方小微疑惑的是,北山的人為什麼要把一只小鴿子關在這個地方呢?它只是一只鴿子,並不是清宇門的修士。
就算它以前是能呼風喚雨的大妖怪,作為修仙大派,即使談不上有斬妖除魔的義務,這妖怪自己送上門,也該干脆點,直接殺了多干淨,除非它知道一些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擁有什麼特殊的東西,才會被人留了活口.
能夠把一只鴿妖一關十年,猜得不差的話,應該是凌北蒼的手法,這個人精到底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想到這里,方小微心中對那鴿子產生一種同病相憐的情緒,來到這里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凌北蒼那家伙也不把話說明白,什麼借用塔內五種性質的靈氣鍛造她的靈根,一不說時間,二不談功法,她怎麼修?連怎麼開始都不知道。
而現在,靈犀鏡也不知道是不是毀了,總之不能再幫她解疑了,難道她找不到開竅的辦法,就要像這只小鴿子一樣老死在這里?
方小微的手心又開始潮了起來,糾結之際,忽然想到,既然那只鴿子被關在這里,不說話也是這樣,說話也是這樣,不如趁它快死的最後幾天,能問一點東西就問一點,瞧它對北山的人恨意頗濃的樣子,知道的東西肯定不少,不是有句話那麼說麼,最了解自己的人反而是自己的仇敵,這家伙估計就是知道太多了,才會這麼遭罪,生不如死。
「那你是因為什麼得罪了那些人呢?」方小微斟酌了一下,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似乎與北山的人無關,要是讓它知道自己在最困難的時候被北山的人收留過,還接受過刑天北贈送的禮物,估計它會氣得一個屁都不放。想了想又補充道︰「說到底你也是妖類,而清宇門全是人類修士,沒殺了你算是手下留情了。」
「呸,要不是他……」眼看著那鴿子差一點就把它被囚禁的原因說出來了,可猛然之間,它似乎覺察到什麼,不但閉口不言,還飛快的跑到青銅香爐後面躲藏起來,方小微的興致才被勾起,見它招呼不打就賣起關子,正準備追過去把它拽出來,忽然就覺得屋子里光線一蕩,轉目看去,室內多出一個人影來,居然是封承北。
封承北手里還捏著個盤子,方小微記得這是剛才被打翻在地的盛菜盤,從地面自動消失後,方小微就沒再留意,卻不知為何落到他的手里,不知他為何要拿著一個盤子在手里。這時就听封承北開口道︰「怎麼剛送來的飯菜就扔了,這可是老三的手藝,難道還不符合你的胃口?」
他所說的老三,自然就是指凌北蒼收的五個徒弟中,那個醉心廚藝的刑天北了,他的手藝方小微吃過,那次北山聚餐,她還因此稱贊過刑天北呢。
大腦飛速的轉著,青銅香爐後面躲著那只鴿子,看它的表情,一定是很害怕封承北,想起剛才它還殺氣騰騰的說要報復,現在卻躲在角落里發抖,瞬間表現有著天壤之別,令方小微越發覺得,它不過是一只愛說大話的小鴿子罷了。那麼就做個順水人情,先幫它擋一下,反正它看起來也活不長了,何必在死前再被刁難?還是爭取時間從它嘴里套出點什麼的好。
于是,她醞釀了一下情緒,抱著一副‘我錯了’的可憐相,低聲說道︰「可能是來這里的時候摔了一下,所以手不穩,打翻了,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糟蹋糧食的。」
封承北臉上露出一抹若有深意的笑色,方小微怕是忘了,讀心術這種東西並不是凌北蒼獨有的,作為他的徒弟,五行弟子人人都會,只是徒弟沒有師父學得精罷了,但是對于方小微這樣靈力低微的普通人,封承北的讀心術只需用上七八分就能將方小微的心思看頭,而現在,面對方小微拙劣的演技,他更是不用讀心術都知道方小微在說謊。
不過,以封承北的性格,定然不會與她計較這種小事,人都被軟禁在這里了,還能謀劃出什麼大陰謀不成。送飯事小,他只需用法力將飯菜傳上來就行,之所以現身,乃是有他自己的事。
封承北笑畢開口說道︰「還記得我送你的那把匕首嗎?」。
方小微想了想,答道︰「當然記得,那是把好匕首,你還在上面落了封印,只是在麒麟台上不是被你收回去了嗎?發生什麼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