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第一枝 正文 一百七十五章 求救

作者 ︰ 衛幽

這並不是與趙律第一次單獨相處,但阿九卻仍覺得緊張,他的氣勢太過強大太過冷冽,讓她不自覺地感到冷。

他深邃而犀利的眸子注視著她,「你似乎……總是很怕我,為什麼?」

阿九訕然一笑,「只是不太習慣而已。」

趙律苦笑,頓了頓便說道,「我祖母去叨擾過你吧,她年紀大了,總有些說話不周的地方,希望你不要見怪。」

阿九笑著說,「太夫人她只是來謝了我,並沒有說其他的。」她本來應該是要說其他的話的,但阿九卻沒讓她有機會說出來,好不容易成了現在的局面,沒必要再尷尬下去。

趙律心中的苦澀更濃烈了,她想必早就清楚了祖母的意思,所以便連說出來的機會都沒給祖母。

「我還是不甘心,若當**嫁我之後,我好好待你,我們之間是否能像柴勤和榮昌公主那樣琴瑟和鳴?」柴勤那日跑來找他喝酒時,也曾問過這個問題,天知道他多少次在寂靜的黑夜里曾捫心自問,但答案卻仍需要阿九來解開。

阿九看得出來趙律對她是動了真感情,但這感情來得太晚,她一向是個殺伐果斷的女子,並不會因為他這炙烈的感情而被他融化。

她想了想,笑著說,「其實我該感謝你,若不是你放任何月容欺負我,助長了她的氣焰,我又怎麼能月兌胎換骨,重獲新生?」

趙律的心髒猛地抽搐。她的意思是說,他們之間從無可能對嗎?若是他從開始便悉心呵護她,那麼她就不會遭遇那麼多的傷害,她也就永遠是曾經那個傻丫頭;他喜歡的她,聰明的她,嬌俏的她都是在他傷害了她之後,才出現的。

他慢慢地消化著這個事實,全身散發出冰冷和哀傷,讓阿九有些不忍,「你別這樣,從前的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也算是共患難的朋友,以後咱們就當沒發生過這回事,再也不要提起了,好嗎?」。

他緩緩地抬起頭來,眼中的深情泄露無疑,慢慢地從他口中吐出一個字,「好。」

自己是怎麼了,不是早就決定了,要藏起自己的感情,從此安心做一個朋友的角色嗎?為什麼再次見到她時,自己卻仍舊忍不住想要再去乞求一份可能,而最終得到的只是再一次的失望。

趙律整了整神色,「威王要我帶話給你。」

他似乎變了一個人般,剛才的所有情緒都統統不見了,這轉變快得讓阿九有些恍惚,她呆了片刻,方道,「什麼?威王讓你帶話給我?」

趙律渾身上下散發著冰冷的氣息,眉頭緊皺,「種種證據紛紛指向了,天子被下毒,與于奎里應外合的那個人,便是威王姬耀。今晨威王已經被押入了宗人府,我負責收押他的,他托我帶話給你。」

阿九一凜,自己也曾經懷疑過威王,但卻深覺其中疑點眾多,威王若是想要登上帝位,在天子那里做功夫遠比毒害天子來得容易得多。

她不由問道,「威王他說什麼?」

趙律神色凝重,「威王說他是被人陷害,這些事情都絕非他所做,希望你看在他自小與你的情分,替他查明真相。他要我問一句,小九可還記得荷塘中的那枚明月環?」

阿九的身子不由地震動了一下,往事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在她腦海之中一幕一幕地浮現。

七歲的姬耀帶著五歲的阿九一起在乾宮玩耍,這時王後所出的大皇子帶著宮女太監路過,大皇子乃是嫡長子,自諭身份尊貴,對姬耀這個沒有母妃卻得盡父皇寵愛的弟弟早就看不過眼,對阿九這個比自己還受太後父皇歡迎的傻子更是厭惡之至。

他一手從阿九的腰間奪下了她最喜歡的腰飾明月環,那是慶王妃袁清生前最愛之物,阿九哭著吵著要大皇子還給自己,但大皇子卻隨手往荷塘內一扔,然後揚長而去。

姬耀對阿九說,「小九別哭,哥哥下去給你撈上來」

荷塘倒是不深,但初秋的塘水有些寒涼,姬耀不顧一切地跳了下去,他倒是英勇,但畢竟只不過是個七歲的孩童,等找到明月環之時,已然支撐不住,若不是路過的金騎衛救起了他,怕是性命都要交待給了這荷塘。

還記得他被救醒之後,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小九,哥哥替你找到明月環了哥哥說會替你找到便一定找到,哥哥永遠不會騙小九。」然後兄妹兩個便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天子雖然急怒,但卻更為他的拳拳愛妹之心所感動。

姬耀著了風寒,大病了一場,天子頭一次對他的王後和嫡長子發了火,他告諭整個乾宮,七皇子和壽昌郡主任何人不得輕慢,若有違者,重刑伺候,從此以後,大皇子才不敢再招惹他們兩個,也就養成了威王姬耀無法無天的胡鬧性子。

這些往事,不刻意去想,都快不記得了,但這番想起,阿九卻忍不住眼楮濕潤了起來,她開始懷疑自己以往的判斷起來。

她那時對天子義憤填膺,認為天子把她當作棋子和掌中玩物,結果天子所為固然少不了為國家利益考慮,但大部分卻仍舊是為了她好;她曾經也對威王抱有懷疑和警惕之心,但想起出嫁之前與威王的相處,她卻再也沒法這樣想,威王護著她,寵愛她,超過了對他所有的親姐妹。

她沉沉地點了點頭,「我幫他。」為了那句哥哥永遠不會騙阿九,她決定相信他。

趙律望著她,「威王府的管家已經出面作證直指威王與于奎常常密會,劉啟德也說于奎幕後那人乃是威王,甚至還在威王的書房找到了他與于奎的信件。這三者,幾乎已經是鐵證了,直指威王與于奎有關。」

阿九搖了搖頭,「管家可以被收買,劉啟德可以被誤導,信件也可以是偽造的,只憑這點證據還不夠。」

「但要推翻這些證據卻也不容易。」

阿九嘆了一聲,「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威王,管家,劉啟德,于奎,阿九的腦中忽然靈光一閃,她忙跑到窗口,大聲叫道,「小遙子」

正在對面的茶葉鋪子里等得百無聊賴的齊遙,听到阿九的召喚,立刻飛奔上來,「怎麼了?」

阿九忙問道,「關鍵還在于奎的那位新夫人身上,怎麼樣,仍舊一點信息都沒有嗎?」。

雖然阿九說得沒頭沒腦的,但齊遙卻完全明白她說的是哪回事,他沉吟道,「負責追蹤那女人的伙計,回來稟告說跟丟了。各個關卡都沒有發現可疑的情況,這女人似乎是憑空消失了一般。」

阿九思忖片刻,忽然眼楮一亮,「一個人哪怕行蹤再隱秘也必然會留下痕跡,一絲痕跡都沒留下恰好說明,這個女人仍舊在京城之中。」

齊遙忙道,「我立刻派人去查。」

阿九拉住了他的衣袖,「等一等這京城之中總有人見過這個女人,找個畫師把她的樣貌畫出來,分散給各位兄弟,這樣找到的機率更高些。」

齊遙笑嘻嘻地道,「還是我家小九聰明,能想到這麼好的法子,我去干活了,灰鵠在外面,你談完了,就讓灰鵠送你回府。」

阿九嬌嗔地瞥了他一眼,「我等下要進宮,可能會晚一些回府。」

齊遙點了點頭,柔聲道,「凡事小心,有緊急的事便吹響我給你那個笛子求救,我會馬上趕過來的。」

等到阿九點了頭,他才快如閃電一般地離去。

一直沉默著的趙律終于開口,「我陪你進宮吧」

阿九搖搖頭,「這是我姬氏的事,天子伯父一定不願意讓外人知道,我還是自己去。你有沒有法子替我告訴威王,讓他寬心,我會想辦法去見他,也會竭力替他翻案,只要他真的是無辜的,我就一定會救他出來。」

趙律鄭重地答應了。

阿九坐著灰鵠駕的馬車,一邊朝乾宮的方向行進,一邊想著這整件事情中千絲萬縷的關系,但想了許久,仍舊得不到什麼結果。

她調整了個姿勢,開始反過來推測,若是威王倒了霉,到底是誰的得益最多?

武王和廉王,本就是嫡子,被擺在高高的地位,而威王只不過是擁有天子的寵愛而已,照道理來說,威王是威脅不到武王的絕對地位的。

可是,若天子和太後都已決意要把這乾國的江山交給威王,那麼武王便有足夠的理由對威王發難。

陷害威王之事,或與武王有關,但毒害天子之事,卻讓人百思不得其解,武王只需要把威王解決掉就能夠安穩地得到帝位,又為何要鋌而走險,干這殺父弒君之事呢?

阿九的腦中忽然閃過那年荷花塘中當是還是大皇子的武王說過的話來,「你這宮女所生的賤種,也配叫本皇子大哥?」「又懦弱,又蠢笨,真不知道父皇到底看上你什麼,難道就因為你有一個狐媚君王的娘親?」

威王讓趙律所帶給自己的那句話,固然是為了讓自己看在幼年時候的情分上,救他一救,但是否,也在提醒自己,武王的嫌疑呢?

「灰鵠,調轉車頭,去宗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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