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樓門,唐果就直奔大門而去,才走出去幾步就被秦蒼叫住。
「你打算走著去?」
「當然不是了,周寶家里這里遠著呢!咱得坐公交車去!」唐果勾勾手,示意秦蒼別耽誤時間,抓緊趕路,這男人的情緒比六月的天氣都邪門兒,風一陣雨一陣,讓唐果一直擔心下一秒鐘他又會找到什麼跑路的理由。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警校的課程里應該包含了駕駛這一項吧?」秦蒼交叉雙臂,好整以暇的抱懷站在原地不動。
「是包括啊,哎呀,現在不是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啦!」唐果納悶的瞥著秦蒼,不明白他這麼大的一個人為什麼辦事總是分不出個輕重緩急來︰「咱們得抓緊時間去周家,我們警校的課程設置這些可以以後再聊!」
「你覺得,我們從這里去到周家的地址,需要轉幾次車?」
唐果語塞,她這才反應過來從公安局到周家住的地方有多麼的路途曲折。
「你說話就不能直來直去一點麼?再說了,我也沒辦法啊,我是新人,這個案子現在又不是正式立案調查階段,我沒資格調車嘛!」
她的話剛說完,一串鑰匙就遞到眼皮底下。
「走吧!」秦蒼把自己的車鑰匙丟給唐果,朝自己停車的方向走,剛剛走到車子近旁,身後的唐果忽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按下開鎖鍵,拉開車門坐進副駕駛位。
「為了咱們倆的生命安全著想,還是你來開吧!」唐果賠著笑臉,把鑰匙還給秦蒼︰「我是出名的馬路殺,通過考試之後教練就跟我說,建議我以後能不開車,就別開了!」
收回鑰匙,秦蒼不再吭聲,按照唐果掌握的地址直奔周家。
周家住在市郊一處平房區,因為這一片地區的房子建築年代比較古早,有著獨特的風格特色,前幾年城市擴張,曾經有開發商想要在這里開發高檔別墅區,結果有人提出一些證據來,說這一片房屋屬于文化遺跡,雖然時候證明這個說法有些夸大了,但沸沸揚揚的鬧了那一陣之後,這一片倒也真的僥幸逃過了拆遷,保留了下來。
因為地處市郊,周邊的綠化面積自然不在話下,加上人口密度比較小,車子也少,空氣比市區清新很多,周家住在一個胡同里頭,秦蒼的車開不進去,兩個人只好把車停在胡同口,下車步行走進去。
胡同很長,周家的房子位置比較靠後,秦蒼和唐果從胡同里穿過,許多小院兒都敞開著院門,老頭老太太坐在樹蔭底下乘涼,或者聊天下棋,放暑假的小孩三三兩兩的在一起玩耍,一派悠然自得的生活場面。
「我真喜歡這種感覺!」唐果對秦蒼說︰「以前大家都這麼住著,鄰里之間都很熟悉,哪像現在,一棟樓里住幾年都不認識自己對門住的是誰,防盜門把人情味都阻隔了!」
原以為這個反骨的男人會不會又反過來嗆自己幾句,秦蒼卻一反前態,默默的輕點了下頭。他的態度這麼配合,反倒讓唐果有些不太習慣,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來到周家門口,門鈴按過好幾遍,才听見門里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你們找誰啊?」一個帶著外地口音的女聲從門里悶悶的傳出來。
「我們是公安局的,因為周寶的案子需要和他的家人談談!」
鐵門從里面 嚓一聲被打開,一個瘦高的中年女人探出頭來,她看看秦蒼,再看看唐果,之後把臉轉向前者︰「你是公安局的?」
唐果清了清嗓子,指指自己︰「我是公安局的!」
「你?」女人用眼角斜斜的睨她一眼,身子依然堵在門縫里,沒有讓開路的意思。
唐果無奈,掏出自己的警官證遞過去,女人接過來仔仔細細的看了半天,只差沒像驗鈔票一樣舉起來迎著陽光照一照了,唐果在旁邊一肚子火氣,等對方交還證件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經快要陰雲密布了。
「那你們跟我進來吧!」女人終于讓開了門口,穿過小院,把唐果和秦蒼帶到了客廳里︰「坐吧,我去叫老爺子他們!」
過了大約十分鐘,掛在走廊口上防蚊蠅的珠簾嘩啦一陣響動,打里頭走出老兩口來。
「你們是公安局的?」老兩口坐定後,率先開口的是老太太,她先招呼剛剛給唐果他們開門的女人去泡茶,然後扶著老伴兒坐在對面的沙發上︰「是綁架我孫子的人抓到了麼?」
「這個……還沒有……」
唐果被老太太這麼一問,有些不太好意思了,這陣子局里頭因為周寶遇害的事情,還真是花了很大的心血,只可惜整個事情就好像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毛線球,完全捋不出個頭緒,在周寶墜樓的現場提取到了很多指紋和足跡,只不過因為那是一處偏僻的廢棄屋,里頭除了這些無名指紋足跡之外,甚至還有很多野貓野狗的糞便,甚至醉漢的嘔吐物。這些雜亂無章的發現無法組成一條有序的線索鏈,因此,這神秘的綁匪就好像隱形人一樣,讓人抓不到一點蹤跡。
警方依然在盡力追查,只不過面對著被害人年邁的家人,唐果還是會覺得十分過意不去。
老太太嘆了口氣,臉上的神情有些疲憊和失望,倒也沒說出什麼譴責的話來。
「剛剛那位是?」
「哦,那是我老伴兒老家的遠房親戚,家里出了這些事之後,我們倆身體都受了很大影響,兒子媳婦工作又月兌離不開,所以就請了個遠房親戚當保姆,照顧照顧生活。」
秦蒼在一旁坐著不吭聲,根據唐果提供的信息可以知道,老太太名字叫楊英,今年已經六十歲,是死者周寶的女乃女乃,同時也是C市中心醫院原來的內科主任,退休之後因為不甘心在家里閑呆著,主動要求返聘,醫院也樂得多一個老專家坐門診,所以現在在某種意義上說,還是在職,只是時間更彈性,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也更多一些罷了。
楊英看起來就是個粗枝大葉的人,頭發花白,沒有染色,看起來應該也很久沒有去理發店弄過發型了,一頭半長不短的花白頭發帶著一點微卷,看起來有那麼一點亂蓬蓬的。因為年紀的緣故,楊英的皮膚顯得松弛干燥,偏暗黃色的臉上面老年斑已經隱約可見。
而坐在她身旁的,她的老伴兒周繼恆看上去就講究得多了。
據秦蒼所知,周繼恆比楊英實際年紀要小一點,不過這並不稀奇,他們那一輩人女大男小的婚姻搭配非常多見。他還有將近一年的時間才會退休,現在還擔任著C市中心醫院行政院長的職務。經過了幾十年的歲月洗禮,周繼恆無論精神面貌還是穿著保養,都已經很分明的顯出他在年齡上與妻子相比的優勢。
雖然周繼恆的頭發被他刻意漂染成了純白色,但是卻梳的一絲不苟,銀色半框拉絲鏡框架在鼻梁上頭,臉上的胡子刮的非常干淨,不見一點胡茬。即使呆在家里,他也是一身顏色干淨的細格子短袖棉布襯衣,月白色長褲,看起來有一種恬淡儒雅的氣質。
唐果和楊英有一搭無一搭的聊了幾句,保姆把茶水端上來之後就很自覺的離開了客廳,把空間讓給他們談事情。
見保姆走開了,一直沒有說話的周繼恆才第一次開口問唐果︰「既然不是綁匪有線索了,那兩位小同志今天來有何貴干呢?」
唐果被有人稱自己作「小同志」感到有些別扭,她是新時代的年輕人,語言習慣里頭幾乎已經沒有了「同志」這個詞,就算是有,也已經是蒙上另一側歧義的了,所以听了周繼恆的問話,她稍微愣了下神兒才開口回答對方的問題︰「我們今天來,是想征求你們的同意,允許我們對周寶這樁案子進行更加深入的……檢查。」
唐果的話說到最後似乎有些底氣不足,這樁案子如果不是周寶的母親齊姍央求著,恐怕到現在都不會有人產生什麼異議,就算是現在,面對家屬和醫院方面的態度,也沒有什麼人很積極的想要再去追查孩子的死因問題,在所有人都對此不再存疑、也沒有局里領導支持的情況下向家屬提出解剖遺體的要求,她還真有些怯于開口。
周繼恆顯然注意到了唐果的尷尬,他試探性的問︰「你說的檢查,不會是需要動周寶的遺體吧?」