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亮起來,程世安伺候梁儉德洗漱時把半夜有賊進來的事講了一下,梁儉德听罷有些難過地搖搖頭,未發一語。
二人收拾完畢,換了身衣裳,鎖了大門到街上尋吃早飯的地兒。兩人走了一路,好不容易才看到一家兼賣稀飯豆漿的包子鋪,擺在門口的桌子只放了一籠包子,顧客寥寥無幾,伙計都無精打采懶得吆喝。
梁程二人走上前去詢問都有什麼餡的包子,伙計見來了客人,趕忙熱情招呼,並喚出老板領梁程二人進店堂食。
包子鋪里沒有別的客人,店老板招呼梁儉德和程世安坐窗下的位子,伙計送上一盤包子,二人都要了稀飯,廚房的老板娘听到前面招呼馬上就端了出來。就跟在客棧時一樣,兩人吃飯,一群人圍觀。
老板極力推薦自家的包子,大肉包子實實在在,皮薄肉厚湯鮮,非常好吃。
梁儉德吃了一個包子,慢慢吃粥,裝作粥燙嘴的樣子,吃一會兒歇一會兒,筷子在粥里打圈攪拌,同時很自然地與老板攀談起來。
「老板吶,你家的包子這麼好吃,可是店里生意好像不怎麼樣呀。」
「是呀,提起來就頭疼,現在每天只做一籠包子都賣不完,以往一天最少二十籠不在話下。」
「喲,這麼說老板的生意以前挺不錯啊,突然變成這樣,也是因為海盜的緣故吧?」
「可不是麼,都是因為海盜,原來百姓日子很好活的,乞丐都少,只要勤快點一天賺的錢就夠幾天吃飯。唉,現在好多店子都關了張,百姓的生計都不比以往,好多人一天就吃兩頓糙米粥,除了城里的有錢人,一般百姓哪還舍得買包子呀。」店老板提起生意一肚子苦水。
「哦,那官府呢?濱州府有城防水軍的呀,水軍沒有出海搜尋海盜嗎?」。
「有呀。海盜一開始只是在海上劫掠,只劫漁船上的新鮮海貨和過往商船,不傷人,那時本城水軍就有出海尋人,卻一直找不到。等冷天到來,海水冰封上之後,戰船被封在港口沒法出海,這就不得了了,海盜竟然開始上岸殺人,專挑偏僻的小漁村下手,等官兵得到消息趕過去早就來不及了。」
「官兵沒有在城外巡邏嗎?」。
「听說是有,但好像沒什麼作用,唉。」
「依官府衙役城防水軍所有兵力的數量、戰船的吃水深度和濱州府海岸線的長度計算,靠人力巡邏防備海盜上岸難度很大。」一直充當人肉背景的程世安突然發言,開口就嚇著人家包子老板。
「哎呀,這位小哥怎麼對本地這麼清楚呀?」
「呵,這並不是秘密,只要有心,就能知道。」程世安說完,伸手拿了個包子繼續吃。
老板娘突然扯扯丈夫衣袖,眼神瞄向程世安坐的椅子,老板跟著順勢望過去,立馬就自以為明白了,他看到了程世安放在腿邊的寶劍。
「呵呵呵呵呵,怪不得小哥對我們這的情況這麼了解呢。听老先生口音似乎是京城人?現在濱州府不太平,您大老遠地跑這來是做生意?」
「是呀,手下人辦事不牢靠,不得不一把年紀親自跑一趟啊。」
「哎呀,老先生難道也是做海貨生意的?現在城里海貨大不如前了,相信您手下人不是誠心辦砸差事的。」
「哎,人吶就是這樣,幾撥手下派出來買海貨,揣了大筆的銀子愣是買不到好東西,回來都說濱州府不行了鬧海盜哇生意做不成啊,我不信,還罵他們不長腦子,這趟我自己跑來一看,唉,果真是眼見為實。」梁儉德搖頭嘆氣一副錯怪手下人的懊悔表情。
「老先生也別自責,畢竟您在京城坐,對我們這的事不了解,各路消息傳到京城必定走樣,誰都怪不上,您呀多寬心。」
梁儉德點點頭,似是接受了老板的安慰。
「我也知道,現在世道不好,那官府從中做了什麼沒呢?我從進城頭一天就遇到了幾撥小偷,在城里賃了院子入住的第一個晚上就有人翻牆進來意欲行竊,治安這麼差,官府難道一點事都沒做?」
「听說牢里都滿了,連重犯牢房都關了人,可城里各種賊人實在太多,官府也沒辦法,只好叫百姓自己小心。」
「怎麼?官府除了讓百姓自己想辦法,他們就沒干別的?」
「反正我們都沒看到。老先生既然賃了院子,顯然是要在城里多呆些時候,您也要多加注意安全呀,只偷財物的小偷不怕,就怕強人,不但要財還要命,您身邊這位小哥看上去身手不錯,可雙拳難敵四手哇。」
「哦?還有強人明目張膽地入戶搶劫殺人?」
「有啊,都好幾起了,官府抓到幾人,可听說都是一些什麼望風放哨的小嘍嘍,真正干活的人早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老先生您可千萬注意安全。」
「呵呵,那倒不怕,就我們兩人,要是有人上門搶劫,大不了損失些錢財,可要是貪心不足,那就要自己當心了。」
包子老板瞄向已經吃完仍然安靜地充當人肉背景的程世安,「這小哥我看著也像是個高人,身手一定很好,出門求財,首先講究個平安不是。」
「老先生,剛才听您說已經在城里賃了院子,何不干脆請幾個護院,等您買了貨物,家里也有人手幫您看著,您也能安心出門呀。」包子老板娘插嘴道。
「嗯~,老板娘這建議不錯,我可以考慮考慮,不知城里現在還有沒有人做這活計的?」
「有啊,城里幾家鏢局一直都開著門,老先生可以一家家地去問問,您手下的這位小哥一定能幫您挑到好用的人才。」包子老板代妻子答道。
「好好好,那麻煩老板請把這幾家鏢局的地址抄給我,好不好?」
「行,您稍等,我這就寫。」老板立刻回到櫃台後頭寫地址。
不一會兒,老板拿著一張寫滿了地址的紙回到桌前,交給梁儉德,梁儉德仔細折好納入袖中,程世安起身會賬,二人告別好客的老板一家,離開包子鋪。
二人出了包子鋪後沿街繼續往東走,看上去像是朝最近的那家鏢局行去,可等走過一個街口後,梁程二人就轉了另一個方向,沒走鏢局所在的那條街。
他們倆當然並不是真的要去鏢局請護院,依路程推算,朝廷水軍戰船已經快要進入濱州府海域,有欽差衛隊在,哪還用得著請鏢局的人手。
梁儉德和程世安剛吃飽喝足,滿街溜達消食,卻忘了現在的時間正是早市最熱鬧的時間,婆婆媽媽小媳婦丫頭片子擠滿了各個早市,采購一天的米面糧油肉蛋蔬,而梁程二人這拐進來的一條街就正是一個早市集。
梁儉德舉步扎進人流,程世安跟在身邊寸步不離,警惕地保護著梁儉德的安全。
梁儉德饒有興趣地一個菜攤一個菜攤地走過,耳朵里充斥著女人們與小販們討價還價的聲音,心中暗暗將各種菜價記下。
走完整個早市,來到街尾,梁儉德終于覺得有些累了,見路邊正巧有個茶攤,就走了過去,叫了兩碗茶,坐下歇歇腳。
茶攤主是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听出梁儉德是外地口音,有些興奮,端上茶水後就不舍得離開,主動與梁儉德攀談。
「听老先生口音像是京城那邊的?」
「嗯,老板好耳力,我是京城來的。」
「剛來?」
「嗯,剛來沒幾日,老板在這開買賣好久了?」
「有十來年了。」
「最近生意怎樣?」
「海盜來之前還挺好,海盜來了之後,百姓生計完了蛋,我的生意也一日不如一日,都想干脆關張算了,還能省點茶葉柴禾錢。」
「哦,是啊,現在日子難過。」
「哎,老先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到咱們濱州府來呢?現在已經好難得看到一個外地客商了。最早是海上商船不來了,但陸上還有客商,可隨著漁民不出海了,城里拿不出貨來,漸漸的連陸上客商也沒有了。」
「是啊,在京城有些耳聞,可我也是沒辦法,生意總要做,那麼多老客戶找我要貨,我總得給人家一個交待。」
「喲,現在城中海貨價錢可比以前翻了幾個跟頭,這樣京城都有人要?」
「呵呵,老板有所不知,對京城富人來說,就算賣到金價,也一樣有人要。」
「啊?!」茶攤老板驚訝地合不攏嘴,連連搖頭,「想不到,想不到,京城就是跟我們小地方不一樣啊。」
「京城嘛,再千奇百怪的事,在京城都是正常的。」
「有道理有道理。那老先生現在是住在哪里?客棧麼?那到安全些。」
「呵呵呵呵,不是客棧,我已經賃下一處院子,城里貨物難尋,只怕我要在這里呆上好些日子呢。」
「喲,這可危險,街上流氓混混小偷強盜多得要命,老先生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吶。」
「不怕不怕,有我這保鏢在,什麼都不用怕。」梁儉德指指坐在對面安靜喝茶的人肉背景程世安,對老板笑呵呵地道。
「這小哥一看就是個練家子,可他一人也只能保您一個,等您買了貨,誰來看呀?要不去鏢局請個護院,要不找人給您滿院子做個陷阱,總得有點保護才行啊。您說是不?」
「哦?還有人能給院子做陷阱?」
「有,城里現在有人做這個,听說收入還不錯。」
「都是些什麼法子的陷阱?真的有用麼?」
「听說是有用。不過願意花錢做這個的那是有錢人,我們窮老百姓哪有什麼可讓人偷的,都是听說來的。老先生要是感興趣,可以從這下去再走幾條街,那里有一片宅子住的都是有錢人,去那打听打听說不定能打听到什麼。」
「哦,那我過去看看,多謝老板指點。」梁儉德起身向老板抱拳略施一禮,程世安放下幾枚銅錢,與梁儉德沿街下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