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悄然結束,吃了晚飯,該收拾的都收拾了,眾人陸續睡下。梁儉德等到二更多,還未等到程世安的消息,心里有些不安,根本沒有睡意,他打發了王國等衛兵去休息,他獨自一人坐在燈下看書。
快三更時,李小丫從夢中熱醒,口干舌燥,睡不著,遂起來去廚房喝水。借著天上的月光,李小丫懶得點燈,模黑進去。
喝飽了水,李小丫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正伸懶腰,突然感覺頭頂月光暗了一下,下意識地抬頭一看,一個疑似人影的黑影提著什麼東西從屋頂上掠過,那身法,就像武俠小說里描述的一樣,輕輕松松,真跟身上長了隱形的翅膀似的。
李小丫看得瞠目結舌,直到那個身影落到了自己所住的那排房子的屋頂上,她才醒過神來,怕是來了什麼江洋大盜,急急忙忙就往後面追去。
等李小丫繞過角門跑到後面,看到那個身影已經飄落在了上房門口,滿院住的那些護院沒有一個被驚醒的,李小丫張嘴正要叫喊,卻見那身影半轉過身來望著自己。
借著梁老爺臥房窗戶透出來的一點燈光,李小丫看清了那門外的人竟然是程教頭,驚訝得嘴巴張得更大,但幾息之後,她又鎮定下來,壓著腳步聲跑上前去,「程教頭,要茶水不?晚飯後弄的涼茶還有些剩,就是留著起夜口渴喝的。」
李小丫清楚地看到程教頭露出微愣的表情,然後才點了點頭,「送到門口。」
「是。」李小丫轉身就走。
李小丫再次回到廚房,裝了一壺涼茶並兩個杯子用茶盤托了拿到後面去,上房的房門已然是關著的,李小丫來到門口,正要騰出只手來敲門,房門突然從里面被打開了。
看著李小丫那被嚇了一跳的樣子,程世安面無表情地接過她手中的茶盤,打發她回去休息,然後就再次關上了房門。
李小丫瞟了一眼亮著燈光的房間,按捺下蠢蠢欲動的好奇心,乖乖回屋睡覺。
屋里,梁儉德與程世安望著桌上一個打開的包裹,包裹里是一堆身份文牒和官憑路引,兩人都一副愁眉不展和困惑的樣子。
「世安,掌櫃和伙計都沒說是誰送來的包裹?」
「他們只說是街上的游民送來的,以前也有過這種事,送東西的不是乞丐就是孩童,看著都眼生,又只是來送個東西而已,他們早就習慣了,也從不打听,所以我們現在即使控制住了整家客棧,也無從查起送貨人了。」
梁儉德擺擺手,「送貨人就算了,查不到也罷,我們的目標是做這些東西的人,這些看上去似乎都是真的。」
梁儉德隨手拿起一本身份文牒,翻開指著里面的官府印章,「這印章是新鮮的,算上那封信神秘失蹤的時間,可以認定這些東西都是今天一天內趕制出來的。」
「我當時也驗過了,印章和印泥,怎麼看都像真的,難道真是有人潛伏在府衙里?」
梁儉德思索了一會兒,又抽了幾本身份文牒和官憑路引在燭光下仔細查驗,心頭一下恍然大悟,「我知道老鬼藏在哪里了!」
「大人?您想通哪一點了?」
「世安,你看,印章和印泥都是真的,不是偽造,是真正的官印。」
「老鬼潛伏在府衙?」
「他必然潛伏在府衙,而且這幾天也在辛苦做事,對城中情況了如指掌,但就是不知道逃進城來的手下有多少。今日收到了信,他用一天時間趕出了這麼多文書。每一本身份文牒都對應一份官憑路引,兩件為一組,正好對應二首領那封信里的人數。從常理上看,現在城里這個情況,官府必然不會再開官憑路引,那麼這些東西顯然就是給手下逃跑用的,又是什麼人有這個職權便利不引人注意地完成這件事呢?」
程世安順著梁儉德提醒的思路微一思索,沒一會兒也恍然大悟,重重地拍了一下巴掌,「是戶曹!」
「對,正是戶曹,只有戶曹才有這個職權便利。」梁儉德捋捋胡須,「總算找著這個家伙了,叫王國起來,事不宜遲,我們商量一下,明日甕中捉鱉。」
「是,大人。」
程世安叫來王國,三人關起房門,商量了大半宿,定下了幾個方案,天快亮時才各自回屋稍事休息一會兒。
天大亮後,梁儉德這邊的消息通過信鷗送到了行轅,行轅的將軍們馬上照辦。
梁儉德的主意很簡單,就是以欽差的名義召見府衙的大小官員去行轅听欽差訓話,到時候院里除了士兵,還要埋伏火槍手和弓箭手。
除非老鬼在派人送去那堆東西的同時他也逃了,不然的話,只要他在行轅出現,在那種層層包圍下,老鬼就是長了翅膀也別想逃掉。
送信的使者前腳出發,行轅里也緊張地布置起來,該埋伏的士兵都在預定位置埋伏好,等著誘捕的獵物步入陷阱。
知府大人听聞是欽差召見大家訓話,不敢怠慢,趕緊帶上手下官員趕去行轅見駕。
召見在前廳正堂里進行,欽差衛隊的衛兵們、水軍士兵們以及海防道調派來的士兵們站在院牆下,一派嚴肅緊張殺氣騰騰的氣氛,不過因這幾天都是這種陣勢,所以知府他們一行人也沒多想,在行轅門口驗過正身清點過人數後,就在幾名衛兵的指引下來到正堂門外請求覲見。
知府大人首先獲準進屋,其他人都在院里肅立等待。
大概一刻鐘後,房門再開,知府大人沒出來,但叫了府丞單獨進去接受訓話。
眾官員一看可以單獨接受欽差訓話,都覺得是莫大的榮幸,趕緊整肅衣冠,希望給欽差一個好印象,唯有一位長得白白淨淨書生模樣留著文士須的官員動作慢悠悠地漫不經心狀,眼楮四下亂瞟,似乎在查看尋找什麼。
官員們按照品級和官職的順序,一個個輪著來,出來一個,進去一個,進去的每個人都要被訓上一刻來鐘,就這樣,時間慢慢拖到了中午,還在外面等著的低級官吏有不少人有些吃不消了,邊上也沒人遞口水讓他們歇歇。
終于輪到六曹,戶曹作為重點職責被第一個叫進去,屋里二位欽差坐上座,下首坐著知府,四周圍繞著參將都司等將軍親隨,親隨的身後又是帶刀的欽差衛兵。
戶曹先行了禮,待他重新站直身子,一副聆听教誨的模樣時,唇上蓄著胡須的大張將軍一聲大喝,「拿下!」
瞬間,只听一陣整齊的刀劍出鞘的聲音,欽差親隨們手中武器紛紛指向屋當中的戶曹,身後的衛兵們馬上補位填補漏洞,兩個各拿鐵鏈和枷鎖的衛兵從門外進來,隨著他們進來,三名火槍手將大門堵了個嚴實,另外正堂兩邊的甬道里還涌出來兩支小隊。
就是眨眨眼的工夫,正堂被封得嚴嚴實實。
那戶曹一見這架勢,倒是不慌不忙,抖抖袖子,整整衣領,環視一圈,最後望著上座的兩位將軍們淡定微笑,「擺這麼大排場,就為了抓我,真是某人的榮幸。」
知府大人簡直要暈過去,在這戶曹進來之前,氣氛一直很好,欽差的訓話也沒太嚴厲,無非是重申現在大家所面臨的情況和事態,哪曉得戶曹一進來,馬上全部變樣,知府都沒弄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過現在要他問他也沒那個膽子。
知府在里面一腦門子冷汗,外面還在等待召見的官員們更加不明所以,他們在一群士兵的簇擁下到後一進的寮屋休息,禁止過問打听前面的一切動向。
什麼消息都沒有,只讓人在屋里干坐著,雖然這時候有了茶水伺候,可這些官員現在哪還想得起來給自己補充水分,一味地胡猜是不是這相處多年的同僚犯了什麼事讓欽差拿著了?
「拿下!」皮膚黝黑的小章將軍見目標已被重重包圍,命令邊上的那兩個衛兵上前鎖人。
那老鬼仰天哈哈大笑,同時一個閃身錯位,就避開了鎖他的那兩個士兵,圍著的士兵們馬上踏進一步,鋒利的兵刃上閃著耀眼的寒光。
「好,算你們厲害,不但能破了我的老巢,還能識破我的身份。但我若猜得不錯,二位將軍不是真正的欽差吧?你們負責的其實只是海上作戰,城里另有高人坐鎮,這誘捕計是有人支招吧?」
「老鬼,等你束手就擒,想聊什麼,我們兄弟二個都陪你聊個痛快。」就算沒有梁儉德的吩咐,將軍們也沒有耐心跟要犯磨嘴皮子浪費時間,先把人拿下再說。
小張將軍再次抬起胳臂用力一揮,「上!死活不論!」
老鬼自然是不肯束手就擒的,所以命令一下,士兵們剛逼進半步,老鬼已然有了動作。
只听「呯」的一聲,一陣白色濃霧突然顯現在老鬼身前,跟著老鬼全身就都消失在了煙霧里,就在眾人微一愣神的當口,又是一聲慘呼,眾人循聲望去,皆大吃一驚。
「將軍,救我!」一直坐在下首的知府大人居然落入了老鬼的魔爪,被老鬼當作了劫持的人質,正滿臉驚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