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老爺子的書房,除卻與白色牆壁連體的高大書櫃,連同書櫃前的老板桌椅之外,便只有一排深棕色的真皮沙發,一張紅木茶幾。顯得空曠大氣的房間也能很輕易的看出一個人的性格,干淨利落,不喜愛拖泥帶水。
「看來,外公依如往日簡潔。」若依將他推至桌前,自己便尋了對面的椅子落座,打量了書房一圈,和小時候的印象幾乎毫無差異。
徐哲帶若依坐定,更是雙目炯炯有神的盯著她看,看的若依都有些不自然起來。「外公?」不由一聲輕喚,這麼鄭重其事的將她喚來,不可能只是為了細細看看她吧。
「依依,都已經成了大人,這些年來,外公疏于對你的照顧。還好,你已經尋得一個不錯的對象。」這一句開頭,已經為太多下面要說的話,做了鋪墊。
習慣性的一手搭在另外手上,細細摩挲起無名指上的戒指,僅僅這些時日,已經養成了這種習慣。習慣真是種可怕的事實。依舊慢慢的摩挲,是心里也在細細考量。「外公,是不是有什麼話想對我說?」若依開門見山,過往的事,已經過去。現在的生活,也在繼續。那麼,是什麼讓徐老爺子憂心,那估模便是未來之不確定的事。
「依依,外公也不跟你繞圈子。」停頓了片刻,徐哲穩穩心神,一句句將心中重大的決定,朝著若依一一道出。
「外公但說無妨。」有什麼事情能讓外公這般小心翼翼,若依心里思量,腦中回轉,可也無法理出個當然來。難道,是關于媽媽的事情?畢竟,一早小姨向她提起過,是否是外公所授意?
徐哲伸手在桌前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一份檔案袋來,鼓鼓的袋子,看上去裝了不少重要的文件。不慌不忙的將它遞給若依,「打開看看。」
若依接過來,轉了幾圈袋子上的繩子,抽出最上面的一疊文檔。瞥見最上面幾個大大的黑體字,‘徐氏集團企劃案’。
是什麼案子?外公在頭疼這份企劃案?若依唯有抽出所有的文件,大略的看起來。本是疑問的心思,隨之越往下看的內容越揪心,徐哲看到她越發蹙起的秀眉,「是不是讓人很頭疼?」若依不點頭也不應答,直到粗略翻看完,沉吟半刻才對著徐哲,「外公,看上去的確很棘手,不過,您應該已經有了應對的辦法吧。」
欣賞之色劃過若依秀美的容顏,這才是真是徐氏接班人的模樣,遇事沉著冷靜,不驕不躁,不氣不餒,先听取相關的意見建議,再依照自己心中所思安排計劃。心中暗道好,面上卻是冷冷一瞥,「當年提出讓公司實行股份制,而後獲得批準上市,都是你母親的主意。為公司的形象帶來了好處,同樣也埋下導火索。風險,這個詞一直是做生意的根本。但是上市公司的風險,又更甚之。」
若依對徐翊歆往日的一些所為,並不是很了解,只是依稀听徐翊琳說過,當年她娘親在大學時,就經常參與公司重大會議的商討決定。年少卻已經能獨擋一面,讓徐哲頗為欣慰。當年,她突然退學,隨著若依爸爸離開,也是因為愛之深痛之切。才讓徐哲這些年一直惋惜在心,也悲痛在心。
「外公,我們徐氏集團這些年來的美譽不是白白流傳的,就憑這一些不足以稀奇的小房地產公司的勢力,定然無法將我們如何。其實,我們現今最應該做的,不是如何進取,應該是堅定自己地位,不讓他們有機可趁。」若依飛快的表述自己的觀點,卻在瞥見徐哲臉上那抹深沉之時,聲聲住了口,「我只是」
弱弱的斷了想要繼續的話語,若依又細細翻看起手上的文件。這些文件其實都是最近一些小房地產公司的動向資料。物價飛漲的年代,水泥,沙土,工價更是漲到一種天價。房地產巨頭的徐氏集團,唯有沉著應對,不上調太高的價位,同時,要盡量保證自己不會做虧本生意。
可偏偏冒出來一些小房地產公司,他們舉辦一系列的優惠活動,例如,買房送裝修,買房送家具送電器,等等。不管他們的樓房,是否有虧損而打壓市場的嫌疑。他們這些促銷活動,已經嚴重影響了,徐氏這種對于自喻精益求精的集團。
若依剛剛提出的看法,便是這些小公司目前的這些舉動不足畏懼,倘若他們因此自亂陣腳,那才是亂中之亂,後果不堪設想。
「一語擊中,果然有歆兒當年的神采。」徐哲滿意的贊嘆道,若依看向他對著自己那看向別處的目光,「外公,是想念媽媽了吧?」
徐哲也不否認,直接鼻哼似地一聲‘恩。’
若依放下手中的文件,走到徐哲身後,幫他輕輕捶背,「外公,媽媽也很想念您,她常說讓我回來看看。我卻一直執拗的不肯,如今回來了,了了她的心願,自己也寬心許多。」徐哲拍拍她放在他肩頭的手背。「依依啊,你願不願意,來公司幫忙?」
怎麼又提起此事?若依剛想拒絕,徐哲已經先一步,「我知道你想出去讀書,外公不攔你,外公只希望,你學成回來的時候,能來公司幫忙。你也知道,外公只有你母親,和你小姨兩個女兒。這偌大的家業,難道你想將它落在別人之手嗎?」。徐哲這番話,說的在情在理,她本不理會這些,可偏偏看到徐冉冉那副嘴臉,讓她委實不舒服。
「小姨這些年做得很好,外公為什麼非要我回來幫忙呢?」徐哲嘆息了一聲,輕巧一笑,「剛剛的事情,你也看到琳兒的舉動,你覺得我能放心將公司交給她嗎?」。
這是一場情義之托,若依想拒絕,卻沒有拒絕的理由。「可是」「依依,外公不瞞你,自從听聞,你和林然在一起,外公是打心眼里高興。」又想起往昔的歲月,徐哲似乎陷入自己的回憶里。
「當年,不是外公反對你父親帶走歆兒,只是歆兒那睿智的頭腦,在生意場上已經游刃有余,假以時日,她定然可以更加出色。外公是可惜了,她的才學就那般埋沒了。現今,外公只是希望你能站出來,撐起這個家。外公年紀大了,已經差不多半條命懸空的人。琳兒的脾氣,不夠沉著冷靜,遇事只會義氣行事,我曾想過,將公司托與她,但只怕公司的命運會隨著她的脾氣一樣,是好是壞。」若依心里已然有數,外公這是同她交心相談,想讓她接手公司,只因為母親不會再來插手,而小姨直爽的性子,不適合在生意場這種冷血的地方呆下去。
「外公是欣喜我選了然,而他卻剛好是商場新星嗎?亦或者,外公認為我哪里可以勝任呢?」徐哲拉過若依的手指,示意她低下頭來,若依蹲在輪椅旁邊,抬頭仰望徐哲,只听他憑借剛剛那一瞬間的試探,給她下了定義。
「臨危不亂,鎮定自如,心有城府,依依,你只比你母親會更出色。」徐哲抬眼示意了她剛剛看的那份文件,「依依,你選擇林然只證明你的眼光,他斷然不會讓你失望。」
若依自然明白林然的出色,卻不知徐哲竟這番支持,「外公,為何這般欣賞他?」話題不經意間偏了方向,可是也未有大礙的影響。
「我初見他時,還是個不諳世事的少年郎,一臉的倔強之氣,說不願意依靠家里,說要自己成就一番事業。當時我對他說,何必如此辛苦,不如借助有利之勢,成就自己,超越自己。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將我不經意的話,銘記在心,並且做得比我想象的還要出色。」若依听得徐哲的夸贊,陡然明白過來,林然那番獨特的見解來源何處。
听得進去建議,並且付諸實施,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偏偏林然就很無意外做得很好。「原來如此。」若依了然,「可是,外公,我並不是他,不一定能夠」徐哲打斷她的話,不允許她貶低自己,「依依,不要看低了自己。為了這個家,為了你和林然的以後,你也必須按照外公的建議而走這條路。」徐哲的話點到為止,點點若依的額頭,一個人先行離開,留下若依一個人靜靜思考。
為了這個家?小姨也可以的,她只是小輩,她不定能做好。但是為了她和林然,一個家世顯赫的公子哥,不僅僅相貌出眾,人品出彩。更可貴的是他,不驕不躁,不傲不卑,幾乎讓人挑不出缺點。這麼一個優秀的人,如果她無法與他匹配,那開始再美好,到最後也會隨風而逝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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