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上午,如同預料般,若依困得哈欠連篇,又正好被會計部的老巫婆抓了個現行。「現在的女孩子,只顧著談戀愛,上班都不好好上,不是請假的,就是沒精神的。哪像我們當年,真是世風日下。」立刻有人附和著,「主任,現在時代不同,難免不一樣的。不過,好歹也應該節制些,以免出去,人家說公司形象不好。」于是,面癱中的若依,華麗麗無視了她們,任她們自我討論,不做任何回應。
果然,過了半刻鐘,她們自動停止了說教,若依也困得趴在了辦公桌上。從什麼時候起,對周圍一切不相干的事情開始了眼不見耳不听。「若依,你怎麼在睡覺?午飯吃了沒有?」昏昏欲睡的若依,耳邊如雷般響起一聲驚叫,嚇得她忙坐直了身子,望向出聲的方向。她可不想,剛換了工作就被炒魷魚。
模糊到清晰,漸漸認出原來是請假歸來的小娟。「恩,你回來了。」說完之後,又倒在了辦公桌上。「怎麼困成這樣子?你昨晚不是很早就睡了?」
迷糊的答應著,「十二點多才睡,叫很早?我睡會,到點了叫我。」中午11點30分到1點30分,是午餐加午休的時間。若依直接跳過了午餐,困得實在是眼皮子直打架,也不願去食堂,直接抱著抱枕趴在了辦公桌上。
小娟看了她好一會,發現她果然黏上桌子就睡著了。很無奈的搖搖頭,從手袋里拿出一塊包裝精致的,芝士蛋糕,放在她面前。自己回到桌前坐下,眼神不住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氣,‘真的要離開,隨他去麼?該放下一切顧慮?從此只信他麼?’心里又想著早晨離開時,那張陰郁的臉,「我可以養活你,你只要相信我就好。」
「給自己一個未來,給他一個證明的機會,未嘗不可。」突然傳來的音調,嚇得小娟猛的一驚,朝著對面望去,那個剛剛儼然睡著的人,此刻手中居然捧著她放下的蛋糕,吃的津津有味。
「額,雖然我很困,可是,我更貪念蛋糕。」小娟很是無語的瞥了若依一眼,「你是狗鼻子啊?包裝這麼嚴實,你還能聞到味道。」若依就著杯子先喝了口水,再緩慢地回著小娟,「鼻子不怎麼樣,就是剛好夢到一塊芝士蛋糕降臨在我面前,就醒來了。」
說完,又吧唧吧唧了幾口,蛋糕一會兒就被她解決了干淨。「看來,你很喜歡蛋糕。」若依點頭,「其實,以前不怎麼喜歡的,後來有一次,忘記被什麼事情氣的火冒三丈,就想起這種蛋糕。Cheese,(發音,氣死,就是芝士),買來吃過之後,居然就愛上了。」小娟點頭,「原來如此,可是你不會越吃越氣麼?」
若依點頭應允,「恩,這是個問題,我要好好想想。」看著她假裝思考的模樣,小娟忍不住,嬉笑出聲。看到她暗沉的臉色終于恢復,若依這才放下心來。雖然,她和小娟認識不久,但這種不言而喻的感情,讓兩人已然近如姐妹。
下午的時間就過得快了很多,不知是否因為每每到了下午就離著下班時間越來越近,所以行動也迅速很多。「晚上一起吃飯吧。」小娟建議著,若依點頭應道,「恩,我請客,你買單。」
話音落,踩著嘎吱嘎吱的木地板,飛快的跑去復印文件,是道別的晚餐嗎?相聚離別,原來這般短暫。
餐廳的角落里,有人彈奏著那架古老的鋼琴,「我以前來,沒有看到有人彈琴呢。」小娟攪了攪杯中的果汁,朝著角落里望了一眼,「恩,可能因為明天是周末吧。」
餐食一一上來,中午根本沒吃什麼的若依,早已餓得前胸貼後背。拾起刀叉就準備開動起來,「各位先生們女生們,為了慶祝本餐廳成立三周年,所有用餐的顧客們,均能享有五折優惠,祝各位用餐愉快,謝謝。」
音響里醇厚的男低音,蓋過了鋼琴聲,「原來因為三周年。」小娟開口道,不是周末的原因。兩人同朝著鋼琴的方向看了去,「應該是個帥哥。」「你怎麼知道?」「你看他背影,很有型。」「說不定只是背影好看而已。」兩人沒有油鹽的話題,還有一搭沒一搭說的興起。「要不你去看看?」若依不想再跟她糾結下去,「好啊,你等我。」
于是,身邊的小娟童鞋,立刻歡樂的朝著鋼琴那方奔去。看著桌上滿滿的美味,「真不知道是來吃飯還是看帥哥的。」便宜她吧,繼續刀叉並用,填飽肚子。
不一會兒,小娟就樂滋滋的回來了,「我就說是帥哥,你不信。」若依點頭連聲道,「信信。」小娟還要繼續夸贊下去,鋼琴聲突然變了調,演奏著那誰都不陌生的,婚禮進行曲。兩人均是一愣,對望一眼,剛進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有人結婚啊。
緩緩的鋼琴聲漸漸停住,音響再次開啟,一段深情的表白,「雨兒,兩年的時間,我們從相識相知到相愛,如今的我們早已化去了青春的羞澀,邁向成熟的年紀。借著今天,借著這舞台,我想問你一句話,你願意同我,一起邁向未來,只屬于我們的未來嗎?」。
只見鋼琴旁邊小小的舞台上,一個戴著黑框眼鏡的男生,穿著白色的立領襯衫,手捧一束鮮紅的玫瑰,緩緩走向台下一個小小的餐桌旁。深情的望著座位上的女生,遞上手中的鮮花,送到她面前,不顧她的驚訝萬分,依舊溫柔的低聲詢問,「雨兒,你願意嗎?」。
周圍從開始的寂靜,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有人已經吹起了口哨,「答應他,答應他。女生仿若很無措,不停打量著四周,似乎在尋找什麼。眼神越加暗淡起來,但是站著她面前高捧著鮮花的男生,那透亮的眼鏡下,雙眼爍爍,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希望她能立刻答應。周圍眾人的聲音,越加的一波高過一波,催促著她答應,眼前這深情款款的男生。
小娟抓著若依的手指,「好浪漫的求婚。」她卻沒發現對方此時已然蒼白的面頰,「是啊,好浪漫。」隱忍的字句,在那一刻,心疼得無法呼吸。
突然站起身來,朝著餐廳外跑去。「若依,若依……」小娟呼喊著,可是奔跑的人,早已听不見,背後那急切的呼喚,眼中耳邊,只余下那句,‘你願意嗎?你願意嗎?’
不小心撞到了一個身軀,忙往後退去,嘴里連連道,「對不起,對不起。」被撞倒的人卻沒那麼好脾氣,「走路沒長眼楮啊。」于是,擺擺手準備側身走向餐廳大門,低下頭埋怨的一瞬,突然看到對方那滿臉淚痕。本不想再呆在餐廳里,出來透透氣,可是,自己突然離場似乎不好,于是轉身準備回去,卻被人撞了正著。「你怎麼了?好像你撞到的人,是我也。」
看著若依跑遠,轉身跟了去,雖然不願意多管閑事,可對方畢竟是個女孩子。抬步跟上,就看見,任身體滑下,靠著冰冷的牆壁的若依。她那堅強的防護罩,一瞬間就被擊垮了去。「你怎麼了?」眼淚早已忍不住滑落,卻因著突然的詢問聲,察覺原來有個人站在她身邊,「沒事。」手指拂過面頰上的淚水,原來,她還有淚的。「給。」對方遞過來一張紙巾,「謝謝。」接過,順手將臉上的淚水擦拭干淨。不是早已與自己無關,不是早已不關乎自己。可是看到,還是有那麼一瞬的心疼,很久很久之前,心疼的滋味,此刻還是那般熟悉。
這才暗壓心中的痛楚,緩緩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男子,閃亮亮的一顆鑽石耳釘刺痛了她的眼楮,眼楮更酸更澀了。順著她的目光,男子模了模自己的耳釘,有什麼問題?本想一走了之,可明明被撞到的是他,卻看到對方這滿臉淚痕。不由自主,腳步跟隨而來。
「若依,若依……」呼喚聲傳來,若依連忙站直了身子,靠在牆上,緩解著自己慌亂的情緒。「若依,你怎麼了?沒事吧?」小娟沖上來,挽住若依的手臂,看著她散落在耳際的幾束發絲,又看見不遠處的男子,「是不是他欺負你了?」說著就抬手往眼前的男子身上招喚去,若依連忙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穩住了心神,淡淡的,「沒事,他只是過路的。」
「小娟?」男子發出一聲低喚,本來正往前邁步子的兩人聞聲又停住了腳步,小娟呆愣的看著他,根本沒想起來這個人是誰。「秋澤。」小娟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原來是你。」若依這才輕問,「你朋友?」
小娟點頭,「額,我幼兒園同學。」若依很佩服小娟的記憶力了,居然幼兒園同學都記得,「他也是我家的鄰居。」原來如此。「秋澤,我……」熟悉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毫無意識的若依同時被小娟拉著手臂轉過身來,四目相對,原來是如斯感覺。再次相見,原來會在這般場景之下。
來人的話語斷掉,已然忘了來因,「爍,求婚成功了?」秋澤上前詢問著名喚爍的男子,可是對方的眼楮卻直射著前方,「小娟,我們走吧。」感嘆似的一語,已讓小娟嗅出了些許端倪,隨手模出一張名片來,高聲揚起,「這是我的名片,有時間打電話給我。」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名片準確無誤的落在宇秋澤的手中,「恩。」
「若依……」已經走了一段距離,身後喃喃低語的男聲,始終沒有勇氣上前一步,呼喚前去的人。正如幾年前的那個寒冬,她說,你去了就別再回來。于是,他走了再也沒有回來。當年如此,今夜又怎會因為再次相遇而改變。
坐上的士,若依清清冷冷的聲音,淡淡響起,「楊爍,我以前的男朋友。」小娟驚詫的差點吼出聲,手指快一步捂住自己的嘴唇。
「有什麼事情比得上,看見以前的男朋友在自己面前向別的女人求婚更為痛心?」小娟很努力的想要看清若依的表情,很想看到她傷心的表情,至少證明她的心還會痛,還沒有麻木。可是,她什麼都沒有看見,她只听到她冷冷的聲音,只看到她淡然的表情。「若依……」想要安慰,可是拿什麼安慰呢?
「沒事的,剛剛那一刻,我以為我會崩潰,當我听到他那句,‘你願意嗎?’我就看到一座冰山在我面前崩塌。我沖出去的時候,淚流滿面,我本以為我不會再流淚。可是,還是沒忍住。」慘淡的笑容,是那般苦澀。「當我和他四目相對的時候,我知道我不是忘不了和他的感情,而是忘不掉那段美好的曾經。不悲不喜,只是因為緬懷那段美好的記憶。」
小娟本就在煩惱感情的選擇題,此刻更是覺得和若依心心相連,「沒事的,若依,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嘆息一聲,一切都過去了,再相見只是陌生人。再美好的,也只是記憶,不是以後,更不是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