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搖曳中,阿九緊緊握著齊遙的手,在他耳邊重重地道,「小遙子,等下我會為你把殘箭取出來,我會很小心,你也要給我好好努力,一定要挺過去」
她輕柔地撫模著齊遙的俊臉,然後深深地在他的額頭印上一個吻,小遙子,你一定會平安
鐵爐之中的火焰,吐出紅艷的火舌,阿九沉沉地吩咐道,「把這匕首放在火上燒。」
她自己在熱水里洗淨雙手,又用烈酒過了一遍。她閉著雙眼,腦海之中回想去小時候隨慶王一起替受傷的士兵送犒賞,醫務營里,便常有這樣的景象,那些醫正們動作迅速地手起刀落,似乎是在挑個魚刺一般簡單地就能把殘箭從中取出。
只要心夠平靜,就能夠做到吧?
木木叔早把取來的千年人參放入了齊遙口中,又動作麻利地剪掉胸口外面的長箭,再把他的衣裳解開,褪到腰間。
阿九強忍住心中的酸楚,對木木叔說道,「替我用紗布蘸了烈酒,輕輕地擦他的傷口,然後你再和那位大哥一起按住小遙子,他雖然昏迷著,但是若是太過疼痛,勢必會有動彈。替我按住他,我好替他把箭挖出來。」
木木叔的眼楮紅紅的,但阿九的話卻不容置疑,他忙點頭答應。
即便用過了封血的藥丸,但紗布所擦過之處,仍舊滲出殷殷的鮮血,阿九凝神,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接過小廝遞過來的匕首,輕柔地湊近齊遙,「我要開始了哦,你一定要給我挺住」
在幾次深呼吸之後,阿九的心漸漸地平靜起來,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齊遙的胸口,慢慢地舉起手,卻麻利地割開了那傷口。
傷口很深,箭扎得很緊,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取出一支箭來,因為有了空隙,血便要涌上來,阿九忙接過已經碾碎了的止血丸,輕輕地鋪在了傷口之上,然後再用紗布層層按住。
十一月的天,她卻生生熱出了一身汗來,木木叔忙拿帕子給她擦干,她便又開始了第二次取箭,「小遙子,我現在取第二枝箭,你要繼續挺住哦,等三枝箭一起取出來了,咱就沒事了。你說過你最听我的話了,所以一定繼續努力哦」
因為已經有過經驗了,所以後面兩枝箭取出來就相對容易了很多,幸虧備下了不少止血丸,關鍵時刻得以派上用場,等齊遙胸口那三個大口子皆被止血丸敷上,阿九又親自替他把傷口包扎好。
取完箭,阿九的身上幾乎都要濕透,但她卻並不願意去換身干衣裳,她很清楚,取出箭來不過只是第一步,關鍵還是要看術後有否受感染。古代的醫療條件那麼差,一個不慎,就容易感染,在這沒有消炎藥的時代,感染發燒都能要人的命。
她抬頭望著听風堂的小首領,「箭我已經取出來了,接下來要怎樣做?」
那小首領望向阿九的目光中充滿了敬佩,「接下來,我會以內力輸入少主的體內,以護住他的心脈。只是我的內力並不算十分深厚,最好能從府上再找一名高手,與我一道運功。」
「我來」一道富有磁性的嗓音響起,是趙律。
他跟在灰鵠的身後,看到屋內血淋淋的場景,不由憐惜地望著阿九,「對不起,我被事情絆住了,來晚了。」
阿九搖搖頭,「不晚,你能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小首領把昏迷中的齊遙扶了起來,在他身後撐住了他的身子,使他盤膝而坐,又對趙律說道,「鎮南將軍,我們開始吧?」
趙律便上了床榻,盤坐運功,以雙手抵住了齊遙的雙手,一時間,三人之間形成了一個強大的氣場。
灰鵠見阿九虛弱,便扶住了她,「小姐,這運功療傷需要花費不少時間,不如您先去歇會,等好了,我再派人來叫您?」
阿九搖了搖頭,齊遙的情況不明,她又如何能歇得下呢?她無力地擺了擺手,「你先去歇著,若是天子那邊有什麼消息,你來替我先處理著。」
灰鵠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但卻沒有移動腳步,繼續陪著阿九,枯坐在那。
天色漸漸地亮了,西廂房內卻仍然籠罩在一片緊張的氣氛之中,阿九目不轉楮地盯著床榻上的人,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小遙子他遇到自己之後,似乎就一直過著跌宕的生活,不是千里奔走,便是掉下懸崖,還要換裝入虎穴解救自己,如今又受了這麼重的箭傷……
她不由在心內默默地許諾,小遙子,等你醒了,我一定再也不管這些俗事,與你歸隱江湖,做一對逍遙自在的閑雲野鶴。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律與小首領終于停止了動作,他二人輕輕地把齊遙放平,然後下了床來。
小首領的臉色不太好,但眉眼之中卻是興奮的,「啟稟郡主,少主子的傷已然無礙,這幾天只要仔細著不發寒熱,那就沒什麼大事了。」
阿九忙跑了過去,細細地撫模著齊遙的臉蛋,臉色是紅潤了一些,但卻仍然沒有醒來,她有些焦慮地問,「他什麼時候會醒?」
回答她的卻是趙律,「他傷得這麼重,又失血過多,沒那麼快就醒。你一夜未眠,臉色蒼白,還不快去歇息一會?」
阿九感激地望著他,「謝謝你」
話剛說完,阿九只覺得頭上猛烈的刺痛,便什麼都沒有意識地倒了下去。
趙律急忙一把接住她,把阿九打橫抱起,沉沉地對木木叔說,「我把郡主送回房,你派人去請個大夫來給她瞧瞧。」
木木叔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到底沒有說什麼,趙律怎麼也是前姑爺,他只愣了一愣,便立刻讓人去請大夫,昨夜他請了不少大夫來,雖然沒有插得上手,但為了以備不時之需,他卻還是留了一兩個住了下來。
趙律把阿九輕輕放到了床榻之上,替她蓋好了被子,靜靜坐在床頭,望著她的睡顏出了一會神。
他不由幽幽地想,若是今日躺在那里受傷的人,是自己,她會否也能這樣著急?她是嬌滴滴的千金郡主,卻為了自己心愛的人,拿起了刀子,替他取箭。這是需要何等的勇氣和愛,才能做到的事?可是她卻做了,只為了多爭取一點時間,就多一份治好的希望。
他靜靜地望著她的臉,忽然心中一動,試探地伸出手去,他的大掌輕柔地撫過她嬌女敕的小臉,他掌心中留下滑女敕柔軟的觸感,這感覺實在太過美妙,令他一發不可收拾,于是他便更大了膽子,細細地拿手去摩挲著,像對待最珍貴易碎的瓷器一般,輕柔地,細細地,小心翼翼地摩挲著。
「我真的不甘心……」他深情的眸子凝視著阿九,呢喃著,像個無助的孩子。
他听到門外傳來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知道是木木叔帶著大夫來了,他深深地望了阿九一眼,終于還是忍不住在她的臉頰落下了一吻。
阿九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日的清晨了,她急急忙忙地跑到了西廂房,見著了在那守著的木木叔,「我怎麼睡著了?怎麼樣,齊遙他醒了沒?」
齊遙的呼吸均勻而綿密,臉色也好看了許多,但他仍舊閉著雙眼,沒有醒來的跡象,阿九用手模了模他的額頭,還好,是溫的。
木木叔心疼地望著阿九,有些埋怨地道,「再怎麼擔心姑爺,自己的身體也要顧好。大夫說,姑爺的情況已經穩定了,大概很快就能醒了。」
木木叔一邊念念叨叨地,一邊就叫了小廝去廚房拿熱粥來。
等用過了早飯,阿九方想起來那幾個听風堂的伙計,立刻命人叫了來問話,「你們少主是怎麼受的傷?把那天所有的事情都細細地告訴我。」
為首的那個道,「少主要查那個右相夫人,所以便召喚了我們幾個來,那右相夫人深居簡出,見過她的人並不多。我們花費了好多力氣,才找到了一個婆子,說是不小心得罪了右相夫人,才被逐出府外的。那婆子倒是爽快,立刻便告訴了我們右相夫人的長相,我們也叫了畫師立刻畫上了。但少主卻說,一個人說的未必準確,最好再去找一個。」
他頓了頓,接著道,「好不容易,探听到了當日劉啟德是在五柳街救下了右相夫人的,所以少主便和我們幾個去了五柳街,五柳街的人倒都還記得那日一個外鄉女子暈倒在了街口,正好被路過的大人救走的事,但卻沒人能記得住那外鄉女子的長相。正這時,有個乞兒說,他認得那女子,少主便立刻讓畫師記錄了下來,畫作還未完成,便突然沖出幾個弓箭手來,那畫師當場便死了,少主也中了三箭,我們趕過去之時,弓箭手已然搶走了畫像,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阿九皺著眉頭問道,「那之前的那幅畫像還在嗎?」。
那小首領立刻從懷中掏了出來,「還在」
阿九細細地凝視著這紙上的女子,過了好半晌,方沉沉地嘆了口氣,「竟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