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第一枝 正文 一百八十五章 弒夫

作者 ︰ 衛幽

一見到齊遙,阿九的眼淚便決了堤,像急風驟雨一般掉落下來,她含糊不清地呢喃著,「嗚嗚嗚嗚,你怎麼才來」

齊遙深知,在阿九堅強的外表下,藏著一顆多麼敏感縴細的心,這一夜,她必是受了極大的惶恐和委屈,他忙把繩子解開,把她放到了床上靠著,等看到她衣服上燒焦的破洞時,齊遙徹底爆發了。

若是再晚一刻,阿九這張臉便要毀了,自己以為終是趕得及沒讓阿九受苦,沒想到卻還是讓她受了胸前一烙,齊遙渾身散發著凜冽的冷意,手中的劍幾乎與目光同時刺向在地上抱著肚子打滾的韓千雪,「你該死。」

阿九忙喝止,「住手。」

齊遙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不解地問道,「你這樣傷害你,為什麼?」

阿九虛弱地搖搖頭,「她月復中還有孩子,她縱然惡貫滿盈,但孩子卻是無辜的。」

屋子外的打斗聲沒持續多久便停了下來,灰鵠押著綁得結結實實的阿大阿二兩人上前,「小姐,他們兩個怎麼辦?」

阿九擺了擺手,「把他們三個都暫時關押起來。快,小遙子快抱我起來,我要進宮」

齊遙心疼地道,「你受了傷,還是先歇會吧。」

阿九強自撐了起來,「不,我要進宮,要快廉王發動宮變,天子有難,晚了怕來不及,你抱我進宮」

齊遙的臉色頓時凝重起來,他立馬吩咐道,「快,灰鵠把馬車駕來,我們立刻進宮。」

飛奔疾馳的馬車上,阿九虛弱地躺在齊遙的懷中,「原來這一切都是廉王所為,武王倒是含冤而死了。」

齊遙卻並不在意,他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阿九胸口的那塊被燒焦的衣料上,「把衣裳解開,我先給你上點藥。」

衣服上還殘余著焦炭的味道,齊遙心疼地眼楮都濕潤了,他小心地一層層解開阿九的衣裳,「疼嗎?」。

語氣中的憐惜,懊悔和後怕,顯露無疑。

阿九輕輕一笑,「說起來還真是奇怪,大概是已經凍僵了,她那樣拿鐵鉗燙上來時,我竟然都沒有覺得疼。話說,被這麼一燙,將來肯定會留下好大的疤痕,你不會因此而嫌棄我吧?」

齊遙頓住了手,「不會,你也可以拿個鐵鉗在我胸口烙個印,這樣我們兩個就都一樣了。」

阿九被他逗得想笑,但實在太過虛弱,只能勉強抽動一下嘴角。

最後的一件衣裳被解開,阿九下意識地閉上了眼楮,這麼個燙法,胸口應該血肉模糊很難看才是了,她輕輕地問,「是不是都焦了?」

齊遙沒有回答她。

她忙把眼楮睜開,卻看到齊遙淚眼迷蒙,正有兩顆豆大的淚珠從他的眼角滑落。

齊遙是個傲視天下的偉男子,胸口中了那麼深的三支箭也從來沒有哼哼唧唧過一句,竟然掉下了男兒淚,難道自己的胸口已經慘不忍睹到這種地步了嗎?

阿九不由便把頭低了下來。

只見她白玉一般的胸膛光潔一片,只有很小一部分的皮膚略有些微紅,而胸口處,一只明晃晃的玉笛正懸掛正中,玉笛之上尚有黑色的印記。

她不由便笑了開來,「怪不得我說不痛呢,原來是你送我的笛子救了我一回。」

齊遙緊緊地把她摟入自己的懷中,深深地呼吸著她身上特有的氣息,生怕一不留神她又從自己眼前消失,過了良久他方道,「我要把這玉笛供起來,以後供我們的孩子瞻仰。」

阿九奇道,「為什麼?」

「若不是你吹了一夜的笛子,我又如何能這麼快找到你?若是晚來一步,那你……」

阿九恍然大悟,不由笑了起來,「我也是猛然想起這個笛子的,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所以便淒淒嗚嗚地吹了好久,沒想到還真是它救了我一命。」

齊遙不斷地摩擦著她的臉蛋,心疼地說,「來得匆忙,都沒給你準備吃食,你先撐一撐,我已經讓灰鵠沿街去買一些粥,馬上就能送了來。」

阿九搖搖頭,「眼前最緊要的便是趕緊趕去宮中,若是廉王得逞了,那後果不堪設想。」

早就派了暗騎衛的人通知金騎衛,也不知道這會的情況如何了,京畿衛和禁衛軍的應該也能趕到了吧?

在這一路的忐忑中,阿九一行終于來到了光華門,出示了金牌令後,馬車便直駛入宮中。

皇極殿中,響起威王淒厲的哭喊聲,阿九的心一沉,齊遙抱著她飛奔而入,只見殿中一片狼籍,廉王和王後被禁衛軍團團制住,而天子則斜斜地躺在了威王的懷中,氣息微弱。

阿九的眼淚不由掉了下來,她哽咽道,「還是晚了……」

天子看著傷痕累累的,一身狼狽的阿九卻欣慰地一笑,「好孩子,沒有晚。若不是你及時傳來的消息,今日躺在這的,便就不只是朕了。」

太後聞訊趕來,一見到這情形,忍不住嚎啕大哭,「這到底是作了什麼孽啊弒父,弒夫,可是要受天打雷劈的啊」

王後忽然大笑了起來,「太後娘娘說笑了吧,父?夫?姬勝他也配為我兒的父親,配為我的夫君?呸真是玷污了這兩個稱呼。」

太後被氣得渾身顫抖,一時說不出話來,宮女嬤嬤拍了好久,才終于緩過氣來,「你貴為王後,一國之母,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來,真是豈有此理」

「姬勝的心里,除了那個卑賤的羅兒,可曾有過我王後一絲一毫的身影?自從那賤人死了以後,他可曾到我的殿中歇過一夜?這些我都能忍得,但他竟然為了賤人所生的賤種,要顛覆大乾國數年來立長立嫡的傳統,把我視為無物,把我的兒子視為無物。你說,他到底配不配為人父,為人夫?」王後越說越激動,似乎要把這許多年來深埋在心里的怨憤一並發泄。

太後一時語結,若論這易儲之事,說起來,的確是天子理虧,但這也不能成為謀害天子的借口。

天子微弱地搖搖頭,「我自娶你為後的那日起,便決意給你王後的體面和尊榮,也會把你當作一個妻子一樣地尊重和敬愛,所以我就算再怎樣愛羅兒,也都要等你生了嫡子之後再納她。除了愛情,我能給一個王後,一個妻子的,全部都給了你。但你又是怎麼回報我的呢?你無休止地尋羅兒的麻煩,還害得她掉了一個孩子。你以為我不知道羅兒生耀兒的時候,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血崩了,但我為了你的體面,為了你的尊嚴,卻隱忍了下來。」

大殿之上,威王已然哭成了一片,而天子卻深深地沉浸到了痛苦的回憶之中,「羅兒在我微末之時就追隨我,當年奪位的腥風血雨中,又為了我受了很多苦。好不容易我登上了帝位,但卻因為她宮女的出身,而不得不另娶她人。她短暫的一生,為了我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最後還委屈地被人害死了,而我卻不得不當作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天子指著威王朗聲道,「我這個孩兒,自出生就沒有了親娘,他的親娘又是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的,我既然無法替她伸冤,難道還不能多疼他一些嗎?至于你,你覺得在你親手害死了我最愛的女人之後,我還能毫無芥蒂地去你的寢宮,與你顛鸞倒鳳嗎?不能,我一看到你,就想起你的手上沾滿了羅兒的血。可笑你竟然還在控訴我為什麼不去你的寢宮,那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王後冷冷地笑了,「是啊,所以你便能無視祖宗,要把這賤種立為皇儲了。既然你能這樣做,我又為何不能為了維護我兒的利益,而有所動作?」

太後怒道,「這麼說,這一切都是你做的好事了?是你指使的武王,設計陷害小七,是你串通了于奎,行謀害陛下的大逆?」

阿九突然出聲,「祖母,武王是被冤枉的。這一切都是廉王的計策。右相繼娶的那個女人,已經向我坦白了。這不過是廉王一石二鳥的一個局罷了。」

太後一愣,隨即嘆道,「王後,怕是連你都沒想到,自己生了這麼黑心腸的兒子吧,連一母同胞的親兄都要陷害的畜生,你到如今還在維護著的廉王,害死了你的長子啊」

這消息似乎觸動了虛弱的天子,他渾身顫抖著,喃喃道,「老大他……冤孽啊,冤孽,父子相殘,手足相戮,真是冤孽啊」

王後哈哈大笑,「武王那個蠢貨,才不是我的兒子呢,我可從來只生過一個兒子。論起來,還不是天子陛下您造的孽嗎?身份未名,便那般寵著那賤人,我生怕自己的地位有恙,所以才派了許多宮女討你的歡心,真是天憐惜我,其中一個恰巧懷了孕,我自然把她養了下來,等孩子生下來了,又是個男孩,去母留子,我有了這長子,便穩穩地坐定了這王後之位。」

天子被這一氣,差點背過氣去,他咬著牙沖金大道,「把這瘋婆子給我押下去,把廉王一並押走,再把文武大臣都給我喊進來,我要當眾立遺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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