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城門。
夕陽的余暉在古老的城牆紋路上爬行,三三兩兩歸家的人,拖著被拉得長長的影子踽踽而行,本該是一幅寂寥安靜的場景。只是這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擁堵作一團,圍觀的人群還時不時發出幾聲指指點點,在層層包圍中,阿九忽然听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哎,就這樣算了吧!」
是珍娘!阿九又驚喜又疑惑,算算日子,文大哥護送藍大酋長和藍禾回南疆,然後再去把珍娘和夏山泉接過來,如果一路順利,應該早就到了。
她牽著馬,用力擠進人群,「讓一讓,讓一讓!」
果然是文大哥!小廝替他牽著馬匹,他一臉冰冷地與旁邊幾個人眼神對峙著,身上散發出凜冽的寒氣,不怒自威。文大哥雖然性子有些冷,但是很注重風度,從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與人這般互峙。阿九不由把眼神漂到旁邊,竟然又是那兩只……她的眉頭不禁鎖緊。
文昊身後的馬車里,露出一副阿九熟悉的面容,珍娘扶著車櫞,探出半個身子,「昊兒,就這樣算了吧,我沒事兒,咱們還是趕快進城去。」
阿九挪了進去,笑著喊了一聲,「珍姨!文大哥!」
文昊側了側臉,看到了一張他幾乎日思夜想的小臉,她著了男裝,越發顯得她灑月兌俊逸,不由臉色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珍娘開始有些恍惚,待阿九湊近了才認出眼前這玉一般的尊貴少年就是阿九,她不由寵溺得刮了下阿九的鼻子,「你這孩子!」
阿九聲色俱厲地盯著韓百林和韓千雪這兩只,沉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阿九一向給韓百林的感覺是個紈褲的貴公子,卻不料她板下臉來時,竟有此等的威嚴,不由縮了縮身子,低低地道,「沒事,沒事,是一場誤會。」
阿九不理會韓千雪那恨不得釘到她身上一樣的眼神,問了幾個文昊的隨從和路人,大家七口八舌地把事情說了個清楚。
原來,韓氏兄妹在城郊趕往城門的路上,吃了文昊馬車揚起的一陣灰塵。在江州城中,大伙敬重他們大姐,尋常小事也不就不和他們計較,養成了他們自大的性格。尤其是韓百林,見灰塵迷了妹子的眼,便心中大怒,騎著快馬趕上了文昊一行,不由分說,一鞭子抽在了趕車的車夫和馬匹身上,馬車顛簸,幸虧文昊身邊的幾個隨從都是身懷武藝之人,才沒有造成大傷害。
文昊自是不會善罷甘休,因為車子里頭的珍娘已經懷胎五月了,正因為怕顛著她,所以路上放慢了行程,慢慢悠悠地直到此時才到江州。
本來以文昊這群人的武功,直接把韓百林打殘了就是了,但是文昊念及阿九落腳江州,眼前這兩個不知道是誰家的子弟,輕易傷了怕會給阿九惹麻煩,所以只好按捺不動。
卻不料,這韓百林傷了人家的車夫和馬,非但沒有止住,竟然還罵罵咧咧開了,城里來來往往的行人大多都認識他,也都知道他素日有些呆脾氣,有些念及他大姐的好處,還想著要幫襯他一二,誰知道他越來越口吐惡言,倒讓這些原來打算看顧他的心內都不齒之極。
阿九越听越氣,瞇著眼,不怒發笑,「韓百林,你現在還要說,是個誤會嗎?」。
韓百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面對眼前這個氣勢逼人的男人,竟覺得有一股涼氣,從頭頂灌入,一直蔓延到腳跟處,只是他自小被人捧慣了,又當眾被這些人指認拉不下臉來,「是,是誤會。不,不是誤會。誰讓他們的馬車濺了我們一身,我只不過抽了他們一個奴才幾匹馬,又沒抽到車里的人。既然你說算了,那就算了,我也就不和他們計較了。」
阿九氣結,猛地從車夫手中搶過鞭子,正要朝韓百林揚去,只听一聲,「住手!」
圍聚的人群自動給來人讓出了一條道來,只見來是個一身紅衣紅裙的女子,她長相只能算清秀,但身上卻自然流露出一份颯爽之氣,阿九心中了然,這位只怕就是讓白之秋等人贊不絕口的韓拾玉了。
果然,那女子沖阿九福了一福,「這位公子,不知道因何事要以這鞭子抵向我的幼弟弱妹?」
幼弟弱妹?阿九冷笑一聲,這韓拾玉還真是讓她失望呢,「這位就是名滿江州的韓大小姐吧?你可知道我為何要抽你那幼弟弱妹?」
韓拾玉正在巡鋪的時候,有人來告訴她,韓百林和韓千雪在城門口出了事,她急匆匆地趕了來,並不清楚事情的真相,然而人總是護短的,她一來就看到阿九要執鞭抽她的弟妹,心中自然就向著弟妹,此時听阿九這樣一問,不由拿眼去瞅韓百林。
韓百林忙拉著他大姐,也不答前由,只含糊著反復道,「他要打我,姐,他要打我!」
韓拾玉很了解自己的弟弟,他雖然不太成器,但心地不壞,既然他這樣說,她就寧願相信他,所以就一臉質問地望向阿九,「還請這位公子給我個交待!」
阿九簡直無語了,虧白之秋還把韓拾玉說得那樣好,原來竟是這麼一個護短的人,她不由冷笑一聲,「韓大小姐要我給你個交待?我倒還想請你給我個交待呢。」
說罷沖圍觀的諸位鄉親抱了一拳,「小弟袁九,就住在柳條巷中,與這幾位韓公子韓小姐份屬鄰居。人人都說,韓大小姐是名震江州的女中豪杰,可有些事小弟卻怎麼也搞不明白。」
說著,伸手朝那對草包兄妹一指,「這位韓公子,才剛結識我與我表哥之時,就要為他的大姐與我表哥牽紅線,也不管我表哥是何背景,有無定親。」
「這位韓二小姐,就更離譜了,竟然跑到我袁府來……呵呵,她好意思做得出,我還真不好意思說出來哪!」
阿九瞧著韓拾玉的臉色越來越發黑,冷哼一聲,「還有韓大小姐你,不分青紅皂白,就來質問我。我讓你問我揚鞭的原由,你卻只听信你那蠢笨的兄弟。你不妨問問這些過往的鄉親,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我就先把話擱這了,我姨母還懷著身孕,若是她和肚子里的寶寶有什麼不適的話,我袁府將會不惜一切代價追究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