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正好被曦木撞見,說的具體點,曦木拿著腰牌火急火燎的要來救人,一進門就剛好瞧見布平常衣衫不整的壓著赤果著上身的余展白,兩個人的氣息亂在一處,兩具身體一陣一陣往外撲著熱浪。曦木生平第一次察覺到一種異樣的情緒,似乎酸溜溜的,有點委屈的,莫名其妙的從來不曾有過的,總結一下就是極其不爽的。
以他過去的行事風格,結局只有一種︰這一男一女死得很干脆,他冷酷的轉身,詭異的笑,然後下一秒就忘掉剛才發生的一切。——然而此時此刻,曦木沒有想殺人的感覺,反而有種想被人砍兩刀的不爽。
他也可以一走了之,從此不再見這個女人,也不再管她的死活。可是不知道出于什麼情緒,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留了下來,決心要做打斷人家好事的那一類人。
其實人家啊白品德很好,觀念很保守的,不過曦木不這麼認為,他在半秒之內就移動到了兩人身邊,從阿白身上抱起布平常,再用了半秒,用布平常身上寬大的外衣,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布平常轉頭看見曦木煞白的臉色,露出一個春風滿面的笑容。曦木一看她眼底映射出的兩株桃花,立刻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布平常這個女人,還真是什麼不平常的事都能搞出來。
他催動內力,往她體內輸了一股真氣,那真氣慢慢將丹田里的破波濤洶涌都按壓了下去,布平常的意識逐漸麻痹,下一刻就呼呼的倒在曦木肩頭睡了過去。曦木將她打橫抱起,沒有看余展白一眼,祭出一個傳送陣,轉身就走。
「你要帶她走,得先問問修羅宮放不放人。」余展白站起身子來,不緊不慢的開口。
曦木冷言,「本尊要帶走的人,誰也留不住。」
余展白一個閃身擋住了曦木的去路,「那也得問問平常願不願意跟你走。」
這個問題,讓曦木繃緊的神經一下子松開。他一直刻意忽略的問題,這會兒已經避不開逃不了了——他承諾過,會帶布平常找她的阿白,這會兒他若執意帶走她,又算什麼?
「她醒了本尊自會問她,若是她想要回來,本尊自然送她回來。」
曦木抱著布平常走進傳送陣的時候,余展白並沒有阻攔,他下意識希望布平常被救走,他不能這麼做,其他人這麼做也是好的。只是心里的失落,難以言喻。他出手在胸膛上劈了一掌,吐了幾口血,造出自己受傷,囚犯被劫的模樣,這樣跟瑯亦也算有個交代。
話說這邊曦木已經抱著布平常遠離了地牢,他隨處找了一個山清水秀的山谷,升起靈火。將布平常放在輕輕放在一棵開滿了海棠的樹下。他暗笑自己竟然這麼執著要帶布平常走,她的答案,不用問也知道,絕對不會是自己,一定是那個叫阿白的男人。可是他就是想要問,想要親耳听到這個答案,好像才能讓自己放她走——不,不對,就算她親口說出要回去,他也不想放她離開。看著靠著海棠樹睡得乖巧安靜的布平常,曦木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曾經也是公子一枚的他,竟然會對這麼一個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女人動心。
想到這里,曦木笑得有些自嘲,但卻很幸福。他坐下來,坐到布平常旁邊,也學著她的樣子將背靠在盛開的海棠樹,微微閉了眼,指尖幻化出一片黃色的窄長葉子,放到唇邊。古老而悠揚的曲調緩緩流淌進夜色中,伴著微微的夜風,和清亮的月色一起溢滿了整個山谷。
布平常听著這樣美的曲子,睡夢中不覺露出安心的微笑,她慢慢將頭靠近曦木的肩,在那寬大厚實的肩頭做了好多關于肉的美夢,好像一切的煩惱都不存在了,干淨的心情,放松的感覺,只在這一夜,好深好深的安全感充溢了她的整顆心。直到第二天天亮,晨曦穿過海棠的枝葉,投射到曦木臉上,他手間的黃葉才化作一縷青煙飛走了。布平常皺了皺眉,蘇醒過來,口水流了曦木一肩。她揉揉眼楮,才看清眼前那張熟悉的臉,那好像是曦木,可是又好像那臉色比曦木的柔軟幾分。
「曦木?……曦木!」她驚叫起來,激動的拉起他的臂膀,「你回來啦?」
曦木很淡定,臉上又恢復了往昔的神色,他避開她的手,站起身來道,「擦擦你的口水,味道很難聞。」
布平常是不會計較這些的,她只要曦木回來。這會兒她覺得世界上最好的事就在自己身邊真真的發生了,看著曦木在滿樹殷紅海棠的剪影下,如畫一般的樣子,她覺得自己很幸福。
不過幸福完了,現實還是要面對的。發現自己不在阿白的地牢,布平常恍惚記起昨夜地牢里面發生的事兒。她好像對阿白做了什麼很色的事兒啊……囧。她這會兒只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更郁悶的是,她突然想起貌似是曦木及時制止了她侵犯阿白的惡劣的行徑,她那麼色的一面竟然被他看到,布平常只覺得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無奈啊無奈啊,浮雲啊浮雲啊。
「那個……昨天晚上,我……」
「吃了藥,壓倒了一個男人而已。」曦木說的風輕雲淡,好像在描繪與布平常無關的事兒一樣,還帶了些許鄙夷的口吻。
布平常被一道驚雷劈中,眼巴巴的瞪著眼楮,張著嘴,頭頂冒著滾滾的黑煙。「小桃怎麼會給我……那種藥,我……我是無辜的。」有誤會就一定要解釋,事關布童鞋純潔的淑女形象問題,很有必要澄清事實。
曦木沒說什麼,轉過身來看著面前笑得一臉尷尬的布平常,直接切入正題,「你要跟我走,還是要回地牢?」問這個問題的時候,曦木的心情有些異樣的波動,他知道答案,又不想知道答案,就好像昨天晚上,明明可以叫醒布平常,他卻不願意那麼做。
布平常想了半天,她莫名其妙的被曦木帶出地牢,那個要殺她替兒子報仇的胡子大叔一定會找阿白的麻煩,那位大叔脾氣不佳啊,搞不好會放蛇來咬阿白。一想到蛇,布平常渾身戰栗,想想曦木那麼強大,阿白比較有危險。
「我要回去地牢,不然阿白他……」
「夠了!」曦木冷冷的打斷她的話,布平常被強大的氣場壓迫得連連退了兩步,心驚肉跳。她從來沒見過曦木發這麼大的脾氣。氣氛僵持了一刻,布平常才小心翼翼又委屈萬分的貓叫,「你生氣了?」
曦木很少這麼情緒失控,他強壓著火氣,喘了幾下,才覺得有些失態,有些抱歉。他走到布平常面前,從懷里掏出那一串棠棣碧金鐲,拉過布平常的手臂,將那鐲子套在了她的手腕上。他的手心,溫暖厚實,布平常悄悄抬頭看著他低垂的眼瞼,細數他濃密的睫毛,她忽然很想笑,那是種發自內心的幸福的笑。
「這個鐲子既然送你了,你就留著。」
「你又不生氣了?」
曦木沒有回答,轉身在身後結了個傳送陣,冷冷道,「你進去後,我們從此不見。」
布平常的心,仿佛是從雲端一下子跌落到了低谷,海棠花的血色,印在她的眼底,似乎變成了無邊無際的火焰,燒得她的心好痛。而眼前曦木冰冷的神色,又好像是灑在她痛處的鹽,一點一點撕咬著她,折磨著她。
沉默了半晌,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她竟然上前去抱住了曦木,不舍得。
曦木被她從背後抱住,一愣,旋即在她看不見的角度,嘴角泛起一絲笑意——她原來也是舍不得他的。其實根本上來說,曦木昨晚就已經決定,他要她做他的女人,怎麼可能從此不見。不過態度是要這樣堅決一點才行滴,根據曦木的經驗,要讓布平常對他死心塌地,免不了得受些離別之苦。
他收起笑容,沉聲道,「進去吧。」
可憐的平常童鞋還不知道這個男人其實在心里樂開了花,還以為他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不要再見她了,心拔涼拔涼的哇。╮(╯▽╰)╭
最後,她幾乎是被曦木拉到那陣里面去的,那種感覺好像回到了小學一年級,那時候家離學校很近,她和哥哥都是走路回家的,哥哥上四年級,她才剛入學不認識路,每次放學她都早早等在校門口,看哥哥出來就屁顛屁顛的跟上去,哥哥總是會推開她,不讓她跟近。她後來想起這事兒,就覺得哥哥好絕情,這會兒她也覺得曦木好狠心,跟她哥哥一樣生生把她往外推。撅著小嘴看著曦木消失在眼前,布平常憋屈得差點掉眼淚。她想說,保重都還沒來得及說,怎麼就這麼分別了。愁啊……
這邊曦木卻是另一種滿意的表情——布平常當然不會知道那棠棣碧金鐲的秘密。他笑笑,轉身消失在海棠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