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的早上,李文芳帶上滿滿的荷包,送了弟弟們去學堂,在早市上買魚的時候,陶飛挎著書包抱著京城周報笑眯眯地站在李文芳跟前與她道早安。
「芳姐早。」
陶飛先跟李文芳報了總價,李文芳發現手上零錢不夠,陶飛也找不開,于是兩人來到錢莊拆了整錢,當場付清了全部的貨款和租賃費,約定事成後再付佣金。
當天午後,李文芳又把自己關在跨院,用蓖麻油開始做冷制皂。
冷制皂的重點就在攪拌,這次又多加了些量,頭頂上還有毫不留情的午後烈日,李文芳把一大碗原料攪拌成濃稠狀後,已是一頭大汗。
模具還是紙模盒,十個紙模盒裝得滿滿的,面上再用毛邊紙蒙上,用舊衣服包好保溫,然後放到空屋里,用過的工具也擱里頭,等瓷罐壁上殘余皂液的皂化反應結束後再洗。
第二天,李文芳在屋里練完三張大字,從自己屋里拿出第一次所做的肥皂和香皂一個個月兌模。這些模具是她自己用油紙糊的,月兌模只要把紙撕掉就行了,一大張油紙能糊好幾個盒子,原料便宜易得,破壞掉也就不心疼。
這第一批的皂她只做了六個,洗衣皂三個香皂三個,李文芳把那兩個有干花的香皂包上毛邊紙,托小丫頭子們尋個空送進去給春蕊春蓉。
午飯後,小丫頭子們進去收拾飯桌,將香皂帶了進去。
梁夫人在兩個丫頭的攙扶下回臥房休息,香姨暫時在外面指揮丫頭們做事,春蕊春蓉看著包得好好的香皂也不知道是干嘛用的,隨手放在窗台上,等活都干完了回屋休息,才帶上香皂出去,剛踏出上房門,還站在月台上就撕掉了包裝。
「好漂亮呀」春蕊春蓉驚喜地驚呼起來,李文芳做的干花香皂別出心裁,模具里放滿皂液後,她把整朵的干花壓進去,並未讓皂液將干花完全包裹,等皂液凝固後,就可看到香皂表面有一朵完整的花。
別的丫頭們都湊過來看,也都驚呼連連。
屋里的香姨听到門外的騷動,走過去詢問怎麼回事,丫頭們怯怯地都不知道怎麼說。
「對不住,香姨,再不會了。」丫頭們只會道歉。
「春蕊春蓉,你們倆手上拿的什麼?怎麼一會兒工夫你們手上又有東西了?」
「香姨,是芳姐捎進來的,說是洗手洗臉的,婢子們還沒鬧明白,倒是挺好看的。」春蕊春蓉雙手捧著香皂伸出去。
「小小又從哪弄來的新玩意兒?把她叫來問問,別老這樣弄得你們一驚一乍的,打擾夫人休息。」
立馬有人跑出去找李文芳,李文芳正用新做的香皂洗手洗臉準備午睡呢,趕緊重新收拾進內院見香姨。
李文芳踏進上房,直接被引到了夫人的臥房,春蕊春蓉也在那里,那兩塊干花香皂就擺在房間中間的圓桌上,夫人側靠在窗下的美人榻上喝茶,身上搭著一件夏季午睡用的薄絲被,香姨在旁邊輕輕給她搖著扇子。
「婢子給夫人請安,不知夫人叫婢子進來有何吩咐?」進門先行禮。
夫人抬眼,將茶碗放在榻前小幾上,淺笑著看了李文芳一眼,目光扔到了桌上,「那是你捎進來的吧?剛才可弄出好一番騷動呢。說說吧,怎麼回事?」
李文芳聞言,瞟了春蕊春蓉一眼,那兩丫頭紛紛扭頭避開她的視線。
李文芳真是有些無語,可這時也不是埋怨她倆的時候,夫人還等著听自己的解釋呢。
「回夫人,這是香皂,洗臉洗手用的。」
「皂?皂角的那個皂字?」
「回夫人,正是那個字。」
「怎麼這個形狀?」
「回夫人,這個皂跟胰球是同一件東西,就是制作過程和成品形狀不一樣,所以我才叫它為香皂而不是香胰球。」
「哦……」夫人好像有些明白了,但又更好奇了,「能詳細說說麼?具體不一樣的地方在哪里?」
「回夫人,這個我也不太清楚,我是跟個走方貨郎學的,他很喜歡我,有時他來村里做皂,會特意叫上我去打幫手,回頭就送我幾塊皂,時間長了也就學到了他的手藝。曾經他只簡單地跟我提過,好像胰子匠做胰球的時候要將原料反復捶打,而他用的法子只是在爐火上加熱煮沸而已。」
「听上去好像這新法子更省勁?」
「大概是這樣的,我們那個小村子沒有胰子匠,多從沒見過他們是怎麼干活的,說不上太多的東西,請夫人原諒。」
「無妨的,我只是有些好奇,我也天天用香胰球洗手,就是從來不知道是怎麼做出來的,今天學到東西了,我還要謝謝你呢。」
「婢子不敢,夫人謬獎了。」
「你怎麼好好地想到要自己做皂了呢?對了,你前陣子買的那些東西都是用來做皂的吧?」
「回夫人,正是。當時沒說是怕我做壞了,所以不敢先說,想看到成品再說。」
「呵呵,現在證明你的手藝沒有退步,實話說,你這皂做得挺漂亮,里面放朵花很有意思,怪不得那些丫頭們看到哇哇叫,香味也好,光是這些物料就花了你不少錢吧?」
「值得的,夫人,這是用在人身上的,用料好些值得的。」
梁夫人覺得李文芳這話在理,微微點頭,「憑你這手做皂的手藝,真不用擔心你日後在京城的生計了。」
「婢子此生定不忘夫人和大人的大恩。」李文芳趕緊表態。
「這話說的,這是你自己的本事,你還有充足時間,大人的外書房里有些你用得上的書,有空去借來看看,多學些東西,日後只怕更有出息。」
「謝夫人指點。」
「好了,我有些乏了,你們都下去吧。」夫人打了個呵欠,困倦地閉上了眼楮。
「婢子告退。」
李文芳拿起桌上的兩塊香皂,示意春蕊春蓉一同出去。
進了春蕊春蓉的屋里,李文芳把香皂往桌上一放,臉色故意耷拉下來,「你們倆呀,回屋再拆唄,下次再有好東西我都要考慮考慮了。」
「對不住,芳姐,我們知錯了。」春蕊拉著香菇的袖子哀哀的道歉。
「行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你們休息吧,我過幾天再做幾塊新的給夫人,這香皂你們各用各的,別借給別人用,這不是能共用的東西,要是那些丫頭問起就說等我x後再做給她們,你們可別隨便替我應承什麼,都記住了?」
「記住了,我們再不會了。」
「那行,你們歇著吧,夫人跟前不好伺候,尤其是春蓉,你加緊些,爭取佔個一等丫頭,三年後憑這資歷嫁個中平人家一定沒問題。春蕊年幼,一等丫頭恐怕輪不到你,你就爭取二等丫頭,要是沒佔上可別說認識我。」
「好啦,我們一定加緊,絕不給你丟臉。」
「這不是給不給我長臉,而是你們弟弟,你們佔個一等二等,月錢都要多一些,你們不花他們也要花,你們往上走得越高,他們得的好處越多。他們隨我們住在這里,雖然大人夫人沒說什麼,可我們不能裝糊涂,他們四個的食宿費是大人夫人擔了的,沒要我們一個子兒,就沖這,我們也得好好辦差,對不對?」
「嗯,芳姐說得對,大人和夫人對我們有恩,我們就得好好做事報答他們。芳姐放心吧,我們知道怎麼做的。」春蓉堅定地答道,春蕊也跟著點頭。
李文芳又說了些鼓勵的話,才回自己屋休息。
第二天午後,李文芳預備好原料又做了一回熱制香皂,這次就專門做給夫人,昨天被夫人特意叫進去問話,叫李文芳一直心里惴惴的,她雖沒表現出什麼意思,但李文芳覺得還是給夫人做幾塊以求心安,她還把自己的那塊香皂拿去送給花匠劉叔,跟他訂做了一塊搓衣板和幾個肥皂盒。
在西跨院洗衣服的丫頭婆子們看到李文芳特意過來洗幾塊抹布,而她手上那塊方形的東西似乎挺有意思,好奇地拿來試用了一下,都覺得很有些意思,抹上肥皂搓一搓,再用水漂洗一下,衣服就洗干淨了,比用洗衣棒反復捶打省力省時多了。
李文芳見她們都感興趣,順勢就把另兩塊洗衣皂給了婆子丫頭們,讓她們隨便用,然後把使用感想告訴她就行了。
婆子丫頭們樂呵呵地收下,馬上就用。
推銷成功,李文芳帶著洗干淨的抹布微笑退場。
周五那天,李文芳從早市上回來,東邊門上的大叔告訴她,剛才有人給她送來了一個大紙箱子,已經讓小廝送她院里去了。
李文芳猜想必是她要的火柴棍,道了謝,急步回到院里。
院里丫頭婆子們正在猜剛剛送進來的那一箱子是什麼東西,沉甸甸的,見李文芳正好回來,立馬叫住她打听。
李文芳含糊地說是自己跟人訂的東西,先去跨院把魚給小嘰弄好,再奔回自己房門口,門外靠欄桿處果然放著一個大紙箱子,不是那種瓦楞紙箱,就是用紙一層層糊起來的紙板箱。
李文芳打開箱子,里面又是一包包紙包裝物,她打開房門,將整個箱子搬回屋里,再拿了一包撕了個小口一看,里面是碼得整整齊齊的小木棍,粗略一數大概是兩百根一包,這麼一箱子有三十包。
木柴棍有了,藥料還沒買呢,李文芳一點不急,她只是想通過這次仔細看看陶飛的辦事能力,現在看這些小棍質量,長短粗細都在她的要求內,做工也挺好,起碼模著沒有毛刺,說明工匠是個細心的,不是粗糙地完成一件活而已,同時這也說明現在的木匠行當里有能夠削如此細的小棍的工具或者機器。
陶飛的辦事能力李文芳心里有了底,看不出小小年紀挺能干,李文芳覺得可以把那個小子發展成自己的跑腿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