瀟瀟一手撒下那早已沒有溫度的碎片,再看地上的一片狼藉,不免覺得可惜,娘對于這種東西一向很感興趣,她從小耳濡目染的也知道了不少。
據說這暖珠世間罕有,只在熱脈或有形成,任何時候它都是熱的,其中的原因,娘倒是說過一些,卻總被一旁的爹拿無稽之談四個字岔掉,可是听的時候,明明爹的表情比她還認真。
娘也曾經多次派人去找過,很久了卻沒听她再提起,不想會在這兒看見,雖然現在,它連暖片兒都算不上了。
紅姨盛怒之下,緊盯著二人,瀟瀟也不回她,後面那個本就毫無招架之力的躲著,此時听了她的兩番話更是恨不得把整個腦袋都扎到脖子里去。
奈何那平日總不分青紅皂白先唱反調再行逃跑的人還是只看著地上的死物,也不顧周圍越來越熱的環圈兒之勢,步步,朝著兩人的咄咄活物。
某人看她一笑一嘆的在那兒自我陶醉著,就知她又神游事外了,別的姑娘卻當瀟瀟是明擺著沒把她們這位台長紅姨放在眼里,不但繼續幫腔抬勢,更有激憤的幾位,已經指著兩人開罵了。
祁游樂原本想著她機靈點兒的就該拉了白綾就走,她站在這個位置也可為兩人開道或是拖延時間,誰料她正氣凜然的去跟人家說理反被將了一軍,連理屈詞窮的小裝一下可憐,探探路子都不肯,還有時間胡思亂想的呆呆杵在那兒,祁游樂剛往外騰出一空兒,果不然,有人快速補上了,左右的人也知道了她的來路與去意,終是連著她一塊兒不嫌麻煩的分兩路拋起了白眼。
「說了這麼多不過就是要銀子,」祁游樂一派淡然自若的模樣,白綾不僅沒什麼鎮定的表情,反而更慌了。
「姑娘出身富貴人家,便以為凡事都可以靠銀子來解決?」
祁游樂擺開向她阻攔伸出的手,想她定是不好向家里開口,一個包在我身上的眼光打過去,凌厲的仍是對著紅姨,「你盡管開價,多少,本姑娘都給得起,」
連她身邊的人都不吃這套,對她掏出的幾張銀票嗤之以鼻還諷意有加,瀟瀟也覺得有些奇怪,紅姨輕吭一聲,頓時靜了。
「就算是給城主大人面子,容了你這般蠻橫無理,有銀子是嗎?我紅姨還真不稀罕,我只要你替菱兒療傷,再找一顆暖珠還我就好,別的,我按歌台一分都不要,」
且不說那顆暖珠,那個叫菱兒的姑娘傷的有這麼重麼,听她的語氣,已經回聲乏術了?小白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瀟瀟實在很懷疑她是不是故意夸大了些,好來要挾她們,畢竟,身為歌女,嗓子確是至關重要的。
白綾不說話,臉色更沉了幾分。
「城中沒有一個大夫能取出嵌在紫菱喉嚨里的碎片,她現在連話都說不了,喝口水也會讓她疼得直流淚,更別說進食,這些日子,菱兒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紅姨本是憤憤的說著,到後來竟是哽咽了。
難怪,眼楮看不見,手也感覺不到的細微地方,很難治的,針灸法也入不了那麼深,可是一直拖著也不是辦法,這麼久了,雖然沒吞東西,或許早就扎的更深了。
「如果我能把她喉中的碎片取出來,這筆賬是不是就能一筆勾銷了?」
兩人看著瀟瀟的眼神明顯是在暗示她這種時候就別說大話了,紅姨不僅信了,像是就期待這句的一樣,毫不猶豫的接下了,「若姑娘所言非虛,這半筆,是可以的,」
「半筆?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本姑娘一個不高興,」祁游樂按耐不住了,有人受傷也就算了,她們也說了會負責,要暖珠,連她都沒听過的稀罕物,強人所難也得有個度吧。
祁游樂揮拳霍霍的正欲單挑群眾,卻被瀟瀟撇嘴攔住。
「我看這位姑娘是誠心想了了此事,不像是那種只會拿著銀子仗勢欺人的富家女,我就不拿暖珠為難姑娘,只要一顆同暖珠一樣的稀世珍寶來還,我便不再追究她當日在我按歌台前後所闖的禍,從此兩清,不會再去妙坊叨擾各位,當然,原本今日要去拜訪的白府,一並作罷,」
妙坊?白府?
原來她早知白綾的身份,怪不得她剛才拉了小白要走,她還死死的定在這兒不動,一個千金小姐竟然在歌台賣唱,先是喬裝打扮,後是當眾逃走,還被一群男人在大街上追,不管其中有什麼原因,要是傳了出去,再被有心之人潤色點綴些,白綾的名聲可就全完了。
看樣子祁游樂也是明白了這層含義,不再與她別扭了,瀟瀟松了手,想來要是讓她早帶小白走,說不定更好,听不到這些話,再犯錯,她心里也踏實些,現在可是全無辦法,稀世珍寶,哪有這麼容易?
「明天一早,還是這里,人,我們救,珠子,我們也還,」
瀟瀟與那听了回答臉色好多了的一人對面笑著,卻在背後猛戳祁游樂,她這可真是大話了,治傷要靠的是碧痕,她真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嗎,說的這麼肯定,還定在明天,緩兵之計也要多緩緩啊。
回來的路上,白綾向兩人解釋了那天會拉她們去儲酒室就是為了躲按歌台的人。
早上的歌科,那位代課的姐姐跟她聊過,本該來上課的教員是被院長臨時叫走的,說是按歌台的人來了。
那些雖都是在外拋頭露面以賣藝為生的女子,因為確有不俗的才藝,賺錢之道也不同于青樓那般,妙坊向來是不會慢待的,白綾就想著定是來找她,才會故意喝醉,當時慌亂的,也忘了提醒兩人要先吃解酒藥的事。
而後再憑祁游樂怎麼問,她也不說為何會去按歌台唱歌。
瀟瀟心里推斷,白綾可能是想對癥下藥,練練膽子,又或是想得到一些同好者的鼓勵吧,她獨特的男女唱腔,妙坊中無人知道,不過,眼下這個問題已經不是問題了。
白綾一副余驚未定,生怕她們會找上門的擔心之態顯露無疑,瀟瀟好言寬慰,只說此事她們定會解決,要她早些回去。
未免她一個走又會被她家尾隨的僕人盯上,那可不用紅姨登門,她這些日子的擔驚受怕也就白捱了,兩人執意不讓她跟著去訪名醫,雇了車先把她送走了。
前車一遠,瀟瀟馬上又叫了一輛,祁游樂笑著問她要去哪,那事不關己的高姿態仿佛自己正在做多余的事,「我可沒指望你能去哪兒給我弄顆罕有的珠子,當然是去找更有能耐的人,」
「你不是說月影一直守在湖邊嗎,你還去?」
「我又沒說我一個人去,」瀟瀟與她眉來眼去的明示著,某人不在意的原地不動,待瀟瀟已經做了豁出去拼一把的準備,嚷著車夫快點出發的時候才拽了她下來。
「我是沒有,可是你有,」
瀟瀟受不了她這神秘兮兮的附耳小動作,擺頭叫著,「我哪兒有?」
四個時辰之後,瀟瀟在經多方多位多條線索,確定了某人不在房中,不在院中,不在整個孟府的在外消息後,火速正大光明的邁步而進,放心的連房門都不關。
為她報信兒的人只有一個,在隔壁祁宇軒的房內正較著功夫,無暇幫她佔著領空,這些,是在她二次神鬼計劃失敗後才知道的。
在哪,那顆夜明珠,他怎麼出門也要帶著,有這麼喜歡麼,瀟瀟從書房往臥室仔細找著。
祁游樂說曾在他房里見過,那可是朝貢,絕對的稀世珍寶,還說她本想第二天去王府找他要的,誰知他當天就派人送去了梁府,作為與她的定情信物,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成親那晚,她才沒有出現,直到听說他受傷後才……
原來,在進宮之前,在她面前,他也幫她說過話,並不計較因她受傷的那件事,這丫頭,是不是添油加醋了,他有那麼大方麼?
現在哪有空想這些,瀟瀟恨不專心的一拍腦門,繼續在一角刨著。
慢著,夜明珠的亮度用來看書也是可以的,他這麼喜歡的話,肯定經常拿出來,不會放在太深的位置,瀟瀟想著便向上層找著,架子上端還真有一個盒子,以她的高度卻是夠不到的,這家伙,這種位置,拿起來應該也不會順手吧。
瀟瀟只好拖過凳子踩上去,打開一看,卻不是她要的東西。
重點搜查終于只剩下里面那間干干淨淨,擺的飾物還沒有書房多的臥室,一目了然,瀟瀟費力倒騰了幾個顯而易見的,甚至是很大的花瓶器皿,直到氣喘吁吁的擱下了,某人才覺得自己蠢的不像話,那種易碎的東西誰會把它丟進這里面,想拿出來也是個麻煩。
在王府的時候可找的地方挺多的,這間房怎麼就不給她留點兒希望,平時看他挺會擺弄享受的,出門在外還真是一切從簡呢。
瀟瀟坐在廳中的桌上,自在的晃著兩條腿,幾遍幾遍的掃著前後左右,想著還有哪兒是她沒找過的。
僅用半刻就定了一處。
最後潛入者的勘物狀態是這樣,前倒中趴後撅,整體呈橫狀臥倒在了那張大床上,兩手緊抓著單就為壓邊兒,原是都掀起來了的,可她一滑那東西也就跟著滑,無奈只好拿在手上。
某人垂著小腦袋正往里面瞅著,此時天色已晚,屋里都暗了,床下更是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撐著沒多會兒,瀟瀟就覺得胸口悶悶的,臉也開始發燙,倒著看實在是難受,便翻了個身只想小休一下。
等她醒來,四目相對,又是那熟悉的燭火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