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山莊。
羅媽媽正焦急地在大廳之中踱來踱去,白延易抱著襁褓中剛出生兩月的兒子,難得沒好氣地說,「如茗,你能不能不要老晃來晃去的,晃得我兒子都眼花了。」
白老爺子白眼一翻,「你兒子睡著呢。」
羅媽媽嗔道,「我家阿九這番歷經劫難方才歸來,我是急著想見她,也不知道這會入了江州沒有?子青,子青」
大著肚子的紫璃忙跑了過來,「媽媽,子青下山去迎小姐了,您找他有什麼事兒?」
羅媽媽立刻便激動了起來,「啊,都要上山了?怎麼那麼快,也沒個人通知我快快,我要去山門口迎接。」
白延易幽怨地說,「你這才剛出月子,不用跑那麼遠特地去山門口迎接吧,就算是阿九看到了,也會心疼的」
羅媽媽白了他一眼,「太皇太後娘娘也跟著一塊來的,咱們雖然蒙了阿九的恩典,燒掉了賣身契,但說到底仍舊是天家的奴才,娘娘來了,又豈能真像個主人一樣坐在廳里?」
白老爺子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都三十好幾的人了,也當爹了,一點長進都沒有」
說罷,又四下張望了一番,「噫?老劉怎麼不見人?也罷,他是江湖異士,太皇太後又是微服出宮,去不去迎都無所謂了。」
紫璃卻道,「我看劉大叔最近挺不對勁的,整日把自己關屋子里,連小丫頭要求他給畫像,他都沒有答應,與從前那個追著小丫頭要給人畫像的劉大叔,判若兩人。也不知道到底怎麼了。」
白老爺子擺了擺手,「老劉他一向怪癖,反正小遙子也回來了,這讓人傷腦筋的老貨就丟給小遙子操心去。咱們先到山門口等著去」
沒過多久,幾輛不起眼的馬車駛入月照山。
太皇太後好奇地掀開了車簾子,「小九,這麼說你買了這座山,修了個行宮?」
阿九忙道,「祖母您別寒摻我了,哪是什麼行宮啊,就是佔了個山,修了座山莊而已。不過呢,這莊子可都是我自個兒想出來的,還算精致,我早就給羅媽媽去了信了,您住的院子呢,都收拾好了,還帶了溫泉,您多泡泡,強身健體」
太皇太後驚喜地道,「這江州竟然還有溫泉?我這可還是頭一次听說。」
阿九笑著把當日無意中發現這泉眼的經過說給太皇太後听,「目前江州城里,就惟獨我的月照山莊有溫泉。」
就這樣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莊門口。
齊遙和阿九忙把太皇太後扶了下來,迎接的羅媽媽等人皆跪地呼號,「太皇太後千歲千千歲」
太皇太後看著這座巍峨壯觀的山莊,不禁感慨萬分,「小九,這可都是你想的?果然不愧是治兒和清兒的孩子,真是我姬氏的榮光啊」
阿九吐了吐舌頭,扶著太皇太後過去,「祖母,羅媽媽他們還跪著等著給您見禮呢羅媽媽剛生產完,身子還虛著」
太皇太後刮了下阿九的鼻子,「就知道你跟如茗丫頭親,好了好了,都平身吧。我是微服出宮,以後你們就叫我太夫人,太皇太後這幾個字,可不許再說了啊」
又拉過如茗的手,「你這孩子也真是的,剛生完孩子,就該好好躺床上休息,迎出來干嘛?快,到我轎子上來,咱們一塊進去」
阿九笑著看著祖母和羅媽媽相談甚歡地進了馬車,對齊遙道,「看來這趟把祖母帶出來,是帶對了。你看她多高興,這兒人多,熱鬧,也不像宮里那樣到處都是規矩。大家就把她看成是一尋常的老太太看待,她就覺得很幸福了。」
齊遙四處張望,嘟囔道,「奇怪,師父他不是最愛看熱鬧的嗎,怎麼竟沒跟出來?」
阿九瞥了他一眼,「這樣的熱鬧,師父怎麼會出來?見太皇太後,是要下跪的師父的性子怎麼受得了?」
齊遙想了想也是,便拉著阿九往正廳里去。
一直到晚間,都沒見劉國手出現,這就讓阿九也覺得奇怪了,她問紫璃,「師父他生病了嗎?怎麼連晚膳都不來吃?」
紫璃也大感不解,「他讓小丫頭去廚房單獨要了菜,說不過來吃了。最近這些日子他表現都很讓人費解,連美人圖也不作了,無心吃飯,也無心睡眠,整日里長吁短嘆,也不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我一個小丫鬟又說不得他,這不,還是得您和姑爺一起上陣才好。」
阿九便和齊遙對視一眼。
連日奔波,太後很早便歇下了。阿九便和齊遙一塊來到了劉國手住的小院,守門的小廝見是他二人,忙要去稟告,卻被阿九阻止了。
劉國手在屋子里長吁短嘆,一會兒走到這,一會兒又踱到那,嘴巴里不停地念叨著,「是出去,還是不出去?到底是出去呢,還是不出去呢?哎,還是不出去了吧。」
只听門吱呀一聲被推開,阿九笑意盈盈地說道,「既然師父您不出來,那我們就只好進來了」
劉國手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被阿九這一笑驚了一驚,然後趁勢搥胸頓足,「你這沒禮貌的丫頭,竟然又搞突然襲擊,你師父我年紀大了,這樣會被嚇出毛病來的,懂不懂,懂不懂?」
阿九面露委屈地說,「我敲了門的,就是小聲了些,師父您沒听見,也不用這樣大聲地吼我,嗚嗚嗚嗚。」
劉國手最經受不住女孩子的哭聲,雖然明知道這鬼丫頭是演戲,也奈何不得她,只好無奈地求饒,「好啦,別哭了,這大晚上的,你這樣哭,人家還以為我怎麼了你呢。要主意影響啊」
阿九旗開得勝,朝齊遙勝利地一笑,然後正色問道,「師父,我听紫璃說,你最近很不對勁,到底是怎麼了?是住得不夠舒服?」
劉國手看了看自己這無比舒適地房間,忙搖了搖頭,「沒,住得很舒服」這鬼丫頭的性子,他簡直太了解了,若是他說住得不舒服,明日立馬就給他準備柴房讓他舒服去。
阿九皺了皺眉頭,「那是丫鬟小廝服侍地不好?」
劉國手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沒,沒,他們服侍地好極了,堪稱完美」
阿九更疑惑了,「那……」
齊遙把手往劉國手額頭一探,又往手上一搭,「報告娘子,師父他體溫正常,脈搏有力,身體健康」
阿九狐疑地上下打量著劉國手,繞著他左三圈右三圈地仔細注視著他,忽然猶疑地問,「師父你是不是……看上了哪個姑娘,不好意思說?」
劉國手大怒,把他兩人用力拱了出去,然後恨恨地把門一關,「哪涼快給我哪呆著去真是氣死我了,一個兩個的,都那麼讓人生氣,真是氣死我了」
第二日用午飯時,請人催了三四次,劉國手仍舊沒出現,阿九也來了氣,怒道,「不來,不來我派人抓他過來」
太皇太後一臉奇怪地問道,「小遙子的這位師父到底怎麼了?」
阿九說道,「祖母您先用著,我去把他抓過來。這老爺子也太不給面子了,不給我面子也就算了,不給我祖母面子,絕不能輕饒。來啊,滄海叔叔,灰鵠,灰鷹,都給我出來,隨我把劉國手給綁過來。」
齊遙忙囑咐道,「幾位,那位老爺子是我師父,還請手腳輕一些啊。另外,他的身手也好得好,你們自己也多加小心。」
就算劉國手本領再強,以一敵三總是難了些,過不多久,就在滄海三人的鉗制下,被拖到了飯廳。
倒也奇了,他一掃往日的咋咋唬唬,竟然一聲不坑地低著頭,活像個受了委屈的小媳婦。
阿九生怕自己做得過後惹了他不快,忙道,「哎呀,師父,小九是跟你開玩笑的,你可不要真生氣了,來來,快坐,給您準備了您最愛吃的紅燒鵝掌呢」
劉國手仍舊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太皇太後狐疑地站起了身,慢慢地走到了劉國手面前,低頭要看清他的容貌,怎奈劉國手太過狡猾,太後往哪瞧,他便把臉轉到另外一邊去,來回數次,太皇太後出其不意,逮他了個正著。
等看清了劉國手的面貌,太皇太後勃然大怒,「蘇貳依,你這個沒出息的混小子,竟然是你」
太皇太後四下張望了一番,瞄到旁邊花瓶里插著的雞毛撢子,一把拔出,猛力地劈頭砸下,「蘇貳依,你這個沒良心的兔崽子,你這個壞心眼的混蛋,你竟然還有面目在這世上活著」
劉國手也不答話,只一個勁地要躲開太皇太後這凌厲的雞毛撢子攻勢,怎奈何他被滄海三人鉗制,無法動彈,只能生受著太後的鞭打。
在場其他人都愣住了,阿九更是目瞪口呆,一時間大家竟然就這樣靜靜地看著這完全超出他們想象的一幕,沒有人說話,也沒有人勸阻。
就在這時,太皇太後卻停下了手中的攻擊,一把抱住了地上的劉國手,嚎啕大哭起來,「貳依,你這個沒良心的,嗚嗚嗚嗚」
只見已經被打成豬頭一般的劉國手,輕輕地抱住了太皇太後,說道,「姐,你別哭了,是貳依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