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走進畫屏里,宵洛看不到她在干什麼?
一會兒後,淙淙的琴聲如煙霧飄起。
琴音幽雅動人,婉轉低回。
好像每一聲都在傾訴著琴者的思慕之情。
宵洛是玩樂的好手,自然聞弦知雅意。
都說琴音最容易傳達彈琴者的心思。
哈哈,羅悠這個丫頭,表面上對他刻薄挖苦。
原來心底還是對他傾心的。
哼哼,以前見面還總與他斗嘴。
這回自己知曉她的心意,正好反過來捉弄她一番。
讓她再敢對自己口是心非試試。
宵洛越听越開心,嘴巴翹得老高。
心中思考著一會兒怎麼為難為難羅悠。
漸漸一曲彈奏完畢。
宵洛滿臉含笑站起來,繞過畫屏,正想捉弄下她。
畫屏後青衣繡裙鋪滿地,鳳弦雲鬢簪花,盈盈抬起頭,粉臉含羞笑道︰
「一別兩年,沒想到公子還記得鳳弦,鳳弦真的好歡喜。」
她微抬下巴,眼珠亮盈盈飄向宵洛。
宵洛握著折扇的手瞬間僵硬。
那滿臉笑意也變得相當勉強。
該死的羅悠,這就是她所謂的驚喜。
好大方的女人,原來她約他出來,不是和他相會。
而是把他推到另一個女人手中。
這個女人把自己把婚約當什麼?
宵洛心里冒起騰騰大火,臉上卻波瀾不驚。
只是忍不住手指氣得發抖。
「兩年不見,鳳小姐比當年琴技進步更大,能再听到你的琴音真榮幸。」宵洛客客氣氣的拱拱手。
「這兩年,鳳弦也沒什麼事可做,每天就練琴,粗淺琴技,公子謬贊,公子直接稱呼我鳳弦吧,不用太見外。」鳳弦臉微微發紅。
她讓他叫自己的名字,就是向他表明,她對他有意。
因為女子的芳名可不能隨便讓男人稱呼。
「那樣太失禮,我還是稱呼鳳小姐吧」
宵洛在風月場打混多年,鳳弦一舉一動流露出的愛慕之情,他又怎會看不出。
不過他實在無心招惹她。
現在一個羅悠夠他惱火的,哪里有心思拈花惹草。
鳳弦略感失望,心中納悶,羅悠說宵洛喜歡她。
還有娶她的意思。
她听了心中實在歡喜。
作為一個罪臣之女,她實在沒有什麼出頭之日。
若能嫁給這人人品、家世都顯赫的男子。
那自己的一生就有希望了,不用躲在暗處郁郁而活著。
可是她看宵洛現在淡淡的態度。
實在琢磨不定他的情意。
他對自己是真的有意思嗎?
還是公子隨口說說而已。
「公子坐吧,鳳弦為你徹茶。」
宵洛擺擺手︰「算了,不用麻煩,我今天還有急事,要先告辭,有機會再找鳳小姐請教琴藝。」
鳳弦急了︰「公子今天不是特地來看鳳弦的嗎?為什麼來去匆匆,是鳳弦有什麼不周到的地方嗎?」。
鳳弦抓住他的衣袖,臉色淒涼。
「鳳弦一生悲苦,寂寞惆苦,日日過得郁郁寡歡,鳳弦自知身份低微,也沒有什麼所求,只希望公子能多來看看我,我必定傾盡全力彈琴給公子听。」
宵洛有些尷尬的扯回袖子。
沒想到這個女子看起來那麼柔弱,表達起感情來又那麼大膽。
都不知道羅悠那臭丫頭給她說了什麼?
讓她以為自己真的對她有情。
「鳳小姐,你是未出閣的閨女,怎能隨便邀請男人。在下只願和你做普通朋友,可沒別的意思,你不要誤會才好。而且鳳小姐如今住在悠兒別院,悠兒重情,必定讓下人敬你如小姐,寂寞惆苦?讓悠兒听到,恐怕要失望難堪。」
宵洛以前听她彈琴,頗時少年心性,對她是有些微好感。
不過本來就不是什麼情意,現在過了兩年,也早忘記了她的模樣。
當時和羅悠吵架,才想起有這麼一號人物。
不過現在看到鳳弦第一次見面,就那麼大膽直白的向他示愛。
還在言語間以自己的身世來博取同情。
羅悠救了她,讓她活得像個大小姐,她還敢抱怨,實在不知足。
他頓時心中產生了幾許鄙夷。
鳳弦臉一白,又一紅,有些不知所措︰
「我沒有抱怨的意思,悠兒自然是待我好,她還一心為我的終身大事著想,我是萬分感激她。」
「既然感激,就不要做出失禮的事,你可知我和她已經有了婚約,你是她的朋友,怎能對自己的好友未婚夫思慕。」
宵洛臉色不悅,口氣中隱隱帶著怒氣。
鳳弦臉更白了︰「可是悠兒說她不喜歡你,你也不喜歡她,說你對我……」
宵洛截住她的話︰「她什麼都不知道,我們只是在聊起當年的事時提起你,我說了幾句欣賞你的琴技,她大概誤會。今天我本以為她是邀請我,沒想到弄出這場誤會,造成鳳小姐困擾,說聲抱歉,在下告辭。」
宵洛現在只想去找羅悠,恨恨的質問她。
再懶得和鳳弦嘮叨。
轉身毫無留戀往外走。
「原來是我誤解了。」鳳弦的聲音掩不住淒涼,「你明明討厭她,她也並不喜歡你,這一樁姻緣定不是好姻緣,難道你們就要這樣拼湊在一起?真可悲。」
宵洛眯眼轉身,目光冷冷︰「你錯了,我不討厭她,她也不討厭我,我們兩情相悅,必定是天賜良緣,鳳小姐,這種話以後莫要讓我听到,否則你是她的朋友我也不客氣。」
哼,敢咒他和羅悠的姻緣不好。
他決定討厭這個女人。
「你們小姐在哪里?」宵洛一出門就抓住一個紫衣丫鬟,氣急敗壞問。
那丫鬟嚇了一跳,面色驚惶看著他。
都說未來姑爺是個溫柔又多情的男子,每每待人都是笑臉迎人。
令人感覺如沐春風。
可是這樣滿臉戾氣,眼神凶得想要殺人的公子是那個傳說中的溫柔姑爺嗎?
小姐該不會做了什麼惹惱了他吧?
現在這種情況,絕對不能讓他見到小姐,否則必定更糟糕
紫衣丫鬟猛搖頭︰「公子,我不知道小姐去了哪里?我只是個打掃丫頭而已。」
宵洛毫不留情捏住她的一只手,冷笑︰「你當本公子是傻子,看你這打扮,少說也是個貼身大丫鬟,快帶我去,今天見不了她,我就不回去了,該死的羅悠。」
歌樂更濃,從竹簾間看竊見幾個曼妙的身影揚起紗裙,正在跳舞。
旁邊幾個打扮優雅、樣子俊俏的公子正席地而坐。
或喝酒作樂,或談笑風生,或擊鼓敲磬。
一副賓主盡興的宴樂圖。
啪——
宵洛氣得一掌拍飛了一個雲母畫屏,畫屏倒地發出可怖的撞擊聲。
所有歌舞聲音戛然而止。
宴樂中的男男女女皆是一臉驚訝看過來。
宵洛無視所有人,目光沉沉的盯著主席位上的羅悠,滿臉鐵青走過去。
怪不得剛才那丫鬟不敢把他帶過來。
怪不得她在外面對他說什麼忍字頭上一把刀。
要他深呼吸幾口氣鎮靜情緒。
因為那丫鬟知道他見到這個荒唐的場景,會氣得爆炸。
她猜得沒錯,他確實氣爆炸了。
該死的羅悠,竟敢左擁右抱,約了一大群年輕貌美的公子一起喝酒作樂。
宵洛滿眼噴火,什麼風度都不顧了。
只想揪住羅悠,狠狠打她,打得她求饒為止。
「咦,這不是宵洛麼?真是稀客,不是正在和心上人情意綿綿訴衷腸嗎?怎麼舍得拋下佳人跑來這里。」
羅悠一身男裝打扮,正如當年出現在宵洛面前那般風采逼人。
她斜臥在地上的白狐軟墊上。
一手撐頭,一手舉著華美的玉杯。
嬌美的臉因為酒意上頭,緋紅如蒸霞,水潤的美眸迷離誘惑。
唇邊漾著一波旖旎的笑意。
明明是女子姿態,端雅的男裝和發式,卻讓她有種雌雄莫辯的動人之美。
看起來就像一個風情萬種的男狐狸精。
實在是魅惑眾生,令人心神蕩漾。
周圍的公子和女人見了,心都醉了,目光痴迷看著她。
宵洛察覺到眾人迷戀的目光,更惱火。
好啊,這個死羅悠,勾引男人也就算了,連女人也不放過。
實在是膽大妄為到極點。
不過這丫頭也是有前科的,兩年前不就和他比在樂伶中的魅力。
她扮起男人來,雖女氣,但是行為言語中那種風流寫意,卻是很迷人。
所有女人看了砰然心跳,男人看了心魄被迷惑。
大有男女通殺的魅力。
「哼,我們訴完衷腸了,改天再山盟海誓行不行,反正來日方長。」
宵洛看著她瀲灩的臉蛋,就覺得心中那火氣怎麼也停不下來。
本來是想來質問她的,可看著她這樣和一群男人宴樂,氣不打一處來。
生生話頭一轉,無中生有,裝作和鳳弦很有情意。
免得她以為自己來找她,有多在意她。
「來日方長,確實是啊,反正她也跑不了,你們多的是時間。不過來找我干嘛,你竟然有禮貌到向主主人告辭?」
羅悠眸光黯了黯,無所謂的笑笑。
舉起杯中酒,放在唇邊呷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